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之前，郭紹見了李娘子，又向高夫人辭行。從高夫人那裡得到一麵大虎旗，上麵繡著幾個大字“還我河山”；考慮到北伐尚未開始，需要一定程度上保，郭紹先把旗幟藏了起來。這陣子郭紹所見所聞頗有些概，東京高門貴胄和庶民百姓、都很支援北伐，柴榮用兵甚合民意。

趁著還在東京書寫比較方便，他便給符二妹寫了分彆以來的第一封信。

除了寫明行程，他在信中又寫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與符二妹分。可能有些東西符二妹不一定興趣，但因為出自郭紹之手，符二妹肯定也會仔細琢磨……無它，一直想瞭解郭紹。

郭紹在信中了一些自己的見解，這世道極其荒誕，野蠻常常戰勝文明，中原百姓因為是農耕民族並不嗜、隻願意太平過日子，但難以化蠻夷，隻有通過鐵才能自我保護；天下庶民絕大部分都在種地、手無寸鐵，不過隻要統籌得當，力量仍舊很強，戰勝遊牧鐵騎並非不可能。

他從所見所聞中，想到那些吃糠咽菜勞苦一生的平民，還要遭強人的肆意淩|、腥屠殺，生的痛苦如同地獄，讓他對這個世道的人充滿了深切的同和憐憫……郭紹告訴符二妹，等完了自己作為軍武將的責任，纔可以安心與廝守。

不過那些讓他難的見聞，至還冇有讓郭紹絕……因為周朝也是個暴|力國家，郭紹追隨軍南征北戰見識了周軍的戰力，他覺得至現在有那個實力翻盤，把丟掉的河北拿回來、並且懲戒不義。

作為武夫，郭紹認為痛訴敵人為非作歹是冇有用的，那些發展滯後的部族、還不懂什麼是文明，需要用力量用行來教他們做人。

八月底，校場點兵開拔。如同無數次的點兵一樣，一眾武將在人馬中轉了一圈，然後召集指揮使以上眾將念樞院調令。

調令早就被高級大將驗證過了，指揮使一級武將是冇有機會參與決策的，隻管聽從命令便是。

虎捷軍諸將在開拔前會在主將邊聚集一次，聽從臨行前的訓辭；每次戰前也是這般習慣。郭紹坐在棕皮油水的高大純馬上，站在一麵老虎旗下，趁眾將都在便言語了一番。

“本將醜話說在前頭，目無軍法、沿途襲擾劫掠百姓者，我六親不認一律嚴懲！”郭紹冷著臉吼道，“爾等都出行伍，經曆過艱難困苦，也見識過庶民疾苦；那些百姓活著已是不易，爾等若還要縱兵殺掠，於心何忍？”

郭紹在軍中本來就有“婦人之仁”的名聲，所以他這麼下令大夥兒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不過也冇人不滿，因為隻有郭紹纔敢搶了敵國之後大家分贓。屠城殺戮痛快一時，回京後眾人還是覺得分贓的好更長久一些。

他說得興起，又道：“大周皇帝恤百姓，我軍乃王師，王師就得有個王師的樣子，以王道伐不義，是以武力來保土安民……河北久苦，隻待王師。諸位定會明白，我等所作所為是在做一件意義重大利國利民的大事，機會難得，此時流犧牲也是值得的；錯過了時機，將來悲痛也是無用。”

郭紹一麵說一麵回顧眾將，大部分都冇啥反應，正如楊彪曾說“當兵吃糧賣命”如此而已，大夥兒並不是很在意是不是意義重大。不過總算還是有一部分人聽得津津有味，特彆是年輕的董遵訓一臉激，似乎對郭紹所言深以為然，聽得是一臉的崇拜……年輕的世家武將，總是更容易懷有夢想。

遠還有一隊人馬在圍觀，那是剛剛來送彆的幾個朝中大臣和大將，一時還冇離開。樞使魏仁溥、副使王樸，還有侍衛馬步司的韓通和高懷德，他們似乎都對郭紹的訓辭很有興趣，個個不聲聽著。

郭紹也懶得多說了，大喝道：“出發！”

於是諸將拜彆散夥，紛紛回到自己的人馬中，按序列出校場，片的軍隊緩緩向城中大道開拔。

郭紹等騎馬出來，但見路邊的家眷非常多，挨著校場這裡有侍衛守備，能過來的大多是武將家眷。郭紹轉頭看時，發現玉蓮楊氏京娘等和一眾隨從也在路邊，不遠還有高夫人及一眾轎伕、奴仆。此前已經辭過行，現在郭紹等在軍隊中，不便再逗留，隻能騎在馬上目視家眷好友，在鬧鬨哄中揮手道彆。

家眷們看到眾將，紛紛在路邊彎腰行禮。一大群馬兵便帶著東京家人的尊敬厚，在馬蹄聲和刀兵如林中向北而行。

皇後應該是不會來了……虎捷軍左廂也並不進城，隻沿著南邊陳州門和北邊陳橋門之間的筆直大道、從外城穿過東京。

與皇後符氏的最後一麵，已是兩個多月前新婚時被召見的那一次，然後便幾乎音訊全無。郭紹向左轉頭看城的城樓，就算在東京也無緣再見。他手著腰間的腰飾，心下倒有些離彆的傷。

離彆本算不得什麼，但悲哀的是離彆後連寫信的名義都冇有。郭紹隻尋思以後還能不能再見……世事無常、風雲飄搖，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虎捷軍左廂約步騎二萬，冇有水軍，並不沿永濟渠（漕運）走。行軍路線也是樞院定好的，若無必要，還是遵照朝廷的安排行軍比較妥當，一則表現得比較規矩，二則既定路線沿途的州縣會提供糧草補給。

他們先到州，從黃河渡口搭浮橋渡過黃河，然後向正北方向行軍。沿路經過相、洺、邢、趙，然後到達目的地祁州。

經過洺州時，距離大名府隻有幾十裡，但郭紹手握兵權不能在中途隨便離開軍隊，隻得派人把自己的信送去大名府。正道是過老丈人家門而不。

軍中冇有婦人，連可以近保衛郭紹安危的京娘也冇有隨軍。不過文左攸、周端等人倒是隨行組了一個簡單的幕府。一路上比較太平，在地行軍，道路平坦糧秣充足、什麼事都冇有。眾將士也很遵守軍紀，左廂跟著郭紹東西南北縱橫的路都有萬裡之遙了，大小戰役數十計，大夥兒已習慣他的作風，反正平時規矩點、打贏了便準備分贓發財……人們很容易從多次經驗中形習慣。

剛過黃河不久，郭紹冇有搞任何作，每日便帶領部將乾些行軍紮營的事。晚上休息時，也和左攸、周端等人一起聊聊，聽聽文的建議，不過大部分時候隻是閒扯。

一日駐紮之後，眾大將和兩個文在中軍大帳聚集，天氣已經有點冷了，大夥兒晚上便圍坐喝酒聊起來。此時已進河北，眾人都知道北伐在即，話題不得說遼國的事兒。

周端道：“在下於東京聞周軍大將史彥超嗜殺，不過似乎有點冤枉他了。”

楊彪估計想起了史彥超在攻北漢時濫殺無辜的事，當下便忍不住說道：“哪裡冤枉了他？”

周端坐正了，說道：“你們難道冇聽說過契丹主耶律明（璟，避諱大周信祖郭璟）的事兒，史彥超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心慈的活菩薩。”

郭紹一聽也不好奇起來，和周端相了一段時間，他發現周端吹牛的口才比左攸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這廝一開口總是很容易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果然大夥兒都忙追問，想知道史彥超怎麼會變活菩薩。

周端賣了個關子，這才說道：“在下隻是說相較之下。我去了一趟幽州，暗裡聽了一些事兒，這便說來與諸位聽聽。那耶律明乾的事，嗜殺已是不足為道，他喜歡的是食人。”

眾人麵麵相覷，楊彪卻冷冷道：“咱們啥事冇見過？”

周端不理會，淡定地說道：“天下總不缺這等人，我見識了不止一個兩個了。就說那耶律明，傳言不能生育，有巫進了仙藥，吃人的腦子可以讓那|活兒有用。那廝便把人捉了來吃腦子……你們以為是怎麼吃？把人綁結實了，拿鐵錘敲開天靈蓋，然後舀燒燙的油澆進去……”

周端忽然喝了一聲“嗤”！眾將也聽得上一，個個臉變白。

他又像他親眼所見一般，描述道：“那白煙就冒了起來，然後放上藥引子進去。巫把人腦子舀出來，進獻給耶律明食用。那被綁的人在被害前、淚流滿麵，掙紮嚎也是無用。”

周端說罷，從烤的魚上撕一塊下來放在鐵盅裡遞過去：“楊將軍，來吃，這白白的和腦子似的，一下。”

楊彪忽然一陣乾嘔，罵道：“！”

董遵訓聽罷大罵道：“那被抓的人，怎生不反抗，乾脆一起拚死算了，讓遼人這麼折騰！”

周端冷笑道：“董將軍這便不懂人了。那些被抓起來的人，被關在一起，巫上去選；被選中的人就被同伴推攘著出來，彆人一點力都不費。反正冇選中自己，剩下的人乾嘛要為馬上被害的人拚命？

就好像河北幽雲十六州被了幾十年，此前誰願意去拚死？那晉朝皇帝還白送出去，反正禍還冇落到他們頭上……又說現在遼人在河北，若是哪天打到黃河以南來了，你看更南邊的人會顧你們不？”

周端又道：“嗬，對了，我倒是南邊來投郭將軍的人。”

眾人聽罷皆儘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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