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等人回軍營，正好要經過前街陸神醫坐堂的那藥鋪，手下傷的武將鄧飛又在一路，他們便順道去找人陸神醫。

不料剛在門口就聽到有人呼救。大堂裡的人也都聽見了，一個老頭急忙往裡走；郭紹覺得好像是陸家娘子的聲音，也趕跟著從後門進去。

老頭站在屋簷下喊了一聲：“大郎？”

郭紹聽得不遠的一間廂房有靜，便疾步過去，但見那房門虛掩著，便出左手輕輕掀開木門。果然見得裡麵一對男正在糾纏，那的不是陸家娘子是誰？那男的把按在牆邊，正抓的領子想拉扯掉的外。

藥鋪裡的老頭上前一看，罵了一聲，又見周軍武將郭紹一臉冷意，急忙說道：“將軍息怒，犬子和陸家小娘已經訂婚了。”

郭紹一聽，雖然心下不爽、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既然那後生是和未婚妻手腳，又是在自家裡，那便是清也難斷。

陸家娘子掙從裡麵奔了出來，拿手拽住領口，淚眼婆娑，可憐兮兮地看了郭紹一眼，然後低下頭就往外走。老頭對屋子裡的後生喝道：“孽畜，快滾！”

那後生尷尬異常，也不頂，匆忙溜出了廂房。他走出後門，見陸嵐正拿東西往籃子裡塞，忽然惱道：“聽說你家住了個武將？哼哼，我明白了！”陸嵐哽咽道：“關我什麼事？我父親帶回來的。人家比你君子得多。”

郭紹出來，便不再管剛纔那事，問明白陸神醫在軍中給傷兵療傷，當下帶著鄧飛離開了藥鋪。另派親兵去陸神醫來。

他又叮囑李耘多派斥候出去，盯著那蕭思溫人馬的靜。

李耘道：“北方虜騎，比南邊諸國難對付，咱們就算能打贏他們也不易湊效。虜騎打不過就跑了，追也追不上；虎捷軍兩千騎全部追出去，又要被反攻，所以不敢追出去……能蕭思溫進城就好了。”

郭紹聽罷又想起李耘出的主意，詐降敵，不沉道：“李兄所進之策，想法不錯，隻不過路子差強人意，可能蕭思溫不會上當。”

……

拒馬河南岸周軍大營，斥候同樣打探到了固安縣遼軍出進涿州的訊息。時柴榮的行宮設在雄州（瓦橋關），眾將紛紛到大堂上聚集，議論紛紛。

卻不見皇帝來見，大堂公座兩側隻有幾個宦。

有人議論道：“大周軍可再次渡拒馬河，增援涿州、並威懾南院大王蕭思溫部，進而迫使契丹主南下決戰。戰場若能預謀到涿州城下，外夾擊或許尚可一戰！”

鐵騎軍大將石守通道：“現在急著出兵，蕭思溫恐怕就退了。除非等契丹主率遼軍也到涿州，咱們再作勢增援涿州，可在城下決戰。”

站在前麵的張永德和趙匡胤反而一言不發。

因為皇帝都冇有來，現在說什麼也冇有作用。

皇帝柴榮正在堂，他的額頭上沁滿了細汗珠，宦王忠正拿著熱巾小心地在他臉上蘸著，作非常小心。王忠道：“家，要不讓醫進來看看罷？”

柴榮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說道：“你去外麵聽聽，文武都在說些什麼。”

“喏。”王忠忙輕放下巾，走到門口，另一個宦進去服侍。

柴榮趁王忠離開時，從袖子裡出一張手帕來，那手帕一團有跡。他徑直把帕子丟進了旁邊燒水的泥爐子的火裡。

前幾日在幽州南部決戰失利，他非常失落、生氣，後撤時騎馬顛簸數十裡，外兩廂折騰更讓他的吃不消；今天一口悶氣冇有緩過來，竟吐出一口。但柴榮一時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一旦邊的人把他有恙的訊息走，必定會影響軍心、隻能退兵了。

柴榮不甘心這樣放棄北伐。第一場決戰雖然不順利、不像取得三關五州（包括易、涿）一般輕巧，但主力未損。他想休整之後另擇良機再戰，現在需要的是鼓舞起士氣、得到更多將領的支援。

可是他發現自己的有點熬不住了。

於是目前柴榮的心非常猶豫。一方麵，他覺自己需要調養，已經到了不能逞強的地步；另一方麵，自高平之戰後，當皇帝數年最大的心願就是取得收複幽雲十六州的功業，一件事了幾年時間、惦記了無數的日夜，併爲之準備了那麼多，現在有了挫折就輕易放棄？

周軍拚實力略有不如，主要是因銳騎兵人，但柴榮認為還不是完全冇有希，可以憑藉其它努力彌補這點差距。

若非實在垮得不是時候，以柴榮的意誌力是不會像現在這般猶豫的。

不多時，王忠又回來了，上前稟報了一番大堂上的況和議論。柴榮聽罷，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彆的人都下去罷。”他的聲音很低沉也有點無力。

白胖宦依言屏退左右。這時柴榮招他附耳過來，沉聲道：“去把孫醫進來給朕瞧瞧，並且告訴他，暫時不得泄朕的病。”

王忠領旨，急忙出去找醫。然後不聲地帶著一個提藥箱子的老頭從小門裡進行宮、行宮便是被征用的雄州府。事兒做得很無聲，但完全保是很難的，來往時總有數人會留意到。

孫醫躬進屋，先切脈，又請罪觀察柴榮的臉和五，問了一番話。柴榮如實說氣急攻心吐過一口，還描述了一些其它癥狀。

醫跪請道：“陛下最好以龍為重，先班師回朝，養好貴纔好。”

柴榮皺眉道：“朕得了什麼病？”

“這……”醫道，“臣一人不敢妄斷，還是回朝請醫們一起會診比較妥當。但以微臣之見，陛下的貴……咳咳，不能再在外麵勞拖延。”

柴榮聽醫語焉不詳吞吞吐吐，頓時惱怒。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明白什麼狀況，隻是有點不甘。見醫一副言又止的樣子，這才讓柴榮醒悟，意識到了事的嚴重。

忽然柴榮想到了死亡！

若是駕崩，後人會如何論斷自己？還有留下的基業，該何去何從？

就在一瞬間，一些意識猛地灌進柴榮的心頭，他忽然到恐慌起來。

柴榮想了想，聲俱厲道：“爾等不得泄朕的狀況，否則定不輕饒！”

醫和宦王忠急忙跪伏於地，叩頭應允。

……王忠忽然想到了皇帝最年長的皇子柴宗訓，實歲才四歲多！然後是柴宗訓的“母後”符氏，他一時間到背脊發涼，怎麼家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王忠左思右想，覺得將來的事兒還不好說，但皇後也不是省油的燈，至不能太得罪了。當下悄悄寫了一封信，想要送到東京去藉機在皇後麵前立個功。但送信必須要最親信的人，於是找來自己的乾兒子宦王繼恩，叮囑王繼恩回京把信親手給皇後。

王繼恩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宦，長了一張大餅臉，臉上的很鬆好像是腫的一樣，臉很寬闊、五卻都在了一起。平時忠心耿耿的，但這會兒拿到信，他不馬上回京，卻先去了趙匡胤大營私見趙普！

趙匡胤很快回了住所，三人看著放在桌子上的信。

隻見那信用燒漆封著，沾得很穩，一肯定留下痕跡。王繼恩束手無策，說道：“老貨王忠雜家回東京給皇後送信……此前雜家看見孫醫進行宮，難道這信是說家有恙？”

不料就在這時，趙普忽然拿起信，很魯地隨手撕開了。王繼恩大急，瞪圓了雙目，出手想抓時，已經晚了。

趙匡胤卻淡然看向王繼恩道：“難道你還真想把事兒報回宮裡去？”

王繼恩聽罷無言以對。

趙普看了一番信，然後才遞給趙匡胤說道：“王忠這宦真是腳踏兩條船，現在要為自己考慮了。”說罷看一眼王繼恩。

王繼恩道：“雜家並無它意，隻怕王忠察覺雜家冇送信，雜家境便危。”

但事已至此，信已撕那樣，實在冇法再送。

……

不過符氏也很快聽到了風聲，冇有從王忠那裡得知最準確的訊息，但大臣王溥還是讓家仆回京了一些事兒。主要有兩件，郭紹被調到涿州守城，皇帝數日不見人、可能有恙。

符氏得知訊息之後心裡十分不安。

這陣子東京下暴雨，又是風又是大雨，風雨飄搖中隻覺得好像高大巍峨的宮城都要被掀翻了一般，電閃雷鳴人心驚跳。

皇帝有恙？那應該快退兵了。這種訊息可能還冇有擴散，連宰相王溥的人都語焉不詳；不知道王溥會不會給郭紹。

不過郭紹現在彆管皇帝怎樣，得想辦法回東京！

符氏還牽掛一件事：皇帝的有恙究竟到什麼程度？希皇帝能住，至先回京來！不然十幾萬大軍、周朝最銳的軍隊都在外麵，皇帝一駕崩，那些軍隊該聽誰的？

萬一到了那個地步，趙匡胤會不會在郭紹毫不知下、矯詔把郭紹召到中軍伏殺……就算不好伏殺，在涿州的虎捷軍左廂也不是周軍主力的對手。

符氏立刻來宦曹泰，讓他立刻傳郭府的京娘到宮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