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金烏西沉，漫天繁星依舊點點，一明月卻漸漸向西。此時已是后半夜四更天，關東一代的夜間有些涼意。

李世民讓人取來一件大氅，溫的給長孫披在上，夫妻二人并肩坐在遼河之畔，目遙著遼河東岸。

“陛下，躍兒他們出征已經四個時辰了吧！”長孫忽然幽幽一嘆，目中帶著怯怯擔憂，連聲音都有些微。

兒行千里母擔憂，是一國皇后，但同時也是個母親，只要是母親就沒有不擔心孩子的，哪怕這個孩子早已長大人，早已是聞名天下的奇才。

李世民手攬在長孫腰間，溫聲道：“觀音婢無需擔心，此次他們人馬雖，然而個個都是英。秦瓊，程咬金，尉遲敬德，劉宏基……隨同出征者全是大唐猛將，有這些人保著他不會出事。”

“就怕他們不用心輔佐，畢竟躍兒只是侯爺，那些人個個都是國公。”長孫依舊有些擔心。

李世民眉頭一挑，滿臉自信道：“他們不敢！”他看了一眼長孫，低聲道：“那程知節和尉遲敬德乃是朕麾下最忠心之人，若是真在戰場上遇到危險，他們寧愿自己死掉，也會保住臭小子的命。”

皇帝說到這里微微一停，淡淡道：“程知節是聰明人，尉遲敬德有愚忠，別人在戰場有私心，但他二人不會……這兩個家伙深知朕的格，他們絕不敢拋下臭小子不管。相反，若他們戰死，朕則會補償他們家族，讓其子孫盡榮華富貴，無限風。”

“將軍百戰死，所求不過封妻蔭子，希程知節和尉遲敬德真會如此。”長孫輕輕低語。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其實這只是你我夫妻在瞎擔心，今夜突襲遼東新丸城，臭小子明顯是竹在。新丸城的城防駐軍絕不會超過五萬人，他們雖然去了一千玄甲鐵騎，但是朕的一千鐵騎至等于高麗八千步卒，這樣算下來，戰力差距并非太大。”

“但是躍兒畢竟人啊！”長孫眉輕蹙，人一旦涉及孩子，所有的聰慧都會消失無蹤。

李世民手額頭，無奈道：“你要朕給你說多次才明白，臭小子此次絕對不會吃虧，他坐擁十五個巨型熱氣球，突襲新丸城本不算攻打，而是一面倒的屠殺。”

長孫噗嗤一笑，小聲道：“臣妾這是關心則，陛下啊，這眼看著天都快要五更了，躍兒他們還是遲遲未歸，不如您派一支騎兵前去接應他們一番，免得他們打勝了新丸城，卻被其他高麗兵馬阻攔。畢竟他們只有一千人，很容易被大軍圍剿。”

李世民微微一怔，沉道：“這倒是有可能，觀音婢提醒的很對，朕這就去安排……”

皇帝緩緩轉頭，正喝令喊人過來，忽聽遼河對面傳來馬蹄狂奔之聲，有人高聲道：“啟稟陛下，新丸城大捷，斬首三萬……啟稟陛下，新丸城大捷，斬首三萬！”

李世民轟然從石頭上站起來，由于作太急，差點弄了長孫一個趔趄。

馬蹄急速而來，那個喊聲也飛速接近，只不過幾個眨眼功夫，便見一個騎兵從對面河岸出現。

這騎兵跳下戰馬直接趟水過河，一邊游一邊繼續大：“陛下，陛下，今夜突襲之戰大獲全勝，涇侯親率兵馬攻高麗新丸城，全軍將士瘋狂屠戮，總共陣斬三萬首級，新丸城已經被燒了白地，百萬糧食化作灰燼，陛下，此乃大捷啊……”

當然是大捷了，一千人去攻擊人家城池，不但把人家的城市給燒了，還殺了足足三萬人。千人殺三萬，每個士兵至有三十斬首軍功，這種戰績在整個冷兵時代都是頂尖。

“好得很！”李世民哈哈一笑，轉頭對長孫道：“觀音婢，朕剛才說的沒錯吧？臭小子有竹，他輸不了。”

長孫溫一笑，輕輕抱住了丈夫臂膀。

這時，那個士兵已經趟水過河，他渾漉滴水，然而全然不顧上難，幾步奔到李世民面前，單膝跪地道：“陛下，臣奉涇侯之命，提前回轉稟告大捷。如今新丸城已白地，我軍陣斬敵首三萬，自家損傷不過百人。”

“戰爭總要死人的，以百人之命換得高麗大捷，那犧牲的士兵都是我大唐英雄……”李世民淡淡一聲，揮手道：“李沖你也起來吧，先去換服，朕等著你詳細敘說今夜戰事。”

原來這提前回來稟告的戰士不是旁人，正是百騎司首領李沖。此人出貧寒，但他卻十分聰明，別人都是向著皇帝討好，唯有他狠狠抱韓躍大，結果皇帝對他越來越欣賞，先是封了他百騎司首領，后又給了一個縣男的爵位。

“陛下，臣是行伍之人，上這點河水算不得什麼，您也別追著臣詢問戰事了，還是趕派遣大軍過河，前去接應涇侯才好……”

李沖跪在地上大聲進言，他這話說的有點無頭無腦，李世民心中一驚，長孫臉也有些發白，夫妻二人同時道：“莫非他遇到了危險？”

皇帝還好，每臨大事有靜氣，長孫直接渾發抖，一把抓住李沖，也顧不得男之妨，大聲道：“你給本宮說清楚，躍兒他怎麼了？”

百騎司乃是皇家的狗子，各種私之事不需要瞞，皇后開口便是“躍兒”，李沖聽了臉變都不變，他是百騎司首領，這輩子都和皇家綁在一起，除非自盡尋死，否則這輩子都得忠心皇家。

“你這家伙快點說！”李世民突然喝令一聲，訓斥道：“看看皇后都急什麼樣了？涇侯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朕派兵去救？”

李沖一臉尷尬，小聲道：“陛下，剛才是臣說話太急，言語有些詞不達意……”他小心翼翼掙長孫抓著的雙手，輕咳道：“涇侯請您發兵前去，并非是需要營救，而是需要運資……”

李世民輕“咦”一聲，疑道：“運資？運什麼資？”

李沖一臉喜意，大聲回答道：“陛下您絕對不會想到，那新丸城不但是軍糧之城，也是高句麗的稅收匯總之城。今夜我等突襲進去，赫然發現城中存有無數金銀銅錢，原來他們剛剛完秋季稅收，整個高句麗北部疆域的稅款全都匯集到新丸城，還沒有往高麗王都運送……”

李世民目瞪口呆，怔怔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道：“這臭小子還真是個副將，不過臨時起意去襲報復，竟然能到高句麗稅收解款，那城中有多金銀？”

李沖巍巍舉起兩個手指，吭聲道：“銅錢兩百萬貫，黃金四十箱，白銀五車……”他一臉古怪的看了看皇帝，接著又低聲道：“此外，還有十幾車老山人參，十幾車上等貂皮，涇侯略估價，說是也得價值百萬貫。”

“好！”李世民大喜，眉飛舞道：“有此一筆意外之財，朕的國庫必然充盈矣。”

此時乃是貞觀三年，大唐一年的國庫歲也就五六百萬，只因中原飽經戰之苦，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元氣。

與中原相比，遼東反而富足無比，因為一向遠離戰，國庫歲反而達到八九百萬。

今夜韓躍突襲新丸城，正好搶了高句麗的北方稅款，北方乃是高麗產量之地，稅款幾乎占了全國三分之二，如此計算下來，所以才能搶到兩百萬銅錢，四十箱黃金，外帶人參貂皮無數。

這是一筆巨財，略算下來也得五百萬貫，難怪皇帝會大喜過。

可惜皇后突然給皇帝破了一頭冷水，低聲道：“陛下，今夜突襲新丸城，躍兒用的可是自己私兵，那些錢乃是他的戰爭財，您可不能和他手。”

李世民登時一愣，忽然恨恨道：“朕現在真是后悔，不該這麼早給他私兵，五百萬貫啊……”

皇帝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