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關北開著車,心莫名有些輕快。梁非凡坐在副駕駛,認真地發問:“老板,這個算不算公司的年度大單?”
羅關北瞟了他一眼:“算。”
“覺我們接下來要擴大規模了?”
羅關北微微笑了一下,沒說話。
南方工業的合同順利簽了下來,人手當然要增加,至要多安排一兩個人去專門負責對接南方工業和廠家,好確保未來一年合同的順利履行。他想起他和高日朗在牌桌上給姓黃的輸出去的那二十來萬,心里嘆——真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還是又好又賭的狼。
他抻了一下,從后視鏡看了一下自己的臉,黑眼圈都重了不。未來這個假期,辦完高日朗的婚禮,是應該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的。他看了一下低頭玩手機的梁非凡:“你要先回公司拿什麼東西嗎,還是直接回家?”
“我沒什麼要拿的。不然老板你在三橋地鐵站放下我吧。”
“好。”車子再緩緩往前開了2公里,在地鐵站的路邊停下,“到了。”
梁非凡把手里的文件夾放在車頭:“那合同我放這里了,老板你記得拿好。”
“我拿回公司就行。”
“好。老板假期快樂,哦,明天還會再見!明天見!”
羅關北看梁非凡很開心的樣子,果然還是這樣的年輕男孩容易讓人覺得開心,難怪王秋晨喜歡和他聊天。
他打了個哈欠,雖然才五點多,但是最近天天熬夜,還是回去補眠罷了——他想起明天要四點起床,簡直要命。對于一個單的初老男人,大概最好的放松方式便是好好的睡一覺。
車子離公司還有一個路口,羅關北看著紅燈,百無聊賴。
忽然眼一閃,看到了一個悉的影,疲倦的神瞬間振。王秋晨正站在路邊的公車站,肩上一個包,手里又一個包,大概是帶早餐和午飯的便當袋。他看了看,正想拿出手機給打電話——雖然他還沒想好打給要說些什麼。但紅燈轉綠,邊的車子紛紛向前開,他只好放下手機,啟車子。停在他右側的公車向前開,順暢地了公車道,王秋晨很快上了公車。
按羅關北的既定路程,他應該繼續向前開,然后在下一個路口調頭,把車子停在對面的停車場,然后走回公司。但他做了一個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舉,跟在公車后面,慢悠悠地繼續往前走。
幸好是下班時間,再加上是十一假期的出行高峰,通況并不理想,車多人多,車流只能緩緩向前流。按他的格,在以往大概總憑借大車順利退那些和他搶道的小車,大概不到兩個路口就可以把公車甩到遠遠的后面。但現在,他跟在公車后面,慢慢地走了一段又一段。
王秋晨在后座找了個扶手,拉著扶手站了兩個站,當他和公車并排在紅燈前停下,他能看到戴著耳機、閉著眼的樣子。
車子到了明路,車流漸,羅關北在調頭回公司和繼續跟下去兩個選擇中猶豫了一下,最后覺得第三方案才更符合自己腦子所想,拿起手機,給王秋晨打電話。
他能看到輕輕蹙眉,接起來了他的電話:“喂老板。”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在下一個站下車。”
王秋晨覺這句話那麼悉,哦,那是他上次讓給他鑰匙的時候:“你是要拿鑰匙嗎?我沒拿走,鑰匙還是放在我辦公桌第一個屜。”
他笑:“你往左邊看。不是,車子外邊。”
茫然地往外看了看,最后看到了他那臺黑的車子,音量很輕:“有事嗎?”
“你下一站下車。”
王秋晨只好下了車,等公車起步離開,羅關北的車子到前面:“上車吧。”他想,如果愿意上車,他就下決心追,管是不是自己的員工。
看著他,眼神帶著謹慎的猜測:“去哪里?”
他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忐忑:“送你回家。”
猶豫了兩秒,還是打開車門,上了車。
他吐了一口氣,好吧,像老高說的,該干嘛干嘛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輛車上?”把手里的兩個包放在一邊,扣上安全帶,故意不去看他。
“我在這邊辦完事,剛好看到。”他特意看,“見到你在車上沒有位置坐,送送你。”
這麼剛好?臉上微微發熱,低頭掩飾:“哦,謝謝。不過我都習慣了。”
他此刻真有的小腦袋的沖,他清了一下嚨:“那我送你回去?還是,先去吃個飯?”
他一提吃飯,便想起了那事關三千萬的合同:“剛才你發給我的合同呢,南方工業的合同。”
他笑了,看向梁非凡剛才放在前面的合同:“在那。”
拿過去,看了一下,確認金額無誤,對他笑笑:“明年開始貨、收款。”
“是的。”工作上的事都在按預想的進行,即使過程艱辛了些,但始終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大概,這也是他下了決心要和有些進展的原因。
把合同重新放好:“合同你先保管吧,放完假回去我再歸檔。”
他看,笑的小心翼翼:“合同都簽了,他們公司不會不認賬的。”
想到那個黃經理:“怎麼知道會不會呢?那個黃經理——”搖頭,“他為什麼突然答應簽合同了?”
他笑,在眼里是突然,在他心里卻一點也不突然,那可是耗費了多錢、多時間、多心計才換回來的結果,他說:“30萬。”
皺眉:“什麼30萬?”
“請他吃飯,陪他打牌,送的東西”,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得直白,“給他找人,前后花了30萬。”
本來聽到前面臉還正常,最后聽到“找人”,突然覺得突兀,轉過臉很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誰?”
他有些尷尬,勉強解釋:“就是——外面的那些——人。”
低頭看著自己的小皮鞋:“反正不是公司的員工對吧?”
他好像明白的意思:“當然。”即使是陳寄然,他也從不曾暗示或者要求為促業務把自己的出去。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的高尚,但當然也沒那麼卑劣。
“對于投其所好這件事,其實大家都一樣,對嗎?”
他隨口應:“是呀。”
“你也和黃經理一樣,喜歡這些。”的語氣像是下了結論,淡淡的。
他真后悔他回答得那麼漫不經心:“我是說,我在投他所好,不代表這是我的喜好。”
臉稍緩,似信似不信,搖搖頭:“我真想不明白,為什麼做生意總是有這些背后的東西。只比較技、專業、服務,取其最優,不可以嗎?”
“大家的質量都差不多的時候,就要比較其他東西了。”他看著,“幾個產品的專利都是屬于公司的,按道理說,我們不怕被比較。問題是,市場上同類型的產品很多,即使我們的質量是最好的,價格也不是最有競爭力的。”
陷了沉默。
他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駛左邊車道:“公司賺錢了,請財神爺吃飯總可以吧?你不是不能吃辣嗎,我知道這邊有一家很好吃的客家菜館。”
等待上菜的時候,羅關北忍不住看王秋晨,王秋晨低頭回避他的注視,佯裝無意地看向別。
羅關北以為自己還是有幾分魅力,無奈對方總是回避,只好找其他話題:“有沒有想過調整一下你的崗位?”
他問得突然,讓意外,轉過臉看他:“啊?”
他喝了一口大麥茶:“本來你就想做會計,不是嗎?之前是公司人手有限,讓你多做了很多工作。公司現在業務也慢慢增加,我在想等十一假期結束之后,回來再招些人。文員崗、業務崗包括財務崗,都可以再招人,招到人之后你可以專心負責財務這一塊的工作。”
轉了轉眼睛,如果由兼多職變為只做會計工作,那麼的工資會因此下調嗎?
他看穿了的心思:“工資先保持現狀,后面假如公司業務好轉,再給你調一調。”
的心微微放下:“確定招人嗎?”看他點頭,“那是不是可以招一個管人事的同事?”
他審視的表:“可以啊,假如招回來了,你只需要負責財務工作。”他給的杯里添了一點茶,“你不想管人事?”
“我不想,也不懂。人的時候還好協調,要是人多了,也許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圍了。”低頭啜茶。
他知道想到了陳寄然:“同事之間,總有和你個投契和不投契的,對于老板來說,其實并不關注你們私下能不能為多好的朋友,只需要你們各司其職,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無論小梁也好,寄然也好,或者以后更多的其他同事也好,都一樣。”
放下茶杯,看他:“我和寄然姐只是一時之間的緒問題,并沒有影響工作。”
“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他本想出煙盒,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進行第二次戒煙——希這次不要再失敗,“是我的問題。工作崗位不清晰,所以你和都沒有太分清楚彼此的職責,工作有時可能重合了,又或者,比如說你多做了一些......”
“我沒有介意工作,只是上次因為高總結婚的事——”
他看著像個努力解釋爭取認同的孩子,目溫:“所以上次是怎麼了?”
嘆口氣:“算了,都過去了,不要說了。”看著服務員開始上菜,先上了湯,他把湯盅往的方向挪:“小心燙。”
他轉移了話題:“你買了什麼禮給老高?”
低頭把湯舀到湯碗:“一對娃娃。”
“娃娃?”這個名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什麼娃娃?”直覺想到了春節大紅大綠的年畫娃娃,那確實喜慶——過分喜慶。
拿出手機,打開相冊,遞給他看手機拍的照片:“這樣的。”
他看著那對晶瑩剔的小人偶:“你喜歡這樣的東西?”
“不好看嗎?”看了看手機,收了起來,“我覺得很漂亮。”因為要送出去,自己先拍了幾張照片存著。
他艱難地想了一句話:“范姜云應該會很喜歡。”
抬頭瞟他一眼:“可能是大家審不同。”
他忽然想起那慘被退貨的鏈子:“那個,那條鏈子得罪了你的審?”
聞言又看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那條鏈子?”
他把那盤釀豆腐遞到面前:“可以。下次我會學會投其所好。”但他真的不知道,那條鏈子到底為什麼不了的法眼。看現在的樣子,似乎也并不討厭他。明明東西也收了,為什麼還有退貨一說?
一頓飯吃到快8點,羅關北和王秋晨才在飯館里離開。
車子在小巷口停下,羅關北借著朦朧夜開口:“要送你上去嗎?”
正在拿的背包和便當袋,側看他:“不用。”
他看了看四周:“這地方,太舊了,你以后晚上盡量不要在這邊走。”他看回上,穿著白襯衫過膝的灰,“你還是找個離公司近點的地方住吧,安全一些。”
“沒有,這里治安很好的。都是一些老人和上班族在這里住。”
他想起包里的武:“你包里的噴霧還真是為我準備的?”
被噎住:“——”
他開口消除的尷尬:“開玩笑的,快上去吧。”
拿起包,想了想:“謝謝你請我吃飯、送我回家。”
他看不得還故意裝作和他無事一般的禮貌、周到:“怎麼謝?”
又是一愣:“那——”
“先想想,以后再說。”
推開車門下了車,他想了想,也下了車,訥訥:“你干什麼?”
“沒事,陪你走走。”他走到邊,“放心,我不上去。”
“你的車子呢?”
“沒事,就停一會兒。”
只好緩緩往里走,他跟在后,有意放慢了腳步。他記得那一晚,他就是這樣在車里看著一步步往里走的,風很輕,的發尾微,看起來卻那麼好:“明天要不要我來接你去老高的婚禮?”
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坐車過去。”
“你能找到地方嗎?”
“我導航過了,應該不會找錯地方吧。”
兩人在老舊的居民樓前停下,不看他,只是盯著樓下的老式花壇:“我上去了。”
他半真半假:“我有點口,可以上去喝杯水嗎?”
又用那大而明亮的眼睛瞪他:“你去外面路口的小賣部買。”
他笑,為自己齷齪的小心思到好笑,當然不會同意他上去:“好好,那你快上去吧。”
很快往樓上走,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
他愣了一會兒,緩緩轉。跑得那麼快是對的。如果再遲三秒,也許他會忍不住把拉到自己懷里——好久沒有過這樣心的覺了。
(033)
王秋晨站在小小的穿鏡前審視自己,左挑右選之后,最后還是揀定了一件淡黃的連。并不高調,參加婚禮也合適。
這是第一次穿著正裝以外的服裝去見北朗的人——尤其是見羅關北。
坐下,仔細地化了一個淡妝。以前在中凱,公司的其中一個規矩是員工一律要化淡妝,去了北朗之后,幾乎沒有化過妝了。很小心地把握涂抹的分寸,努力避免和平時產生太大的外貌差距。
把頭發扎起,又放下,想了想,又扎起。折騰了一番以后,還是放了下來。再看了一下自己,著得,妝容清淡,高跟鞋也得一塵不染,一切都很好。想,自己會不會太隆而重之;又想,大概不會,即使不為任何人,參加婚禮總是要打扮得漂亮些才算大方得吧。
看看時間已經快3點,最怕遲到的窘迫,寧愿早到,也不能陷急急忙忙的慌。背上小包,拿上禮盒,轉拉上門,走了出去。
的微信里有羅關北早上給發的酒店定位。導航了一下,坐公再轉地鐵,出了地鐵還要走將近2公里,前后要花去差不多2小時,大概早點出門也是穩妥些的。
轉2號線的時候,羅關北給打電話:“出發了嗎?”
地鐵里太吵,聽不太清,掛斷電話,給他發信息:“現在坐地鐵過去。”
他很快回了一個好。
看著微信里他那個小和尚頭像,微微發呆。怎麼只是一天時間,他們之間的距離近了這麼多?所以,他們現在并不是以老板和員工的份在對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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