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睜開眼睛。

阿碧張地問：“怎麼樣？”

靈玉的視線緩緩移到臉上，突然說：“有點了。”

“啊？”阿碧眨眨眼。好多年沒聽到這話，很不適應啊！

“我說我了。”

阿碧愣愣地道：“你不是辟穀了嗎？”

“覺上了。”

“……”阿碧抓抓頭髮，“那，我去找點東西吃？”

“去吧。”

把阿碧打發走，靈玉從溫泉裡起，套上服，綰上頭髮。

重回修煉之路，出乎意料地順利，除了功法如魚得水之外，更重要的是心態的平和。

或許是走得太順，一直不覺得走上仙路有什麼特別，直到失去了修爲，險些丟了命，活死人一般躺了三十年，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這樣的人生。

那三十年裡，並不是一直都昏迷著，意識困在識海中，日日夜夜地聽著那些道經，心的焦躁痛苦被慢慢平。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同其塵。”道經上的這句話，反反覆香在心中沖刷。沖虛自然，和同塵。或許，缺的就是這種心態，不曾融到這個修仙世界中去。

當甦醒，睜開雙眼，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心反而平靜了。原來的，太過超，反而過於虛浮，現在，是上天再給一次機會，讓驗大多數人要會的掙扎。

仙路上沒有必勝之人，就連屠師姐那般人，都隕落其中。與屠師姐相比，差了多？當真容不得一點僥倖。

不多時。阿碧回來了，忙活著從食盒裡端菜餚。說：“懶得自己做了，從膳堂拿回來的。”

不管怎樣，靈玉現在是記錄在冊的築基弟子，膳堂的飲食隨意供應。只不過，大部分築基弟子可以辟穀，就不再進食了。五穀雜糧吃多了，難免堆積俗氣，沒有毫雜質的食太過難得，只有結丹以上真人才會分得些許。不可能隨意給弟子服用。

阿碧擺好了滿桌食，卻見靈玉坐在那發呆，不奇道：“你不是說肚子了嗎？”

肚子不過是個說辭。其實只是想慨一下而已。

靈玉接過阿碧遞來的碗筷，吃了幾口，停了箸：“轉眼我離家也有七十來年了，想必爹孃已經過世了吧？說不定，連弟妹也不在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對凡人來說，活到這個歲數，不知要多大的福氣，今年正好八十，若非踏上仙路，已經了冢中枯骨。哪裡還會是這副青春年的模樣。

“咦，你也有家人？”阿碧吃得稀里呼嚕，空問了一句。

“廢話。人生而有父母，你一隻藤妖還有本呢！”靈玉白了一眼。

“……”阿碧不答話了，繼續埋頭苦吃。

結果這一桌子食，幾乎都進了阿碧的肚子。靈玉奇道：“你不是築基了嗎？爲什麼還這麼難吃？”

阿碧打了個飽嗝：“我看你不吃，浪費啊！”

“……”靈玉搖搖頭。“算了，收拾了吧。”難得想回味一下凡人時的生活。結果就被阿碧破壞得點滴不剩。

阿碧抹抹，隨便施個小法，把東西收拾好，著滾圓的肚皮問：“你們人啊，真是麻煩，整天想這個想那個，想不開了就玩命，真搞不懂……”

靈玉聽得笑了起來：“想不開了就玩命？什麼意思？”

“怎麼，你不知道嗎？”阿碧眨著眼睛說，“聽說那位陸師叔因爲男人悔婚，去了大夢澤。”

“陸師叔？”靈玉想了想，“你說的莫非是顯化師伯之徒陸盈風？”

“對啊，就是！”

靈玉饒有興趣：“怎麼了？”陸盈風可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風無比，煉氣時拜太白宗第一高手顯化真人門下，二十出頭築基功，在戰場混跡多年，不但活下來了，戰功還排進了前三名，進戰令堂正部，有爲真傳弟子。如今好像已經築基後期了，估計二三十年後，就會結丹。份高，天資好，人長得，格也不錯，幾乎沒有缺點。這樣的人，不知道惹得多人又羨又妒。

阿碧說：“陸師叔不是跟端木師叔青梅竹馬嗎？聽說端木師叔不願婚，離開宗門遠行，陸師叔一怒之下，去了大夢澤，說是不結丹不回來。”

“……”靈玉道，“那位端木師兄爲什麼不願婚？”

“不知道，大概是陸師叔太厲害了，有力吧。”

“太厲害了，有力？”

“大家都這麼說。”阿碧拍開一罈酒，一口氣喝了半壇。

“……”這兩個人的真，靈玉並不認識，不過當初在三世鏡裡遇到過蔚無怏出來的假人，後來也曾打聽過，這兩人確實存在糾葛。

靈玉想著想著，笑了起來：“之事，真是何必呢？這位陸師姐，能有這番績，想必是個心思靈的人，居然也堪不破。”

阿碧道：“是啊，我也明白，咱們太白宗，多男弟子排著隊等著陸師叔挑啊！就算是結丹師叔，喜歡陸師叔的不，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樹上？”

這番話倒是說得像模像樣的，靈玉便笑：“也是，之事，你最灑。”第一次遇到阿碧，還是給人做妾的。那時化形不久，懵懵懂懂，其實並不瞭解什麼。

阿碧不屑地撇撇：“我後來才明白，齊俊卿對我好，不過就是爲了，什麼……哼！”

靈玉心道，誰你長得漂亮，看起來又好騙？不過，阿碧這些年進步也很大啊，以前哪懂得這些事，現在居然也會一套一套地講道理了。

不想到那日離去的徐逆，但願他不會走上這樣一條路。失去了寄託，卻更加地偏執，那就不妙了。

默默地想了一會兒，靈玉搖搖頭，嘆息一聲。

或許是人心太過複雜，仙路上，面對的難題總是比妖修多得多。放不下的俗世親事，丟不開的糾葛，還有忘不了的執念回憶……就算什麼都沒有，還有避不掉的艱難險阻。能夠走到最後的人，實在太幸運了。

優秀如陸盈風，困於。決絕如徐逆，囚於執念，而什麼都好的屠秋容，死於尋道之途。太多的，太多的意外。一不小心，就會碎骨。

這讓想起當年走問仙路的時候，遇到的懸崖。運氣好的人，可以一躍而過，運氣不好的人，卻只能碎骨。

以前總是不曾深思。如今仔細想來，這些艱險，其實一直襬在面前。沒有遇到，並不是不存在。

萬一哪一天，也像陸盈風一樣，上某個男子呢？這種可能雖低，但不代表不存在啊！至於執念。更是令人防不勝防。之前的狀態，也可以說是一種執念。因爲格缺陷，所思所想過於偏狹，卻一直沒有意識到。

“不能鬆懈啊！”再一次對自己這樣說，靈玉握了拳頭。

比起陸盈風和徐逆，的籌碼更，壽元橫亙在第一步。

“修煉去。”站起，回修煉室。

“喂，要不要我守著？”阿碧在後問。

“不用，你也認真點，別等我結丹，還在築基混。”

“靈寵修煉當然會慢點了……”

不去管阿碧，已經適應了靈氣的經脈丹田，不會再有危險。

靈玉回到修煉室，再次進吸納靈氣當中。

…………

此時此刻，掌門顧真人的府之，聚集了幾名元嬰修士。

三十年前，顧真人在大衍城了傷，便回到宗門鎮守，由顯化、顯宣兩位真人帶領一批高階修士，去大衍城相助，蒼華真人也在其中。

所以，蔚無怏直接找上了顧真人和宗門另一名元后大修士楊真人。

一本手抄功法翻完，楊真人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過，他將東西丟給顧真人，問蔚無怏：“這功法哪來的？”

蔚無怏答道：“是我一名弟子所得，只是眼下修爲尚低，不好出面。”

楊真人點頭：“你顧慮得有道理，這樣一部功法，若是由築基弟子拿出來，一則不利於宗門形象，二則不利於弟子長。”

“所以，請兩位師兄應允，上功法所得師門貢獻，先凍結我的名下，他日有足夠的實力，再發到手上。”

“此事有先例可循，蔚師弟不必擔心。至於貢獻數值麼……”顧真人沉思著，說了一個數據。

蔚無怏不滿道：“兩位師兄也太小氣了，這部功法有多大的意義，想必不用我多說，這麼點貢獻，哪裡配得上？”

顧真人聞言笑道：“蔚師弟，話可不能這麼說。真要說等價，上這樣的功法，便是把真傳弟子的名額直接授予，也沒什麼大不了。可一名築基弟子，得到太多未必是福。除非有一日元嬰……”

“顧師兄，這個……”

兩人毫不顧慮元嬰真人的面子，互相討價還價，蒜皮什麼都拿出來扯一扯，直到最後，楊真人聽不下去了：“你們兩個，不嫌累得慌。這樣吧，依我所見，這師門貢獻可以多給，但畢竟一級一級凍結，到元嬰全部發放。”

雖然最後的數值蔚無怏不是很滿意，但還是達了共識。畢竟，問題擺在這，現在的靈玉，不能推到前臺。

談完了，顧真人慨地著這本功法：“太白宗有幸，得此功法，從此以後，我們也算是大乘元君道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