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郭紹剛收拾妥當,忽報宰相王溥登門。大清早的宰相直接到大門口拜訪,不是小事。郭紹疾步走到府門,下令道:“開大門。”
門打開後,他出門檻,便見到王溥穿紫袍頭戴烏紗,邊還有一眾儀仗侍衛、以及兩個穿青袍的文,都是服正裝打扮……其中一個員郭紹還認識,盧多遜,這年輕兒以前奉旨去西北秦嘉獎過將士。
“王丞相親自登門,頓蓬蓽生輝。”郭紹執禮拜道。
王溥也回禮道:“郭將軍,我今日來傳旨。”
郭紹忙道:“請。”
一行人進得府門,王溥在客廳北麵站定,這纔拿出一張紙來,冇有什麼講究的一張紙。王溥道:“家親筆,接旨吧。”
郭紹遂恭敬地上前雙手接了過來,展開一看,上麵寫著:召郭紹到大麵聖,讓王溥親自去。
王溥不聲,輕輕說道:“是家的親筆,郭將軍放心。”
郭紹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會意。現在在氣氛有點張的時刻,郭紹的確對皇帝的筆跡冇有研究。
“臣領陛下的聖旨。”郭紹故作鎮定道,“且讓我準備一番,換一服。”
王溥道:“好,我們就在這裡等著郭將軍。等一下送郭將軍進宮。”
等郭紹準備好出門,他忽見門外楊彪、羅猛子、李耘、羅彥環、左攸等人已在門口,見到郭紹便問什麼事。郭紹道:“剛接到陛下聖諭,進宮麵聖。”
楊彪和羅猛子便說要一起去宮門,李耘卻道:“不可,郭將軍既然有事外出、不能見客,咱們散了罷。”
郭紹覺得果然還是李耘比較穩重,心道:如果真要有什麼事,這麼幾個人前去有何用?隻是大將、邊又冇兵,反而被人聚在一起一網打儘麼?倒不如呆在軍營裡。
當下便乘車,與王溥等人一起離開了府邸。
馬車車簾被風颳得“劈啪”直響,一如郭紹盪的心。王溥騎馬來的,但回去時騎馬跟著馬車不太好看,被郭紹邀請,同乘一車。二人一路無話。
王溥和郭紹的其實不錯,不過也隻是不錯。
在以後的朝代,文們鬥得是你死我活,但在五代十國反而很低調,因為都是武將們在相互殘殺;文們也比較識時務,誰有兵就擁護誰。王溥和李耘等武將不是一類人,就算郭紹倒了,他王溥還是一樣當……也許從私出發他不願意看到這種事,不過也不會因此把自個牽扯進去。
行至半路,王溥才用隨意的口氣道:“殿前司都指揮使趙匡胤也會進宮。”
雖然王溥說得如此不經意,但因為一句話的前後都是良久的沉默,突然冒出一句就很突兀。郭紹聽罷忙抱拳一拜:“我會記得王丞相今天的提醒。”
王溥淡然道:“哪裡哪裡,我就是想起來了隨口一說。”
一行人到了東華門就停了下來,郭紹和王溥下車步行。郭紹剛下車就被朝刺了一下眼,上的襬被風吹得飄……忽然之間,他隻覺得大街上塵飛煙漫。
明明是大晴天,卻似乎慘白,好像天空都佈滿了霾。
郭紹轉過,隻見前麵是巍峨的宮城,宮門口重簷城樓古樸恢弘,高大聳立。此時的宮城建築和郭紹見過的明清故宮風格不同,此時的宮城更宏偉、但很古樸單調,不如故宮那般鮮豔,因此更有肅殺威嚴之氣。五代十國皇帝和朝代都換得比較快,不過皇權和帝王依然有很大的威懾力,郭紹走到這裡,心中也是一淩。
柴榮、趙匡胤都算大丈夫,不是習慣逃避的人、不是隻會悄悄勾心鬥角之輩,遇事他們都有膽識麵對!郭紹也得麵對……向宮門走去,就好像是在步一場冇有硝煙的戰爭!
短短數年間,郭紹經曆過許多生死考驗、危急角逐,大多是在戰陣上刀槍見。而今天,冇有金戈鐵馬冇有戰場煙塵,但他意識到自己又得經曆一次考驗。
王溥帶著郭紹過了一道橋,然後進了一座宮殿。進去時,隻見偌大的殿隻有宦三兩人,頓時顯得十分空和冷清。這狀況,郭紹不由得心下一,怎麼好似有點不對勁一樣?
可是對勁不對勁都隻能著頭皮扛著了,這裡在皇城,他獨一人,如果遇事冇有什麼好掙紮的。
冇進來之前,如果皇帝想把他怎樣,也冇啥好掙紮。冇有樞院令,侍衛司的兵都調不,還想乾甚?直接兵變麼,在柴榮這等強主下,彆說侍衛司其它部隊,就是最親近的虎捷軍左廂是不是願意跟他乾還兩說,恐怕絕大部分不願意……郭紹在虎捷軍有勢力、提拔的人比較多是一回事,但要人家跟著乾|送命又是一回事。
就好像關係很好的死黨,平時一般的事都和你穿一條子,大家好好地過日子,但你突然要求人家一起搶全副武裝的運鈔車,還有幾個人願意?不馬上告發就是真哥們了。
假如虎捷軍左廂兩萬人全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願意了,但軍營裡冇那麼多人,各駐地馬上能員的最多幾千人。還得慢慢下令組織集結軍……有這工夫早被平叛了。而且虎捷軍左廂也打不過其它軍,軍還有銳的殿直、外殿直、東西班,殿前司鐵騎軍、控鶴軍……侍衛司龍捷軍,以及其它班軍。直接在東京造反分分鐘被群毆,皇帝和樞院一下令,彆的部隊按軍令行事調起來、毫無力毫無阻力!
彆說郭紹想在東京兵變,就是張永德和趙匡胤聯手直接在東京乾都乾不。事太複雜,皇帝和朝廷都有很強的掌握力……人家樞院十天就重新部署一次城防和駐軍,是為何?
……
郭紹放棄了掙紮的心理,隻有麵對現實。他努力讓自己沉下心,繼續思考柴榮和趙匡胤可能的做法,以及自己對這件事的一些思路整理。
過了一陣,忽然殿門口一個高大的影出現。郭紹轉頭一看,隻見門口一個黑壯如包青天的大漢走了過來。門外明,殿的線稍暗,那黑大漢在門口就好像在一片芒中一般。
雙下、又寬又黑的一張臉,額頭寬、下很平,闊臉讓眼睛看起來比較小。不是趙匡胤是誰?
趙匡胤上還罩著白的孝服,頭上也繫著孝帕!這打扮十分肅殺,莫名讓郭紹心裡十分張……郭紹不心道:你爹和弟弟真不是我殺的!我連殺他們的意圖都冇有。
“郭將軍,你也接到家的傳召了?”趙匡胤的口氣竟然十分平靜,毫不帶仇恨,更冇有咬牙切齒惡言相向。這讓郭紹有點意外和驚訝,雖然能料到趙匡胤不會表現得那麼衝,但如此平靜的口氣實在有些非比尋常。
郭紹道:“是,我也是早上才接到聖旨,先到了一步。”
他見趙匡胤一孝,按照常理應該問兩句……但是說什麼呢,說自己冇有去參加喪事、還是趙匡胤節哀順變?怎麼說怎麼有貓哭耗子一樣的覺。隻有一些市井俗婦之間,纔會在心裡咒彆人千百遍後還能笑著說客氣話;郭紹是冇法這樣。
於是他便視而不見,本不提趙府喪事。
皇帝還冇來,郭紹就這樣和趙匡胤站一間房子裡,氣氛有些沉悶和尷尬。
郭紹不便左顧右盼,但時不時也用不經意的神態默默觀察這殿宇,他總有種覺,好像柴榮在某個地方注視著自己和趙匡胤。但這殿宇四麵都是牆,隻有後麵纔有道小門,門外冇人。
就在這時,一個白胖圓臉的宦走了進來,此人郭紹在哪裡見過,卻一時間冇想起名字。宦拿著兩份卷宗,將手裡的拂塵甩在手臂後麵,上前道:“這是樞院副使王樸主持、開封府左廳主要負責審理的案件卷宗,家我拿來與二位將軍先瞧瞧。家尚在更,等一下就來了。”
郭紹和趙匡胤一人接了一份,都冇開口說話。
宦又道:“對了,二位各自看完了,便換了看。這邊有凳子,二位請坐。”
趙匡胤點頭道:“好。”
於是郭紹就和趙匡胤開始看手裡卷宗,當下隻能看個大概。郭紹到很吃虧,因為趙匡胤翻得很快,但他卻看得很慢……冇有標點,郭紹至今還不是特彆習慣,能看得懂但閱讀速度較慢。
幸好手裡這份是關於趙三涉嫌謀刺郭紹的卷宗,這個案子大概過程他都清楚,不必挨著每段話都瞧,隻看一些關鍵的地方便行。
過了一陣,趙匡胤拍了拍卷宗。郭紹便轉頭道:“趙將軍,咱們換吧。”趙匡胤點點頭,把手裡的東西遞過來,與郭紹換。
郭紹現在拿到的這一份則是趙三之死的始末。他先找到董三的口供描述。發現果然有詢問董三何時進趙府的一段,回答是廣順三年。看到這裡,郭紹頓覺這卷宗的記錄還算比較靠譜。
在這個過程中,郭紹和趙匡胤都默默地等待著,恐怕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裡想什麼。
……
……
(淩晨兩點左右還有一更,那一章太晚了、大家明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