孫蘭道，“我跟容禮也商議過，此事牽涉甚大，不便走明路，隻能走摺的路子。”

若是過明路，接這份摺子的人會很多，訊息瞞也瞞不住。

若是以摺形式遞上去，裡麵的容隻有心腹重臣和主公才能看到。

相較於前者，後者的保就高得多了。

長生忍不住擰眉，“若隻是為了靜慧姐姐的考驗，大可不必這樣。”

一個不好，樹敵無數也就罷了，怕就怕會填上命。

儀道，“起初是因為這個，但摺寫好之後，我發現意義就不止如此了。”

長生有些焦急，但還是按捺著聽儀解釋。

儀道，“我記得，我與阿蘭隨軍之前，書院夫子上的最後一課，題目便是‘世之因’。夫子讓我們探討導致世的本原因。若是記得冇錯，夫子還將這編撰冊了……”

長生點頭。

也是高年級學生了，學習的容更加近時局政治，類似的課程也有上過。

儀繼續道，“這個題目，我記得不同窗說是皇室荒銀貪婪、橫征暴斂，因為他們的錯，以至於天下大，也有人說宦沆瀣一氣，使得黎民百姓飽水深火熱之苦，更有人說天災**頻繁，百姓才化暴民。東慶如此，南盛如此，但這個問題的答案真就如此淺簡單？”

長生道，“自然不是，這些隻是一部分原因，卻不是主因。”

巧的很，長生前陣子也上了同樣的課。

找自家爺爺開小灶，從這位睿智的老人家這裡學到了很多。

導致一個國家滅亡的，不可能是區域因素，而是關乎整的因素。

儀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進軍營之後，我又跟幾位軍師請教，有了不同的見解。亓軍師曾說起過東慶末年國庫問題，皇室好大喜功、挪用軍需是一個問題，但並不能掩蓋國庫收連年降低的事實。這些錢尚且不能滿足皇室揮霍，哪有餘錢裝備軍需？問題是，據最近一次人口稽查，東慶滅國之前，人口不減反增，但國庫稅銀卻不增反減。這塊地方，究竟是哪一出了問題？僅僅是因為有人挪用稅銀，中飽私囊？哪有這麼簡單呢……”

長生道，“容禮哥哥，這些……不是冇有想過，但誰也不敢啊。”

儀說的容，長生自然也有思考過，在爺爺的指點下，也剝繭分析了不容。

哪怕理解冇有儀這麼深刻，但大致方向是對的。

因為天下五國都是大夏朝分裂的，各國的賦役製度整上是類似的，隻有細節不同。

所謂賦，便是以土地為征收對象，而役則是以人頭為征收對象，可以是實也可以是人力。

以東慶舉例，東慶的賦役製度相當複雜，整上還是沿用大夏朝時期的模板。

青壯服役的項目不僅多還很重，若是不想服役，則需要按人頭繳納一定的錢糧，哪怕不服役，還是要繳納一定的人頭稅。賦稅的名目倒冇那麼多，但說起來也很坑爹。

田賦是按照占田額的平均產量取一定比例的。

什麼是占田額呢？

一戶人家平均占田的麵積。

例如馬爸爸有十億，窮人甲有零元，二人平均存款就有五億。

畝產就更加容易理解了，一畝田產出十，府取五，這個比例還算低的，有一段時間甚至達到了八。換而言之，農民辛苦耕種一年的收，府便要收走五到八，剩下兩給百姓，這兩還要扣除一家子的人頭稅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稅目。

這點兒米糧連吃都吃不飽，更彆說勻出來上繳府免除繁重的徭役。

要是徭役征到你家頭上，那就乖乖出人吧。

當然，這些指針對普通百姓，士族貴胄有特權，減稅免役，一點兒雨就能應付。

東慶建國初期，普通百姓手中的確有不良田，占田額也不算太離譜，但天災**不是人力能預測的，不田地被百姓以低價轉賣給了士族。士族等高層從百姓手中獲得更多的土地，達到兼併的目的，百姓手中的田越來越，但以占田額為標準收的稅卻冇怎麼。

通俗來講就是收低了，繳納的稅卻冇低，意味著百姓到手的錢也了。

時日一長，百姓不堪重負，越來越多人賤賣自給士族當了農奴或者雇農，藉此爭取活路。

土地兼併之後，士族手中的田地越來越多，但他們作為特權階層，實際擁有田地的數目比理論上的占田額大得多，這就意味著他們手中的田地越多，免稅的田也越多，收自然越高。

不僅如此，士族還能用自特權為本就低廉的稅進行減免。

窮的百姓越來越窮，富有的士族越來越富有。

稅的百姓了，稅的士族也不增加，整國庫收自然是走低的。

再加上各個地方府貪汙稅銀，國庫收能高得起來纔怪。

國庫冇錢，窮得連員的俸祿都發不出來，這國家吃棗藥丸啊。

東慶的況倒是冇那麼糟糕，但架不住皇室太能揮霍，作著作著就把自己作死了。

長生記得書院夫子程靖先生的話——賦稅乃是國家立國之本。

那些說金錢如糞土的假正經都該去吞糞。

不說遠的，是近的幾個國家王朝的興衰就說明國庫賦稅的重要。

若是要這塊，薑芃姬跟士族的矛盾會越發激烈。

不論是東風倒西風，還是西風倒東風，提出賦稅改革的混蛋都會被拉出去祭天啊。

長生著儀，眼底滿是掙紮。

“你放心，我有分寸。”儀知道長生擔心，溫和道，“主公不會不知道裡麵的利害關係。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真要拿人開刀，也不會拿我與阿蘭兩個臭未乾的小子開刀。”

說白了，他和孫蘭捆一塊兒，分量還是不夠。

真要改革，多半也是算計哪個倒黴催的士族，拿人家全家祭天酬神。

這次看似風險極大，但若是搏對了，儀能鬥二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