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安生的直覺是一回事，但考慮其中關節又是另一回事。郭紹尋思，自己是皇後的妹夫、皇後又是外鎮世家軍閥符彥卿家的代表，牽一髮全；若非必要，應該冇人會願意輕易自己。

“北伐契丹，誰為朕立功最多，朕就倚重誰，絕無偏頗。”皇帝的話又再次迴響在耳際。金口玉言，多還是有點作用。

連郭紹都覺得到，現在柴榮最在意的事就是北伐，目前冇有任何事能比這件事更重要、最讓他在意。幽雲十六州淪陷敵手數十載，收複幽州確實是可以彪炳青史的功偉績，名聲會流傳得相當久遠。

若能在北伐中表現得像淮南之役那麼出名，連皇帝也不好意思意氣用事、輕易對功臣不公，畢竟全天下人都都瞧著。

“虞……”馬伕在外麵吆喝著，車停靠了下來。

郭紹收住心神，從車上下來，羅猛子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傘，立刻上前給他撐傘遮住頭頂；而三弟自己卻渾。郭紹轉頭道：“三弟，你今天可以回家了，回去換乾裳。”

“嘿。”羅猛子應了一聲。

這時在門口又遇到了左攸，郭紹進門後才沉聲道：“那陳家派去北方的商隊也去了那麼久了，你差人去問問，周端他們幾時能回來。”

左攸抱拳道：“在下這就派人去問，等有了訊息便回稟主公。”

家裡的奴仆拿了傘過來，郭紹自己打傘，便拜彆了左攸等人，往門裡去了。暴雨一開始最急促，但冇持續一會兒便變了“嘩嘩嘩”響一片又又勻的大雨。從外院進去，大部分路可以走廊廡，但還是有地方不能遮雨，隻好打傘。

剛走進第二進院子，便見那如虹的虹橋上一抹淺紅，符二妹正在那裡張。似乎看見了郭紹，立刻就提著子疾步向樓梯上走去。

果然，郭紹剛一走到門樓前，就見符二妹提著長跑過來了，連後麵的隨從都跟不上。穿得子有點長，走快了估計得絆著腳，不過似乎已經找到了好辦法便是提著走。此時此景，郭紹恍惚中回到了河北大名府的桃花林，那個明的午後，和一起慌慌張張的邂逅。

“夫君，你終於回來了。”符二妹竟然旁若無人地撲到郭紹的懷裡，“我在上麵的橋上等了你好久。”

郭紹握住的手道：“冇法子哩，剛婚、就不能時刻留在你的邊。今天去上朝了，後來又在署，發現衙門裡真是有點無趣，以前倒不覺得。”

二人便興致地談起來，才分開半天時間，弄得好像分彆了重逢似的親熱。

他們倆打著一把傘，雨下得又大，走出門樓時隻好依偎在一起才遮得住雨。

雨中，青傘下麵一抹桃紅的靚麗襦，那襦十分合包裹著符二妹修長婀娜的材，在傘下依偎在高大男人的邊，款款走路，翹、韌的腰，以及拔的後背脖子十分優雅。郭紹那黑灰的甲、武服，撐傘的穩定右手，像一片葉子一樣嗬護著鮮亮優雅的子。

此時此景，雨中平添了幾分風景、寧靜而好的場景，十分漂亮。

郭紹時不時轉頭和符二妹說話，符二妹或掩發笑、或溫多，倆人關係非常好。

符二妹一邊和他漫步雨中，一邊幽幽說道：“我這樣時時刻刻都想纏著你，時間久了你會不會厭煩我呀？”

郭紹轉頭好言道：“當然不會，我不得時時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符二妹臉上一紅，抱住他拿傘的胳膊。又聽得郭紹說道：“你看這纔沒幾天，我又得上直了，也不放心你出門……天把你關在家裡，會覺得悶罷？我把你娶進門來，新婚月，本來就該陪你四遊玩一番高興一下的。”

符二妹立刻搖頭道：“我哪兒也不去，長這麼大二十幾年都不出門的，早就習慣了，這地方冇什麼不好。我就是忍不住想你，在哪兒都沒關係……”

郭紹這才發覺，倆人從來冇說過啊的，卻總有一婉約的溫的濃盤旋在心裡，化都化不開。

他們走進了房子裡，郭紹收了傘擱在門邊。符二妹低頭一看，說道：“哎呀，子都被雨濺了，我先去換下來。郎君……”這時發現郭紹的半邊膀子都淋了，頓時皺眉道，“看你不好好打傘，都讓給我好了，豈不能淋個痛快？哼！”

郭紹道：“你先進去換子，我把甲冑解下來。”

符二妹便從一個室過道進去，到臥房去了。郭紹正在解甲，約覺得背後有人進來，便道：“過來幫我。”片刻後他才發現進來的人是玉蓮。玉蓮默默地幫他。

郭紹小聲道：“剛纔我和二妹還聊起你們。”

玉蓮微微有些詫異，問道：“說我們作甚？”

郭紹道：“剛纔我在門樓那裡遇見了二妹，便一起打傘過來，路上聊了幾句。說我這幾天老是和在一塊兒，勸我不要冷落了你和月娥。可是我覺得罷，人家二妹剛剛過門，我不應該多陪陪；你們卻跟了我很久了，應該諒的。”

玉蓮一聽忙道：“你娶了衛王家也不容易，好好待人家。咱們都和郎君那麼悉了，冇甚關係。這幾天月娥在編舞，我還幫打下手呢。”

郭紹笑道：“你又不懂，能幫到什麼？對了，我告訴過你，二妹是很好相與的人，冇說錯吧？”

玉蓮輕聲道：“人還好的。”

郭紹滿意地點點頭，心裡尋思自己不在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是院子裡這些婦人陪著符二妹，要是關係不好恐怕過著也不高興。

他們說話很小聲，郭紹以為符二妹聽不到。

其實這棟房子修得有點單薄，特彆是牆薄。符二妹在臥房裡聽得真切，心裡倒忍不住想：郎君一個武夫，心思倒是細……連自己都冇想到，剛纔哪裡有聊他的小妾？

心裡頓時一暖，手指按住又笑了一聲。

倆人把服換了下來，玉蓮也出去了、並不打攪他們。符二妹便拉著郭紹在後門外的屋簷下坐，笑道：“你不是說忙完了，就在這裡看風景？”

郭紹抬頭看時，隻見空中被麻麻的雨簾籠罩，好像是無數的紗巾把天地間掩蓋起來，所有的景都變得朦朦朧朧了。“嘩嘩嘩”的雨聲更把四下裡的聲音都掩蓋下去，一時間他忽然覺得在這雨中的小屋裡，冇人可以看到他們、也冇人知道他在說什麼……雨和厚厚的雲層冇有影響他的心，反而人很舒心。

或許，下雨天不便出門，便可以什麼也不乾。一種懶惰的安心湧上他的心頭，一時間疲憊和輕鬆同時瀰漫到了全。

郭紹握住符二妹修長的玉手，說道：“雨聲那麼大，卻很寧靜啊。”

二妹依偎著他，慵懶地尋思著剛纔他說的有點奇怪的話。

過了一會人，便隨口說起彆的：“我看了你平時寫寫畫畫的東西，好像最喜歡讀《史記》和各家字帖，郎君在練字？”

郭紹道：“閒來無事的時候拿來練練。”

二妹笑道：“人家還以為你文武雙全，不料字寫得那麼怪。真是奇怪，長短句不是寫得很好麼，為何一手私塾都冇上完的字？”

郭紹隻得解釋道：“兒時住在鄉下，也冇啥好先生，我冇上多時間學堂。不過家裡又書本，便在練習武藝之餘自己拿書來瞧，冇人指點就學了現在的樣子……雜不序的書看了不，可就是學了個四不像。”

“咯咯……”二妹一陣笑，“你的經曆真是有趣，倒是自造材的人。”

郭紹正聊著，敏銳的直覺覺得後麵後人，便回頭一看，原來是符二妹邊的玉清。那玉清在前門口就見倆人依偎在一起，輕輕轉走了。

玉清這娘們很奇怪，很說話、也不常常麵，但不知為何很讓郭紹注意。畢竟在他邊出的人很多，不是對誰都有較深的印象。

郭紹便沉聲問符二妹：“那玉清是什麼來曆？”

符二妹道：“從小一起長大的，比我小兩歲。本來是個孤兒，被人撿來賣給了符家，父親見年齡小、人也乖，就送到我邊陪我，跟了我都十好幾年了。隻是出不同，其實就和一起長大的姐妹一樣。”

郭紹又問：“為何老是遮著小半張臉，從來冇見把整個臉出來過。人好像有點沉。”

符二妹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一直很自卑……我一般不和人說的。不過郎君問起，我當然要告訴你，其實也冇啥見不得人的事……當時在河北冬天有一種鐵壺，懸掛在高房梁上，下麵燒柴取暖又燒水。我那時候還小、又搗蛋，覺得那鐵壺晃來晃去很好玩，就拿子去掀。結果那壺就過去、又回來，朝我臉上撞過來，我嚇呆了。玉清比我小，卻上來一把將我推開，結果那燒紅的鐵壺從的左眼向旁邊過去！唉，太慘了，玉清差點死了。好不容易救活左眼也幾乎看不見東西，太和眼眶都留下了疤，眼皮還變形了……都怪我不好，太不懂事。”

符二妹說著說著聲音哽嚥了，郭紹聽罷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