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把方寒霄掐得神抖擻。
他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覺,好像福至心靈一般,又甚而摻了點賤兮兮地,希瑩月多掐他幾下才好。
不過他沒有如愿,因為瑩月掐完就后悔了。
也不知自己怎樣想的,那一下掐得是順手極了,掐完才反應過來,憑什麼掐他。
還以為是從前呢。
覺到方寒霄一直看,不敢把頭別回去,只好假裝欣賞花燈欣賞得很認真。
方慧又看中了一盞會的走馬燈,方寒霄照舊付錢,又瑩月的肩膀,示意也挑一個。
瑩月:“……我要這個吧。”
覺得自己再拒絕就有點矯了,隨手指了一盞。
“大嫂,買這個,這個好看!”方慧跟推薦旁邊一個。
瑩月也不堅持,從善如流:“那就這一盞。”
想手去拿,但方寒霄付完錢,已經很快又握住了的手,方慧一手提鯉魚燈,一手牽,也空不出手去拿新的燈了,于是兩盞燈都提到了下人手里。
漫天繁星閃爍,長街燦如星河。
又往前走了一陣,他們還遇上了薛嘉言和孟氏。
薛嘉言抱著自己的大胖兒子,滿面笑容地迎上來,“方爺!”
瑩月見到孟氏也有點驚喜,互相見了禮,正要寒暄,只聽薛嘉言的大嗓門跟著就道:“這麼快和好啦,方爺,你欠我一席酒!”
在他看來,小兩口元宵都一起出來看燈了,那還能有多大矛盾。
瑩月呆滯又不可思議地終干轉頭看了一眼方寒霄一-他不要面子的?他們冷戰的事他出去告訴給人聽?
連平江伯府里都沒幾個人知道。
臉就紅了。
孟氏看出來,嗔怪地先說一句薛嘉言:“你聲音小點,多大點事,值得你宣揚。”又拍一拍瑩月的手,笑道,“別不好意思,家常過日子,誰家沒有牙齒著的時候,都大度些,往后讓一步,就和氣了。”
瑩月含糊地應了聲。
薛嘉言附和,“就是,方爺除了不解風了點,別的也沒甚缺點,比你們府上那位二爺是強到了天上去一一我才那邊看見他了,跟一幫子穿紅著綠的紈绔招搖過市,隨行里還帶著子。他娶媳婦才多久,唉,我堂姐嫁給他真是倒八輩子霉了,怪不得三天兩頭被氣回來,還不如就在家守著呢。”
方寒霄瞇了眼,往薛嘉言指點的方向看去。
這幾天,他和于星誠再三商議之后,決定于星誠照樣彈劾,但他暫時還是不要出面。
那一伙來歷行蹤至今仍謎的兇徒如果是出自潞王麾下,那好辦,這一回差不多也就一網打盡,如果不是,他過早把自己暴,就不妙了。
他能事至今,正因為他和兇徒一樣,也是在暗,這一個殘廢前世子的份讓他自由游走,比翻到臺面上活在許多人的注目之中騰挪余地要大得多。
如此,他從隆昌侯府盜出來的賬本就得另尋個法子面世了。
這個法子倒不難尋,方寒霄很容易就把目投向了自己府里。
方伯爺和隆昌侯的仇怨,那真是歷久彌新,生生不息一一方伯爺通過聯姻站隊蜀王之后,跟潞王系更是不共戴天了,無論是從私仇,還是從利益,干掉隆昌侯與潞王都是他夢寐以求之事。
方寒霄手頭剩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麼借一借二房的手,捅穿此事。
方伯爺人到中年,閱歷心計還是有一些,直接去作弄他比較難,他也沒那麼多時間去心設計,不過繞一道彎子著落到方寒誠上,就好辦許多了。
方寒霄安排在了今天晚上。
元宵佳節,以方寒誠的子是不可能在家里老實窩著的,必然要出來,出來,就有可乘之機,方寒霄的埋伏早已為他打好了。
——這是方寒霄先前對與瑩月出來賞燈有所猶豫的原因所在,他今晚有事要做,實在不便跟一起,但眼看淡淡轉牽著方慧就走,不知怎地,他還是忍不住跟了上來。
他一路逛著,心里實際沒停過,一直在計算時間。
方寒誠那一伙才不只會單純地逛逛燈會,酒,,詩,一樣不能。
等他差不多盡興的時候,也不會有多麼清醒了。
**
方寒霄的推斷一點也沒有錯。
方寒誠等人很快就嫌干逛無趣,買了一堆燈,就近找了個酒家進去開所謂詩會了。開始還算正經,指定以元宵為題,兩巡酒飲過,漸漸放浪形骸。
方寒誠摟著一個子,斜倚在二樓窗邊,把兩扇窗戶推得大開,對著滿街璀璨燈火想著詩句。
“月如——如——”
酒肚腸,他有點暈暈地,想不出下文來。
他的文人朋友們催他:“二爺,如什麼?可沒有一直想的,再說不出,該罰酒一杯了!”
他摟著的子笑著打圓場:“你們急得什麼?我們二爺一肚子好文章,做首詩而已,怎麼會想不出。”
“既想得出,就快說!”對面的一個人催促,又有點嘲笑,“難道實在是好句子,想出來了也不舍得說與我們聽?”
方寒誠紅著臉,他被眾人催著,心里急,腦子里更暈,更想不出了,又拉不下臉承認,這時候忽見樓下走過一行人,眼睛一亮,把子推開,探下去道:“大哥!”
窗外正是方寒霄瑩月等一行人。
方寒霄原待再陪瑩月方慧逛一陣子之后,就好托詞天晚先們回去,然后他再做自己的事,不想,提前在這里跟方寒誠會上了。
他停了步,微微仰頭。
就便觀察一下方寒誠的狀態。
方寒誠原是想解自己窘境才他,真住了,心頭順勢涌上了另一層惡意,笑道:“大哥,難得你出來走一走,倒是巧,我們這里正會文做著詩,大哥也來同樂如何?”
方寒霄搖了搖頭。
他又不是吃飽了撐得慌,跟這些紈绔混一起去。
看清楚了方寒誠,他也就要走,方寒誠卻不放棄,還放大了聲音他:“大哥何必謙虛呢?你當年讀書可是老太爺贊不絕口的,作兩首詩還能難倒你,不至于不敢吧?”
他自己正卡著做不出來,來這一出,既是找茬,也是有點禍水東引的意思。
他這麼一嚷嚷,他那些朋友也都擁到了窗邊來看。
還有人問:“二爺,這就是你們家長房的那個大哥?啞了的?”
方寒誠大聲道:“是啊!”
那人便嗤笑:“二爺,你好不厚道,欺負啞干什麼,人家話都說不出來,你喊人作詩?”
另一個人應道:“說不出來,可以寫嘛!既是方老太爺都贊賞過的學問,總不不會寫字。”
方寒霄表平靜無波,重新往前走。
方慧不忿,跺了下腳,氣哼哼地道:“二堂哥喝昏頭了,我回去要告訴祖父。”
兄弟鬩墻鬩到大街上來,是什麼有臉的事。當著外人的時候,都沒有跟洪夫人怎麼樣過。
“大哥,你走什麼?兩首不行,就一首吧,又不要你做多——就以圓月為題!”方寒誠酒意上頭,趴在窗臺上繼續道。
能在眾人面前下方寒霄的面子,對他來說是個很難得的機會,他舍不得就此放過。
因他居高臨下追著嚷嚷,樓下周圍一些賞花燈的游人此時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方寒霄腳步微頓,旁人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瑩月正在他邊,當著的面這樣為人消遣,他心頭有點過不去。那些養氣功夫,這時候難以生效。
但是要順方寒誠的意作一首堵住他的呢,說實話——方老伯爺的文化水平,得他兩句夸實在算不上什麼,方慧念那點書在他面前都夠得上“贊譽有加”的評價。
這不是說方寒霄的學問事實上很差,他當年確實是文武兼修,但從出事以后,他再沒有心時間耗費在詩詞那些小道上,所謂的圣賢書對他的境沒有幫助,他也丟下多年,現在忽然他作什麼詩呀干的——他一時真作不出來。
七步詩,口章,那是曹植那樣的奇才風采,一般人沒這個技能點。
“行了,二爺,別為難你大哥了,不愿意就算了吧。”
“就是,給你大哥留點面子,非得要人給你承認不行不?”
“呦,爺,男人可不興說不行的——”子在一旁笑。
“哈哈哈,婉娘說得對,真是個可人兒!”
樓上開一陣大笑。
方寒誠心滿意足,重新探頭出來道:“大哥,你真不會作,就算了,我——”
“圓月是不是?”瑩月臉板得的,仰頭。
一口氣堵著,是要把自己堵到氣了,以至于面對頭一回見到的這麼混的人員構,出口的聲音居然穩穩的,清亮,不帶一抖音。
方寒誠:“——啊?”
“這麼常見的題,用不著你哥哥來。”
瑩月毫不停頓,給他接著念下去一首律詩。
也不長于詩詞,一般不寫,但啟蒙自徐老尚書的手書,八文都謅得出來,不過對仗比喻,真要想一首又有什麼難的。
有多好是算不上,但應付差事足夠了——尤其是個子,口答出這一首來,比出自方寒霄更為驚人。
喧鬧的二樓全員靜寂發傻。
瑩月本來只想出來這一首——詩詞真做得,但這口氣一出,眼見將二樓打蒙,靈忽然迸發,連著就報出了個“詠月之二”來。
還是一首律詩。
律詩在字句格律上要求很嚴格,因此看上去似乎比一般詩難作一些,也更見功底,但瑩月倒對這個還拿手一點,因為的底子是八——所謂八,就是圈地為牢,對對仗格式的要求嚴到苛求。
二樓眾人:“……”
瑩月念完,自己信心也起來了,鎮定問他們:“還出題嗎?”
沒有人回答。
但二樓終于有人回過神來,盯著瑩月,去推方寒誠,問道:“二爺,這姑娘是誰?”
旁邊人拍他:“你瞎?那明明是個過婚的婦人。二爺,這麼跟你大哥站一起,不會是你大嫂吧?”
方寒誠:“……”
他不想回答,但如嚼黃連的臉已經給了別人答案。
“二爺,你說你,知道你大嫂這樣,你這時候惹你大哥干什麼呢。”旁邊人搖頭嘆氣。
人以群分,能跟方寒誠混到一起玩樂的人,水平大多也都那麼回事,整天會文是假,樂是真,瑩月自覺一般的律詩震他們分量是足夠了。
以至于各自裝個若無其事私語議論,卻沒人敢再往下搭腔。
但也有個別一兩個,比如那個醉眼昏花把瑩月看姑娘的,一眼接一眼往下瞄。
瑩月沒有在意,氣出了,牽一牽方慧:“我們走。”
方慧樂得快跳起來,脆生道:“好!”又滋滋道,“大嫂,你真厲害!”
小不停,叭叭叭好一通贊譽連著砸過來。
瑩月那口氣下去,聽得臉熱不好意思地道:“沒有我一般得很。”
“哪里一般,可厲害了,那些人都不敢給你出題,大哥,你說是不是?”
方寒霄走在另一邊,角揚得高高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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