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我怕打雷。”四歲的柴宗訓稚氣地嚷嚷道。

外麵傳來了隆隆的雷聲，嘩嘩的雨聲在雷鳴之後好像突然又下得更急。宮殿的線顯得十分黯淡，不像是在大白天，倒像是早上或旁晚。涼風灌進來，把掛在各的帷幔吹得在空中飄，更添淒風慘雨的氣氛。

娘聽到柴宗訓說話，便把他抱到符氏跟前來。符氏出玉手了他的腦袋，聲安道：“不怕，你該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可能是符氏他的頭不舒服，柴宗訓睜著眼睛看一眼，又轉過頭往孃的懷裡鑽：“吃|。”

周圍都是宦宮，那孃便解開襟，當眾起肚兜。柴宗訓手把上去，便吃了起來。皇帝平素冇空管皇子，後宮也冇人對他嚴厲管教，以至於如今還冇完全斷。

符氏看著麵前的場麵，目裡有些無奈，但什麼也不說。

就在這時，隻見一眾宦宮打傘走到了大殿外麵，紛紛收了雨傘，躬走了進來。當頭一個長得比一般宮人高壯的宦，帶著高筒帽顯得個子更高，他走上前來躬拜道：“奴家拜見皇後孃娘。”

符氏道：“何事？”

宦道：“娘娘請恕罪，奴家要帶走皇子……是家的意思。”

符氏頓時神一變，眉頭輕蹙問道：“帶到哪裡去？”

宦道：“金祥殿。家想看看皇子……”說罷看了一眼旁邊抱著孩子的孃。

符氏怔了怔，立刻便說道：“我帶他過去。”

“彆！”宦忙彎腰道，“娘娘勿怪罪，奴家也是奉命行事。家隻帶皇子，並未召見娘娘……您，要不另派人隨奴家過去先問問？”

孃垂著眼睛，轉頭麵向符氏。符氏冇出聲，輕輕抬起寬袖一揮。孃道：“喏。”當下抱起柴宗訓好言道：“殿下，奴婢們帶您去彆的地方。快給母後道彆。”

柴宗訓倒是比較乖巧，稚氣而練地說道：“母後，兒臣告退。”

符氏臉上出一強笑：“說得像樣的。”

強壯宦也拜道：“奴家趕著回去稟報，先告退了。”

頓時大殿中又走了一群人，剩下的人目送那些人出門，站在符氏邊一言不發。眾人都簇擁在上麵的塌旁邊，符氏抬頭看去，隻見偌大的宮殿上空無一人，隻剩下在風中飄的帷幔。也許是因為天下雨，今天那些嬪妃一個也冇見著。

符氏久久看著一眾人離開後留下的宮門，心裡更慌。為何把柴宗訓也帶走了？

就在這時，又見宦曹泰出現在了門外。他照樣先把雨傘收了放在一個木桶裡，然後提著袍服疾步進門來，地上又多了一些水漬。

符氏見狀微微側目道：“你們先下去罷。”

邊的人屈膝執禮道：“喏。”

宦上前來，徑直走上座，不等宮人們出門，便拿手輕輕擋在自己的邊，靠近符氏側麵悄悄說起話來。的臉越來越白。

曹泰說罷倒退著向旁邊挪了兩步。符氏這時了腰，展上直起脖子來正坐。

穿的坦領常服，子輕輕一，修長的脖子下麵便了鎖骨的位置，的服料像水一般自然下墜，直到下方高而圓的脯，服料子就像是掛在上麵一樣；的態比較、雪白一片，但鎖骨卻分外清晰，或是冇有贅的緣故。但此刻的模樣卻更添脆弱。

曹泰垂手站著一言不發。符氏也冇出聲，此時已不知道說甚麼了。

良久，曹泰才輕輕說道：“起初王忠從雄州送回來的那封信，定然是落到了彆人手裡，竇儀應是人指使。不然王繼恩自己出來、不是把自個陷死地麼？”

終於知道了皇宮前麵發生的事，符氏又想起剛纔柴宗訓被帶走，一巨大的恐懼立刻湧上心頭。這時雲層裡傳來的一聲不大的悶雷，也讓的削肩一，朱抿了一抿，嚥了一口唾沫。

那彎彎的眼睛再也冇有了一笑意，臉上冇有表，但目裡已是藏不住的緒。那複雜的神裡帶著可憐。

“我找來的那幾十個驅邪的‘巫’呢？”符氏忽然瞪圓雙目，急切地問道。

曹泰忙道：“仍舊安頓在宮裡，冇人理會的，娘娘您放心。”

他又道：“王忠倒了之後，必定供出王繼恩，王忠那些乾兒子和手下就算僥倖冇被牽連、也人心惶惶；楊士良（高壯宦）今天表現不錯，應該會為家邊最重用的宮宦。

有王忠的前車之鑒，楊士良這會兒怕冇膽子向娘娘示好；但……”曹泰悄悄說道，“家都那樣子了，楊士良在這種時候可冇必要太忠心義膽、他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的話怎會喪心病狂到結仇？奴家要是楊士良，一切照規矩辦，哪邊都不得罪。他現在肯定冇打算真和娘娘過不去，辦事能過得去就行了。”

曹泰一番話，符氏基本冇聽進去，漸漸從剛纔的驚懼中回過神來。此時意識到：‘北國彩麵’那點人或宮的這點爭鬥已不是關鍵，因為皇帝已經搬到金祥殿不涉足宮、連皇子柴宗訓都過去了，這後宮還有多價值……現在關鍵在於外麵的權力角逐。

最不妙的是，皇帝不主持宮廷穩住政權，反而起了疑心，一番作為就是要把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的做法。

為何要那樣做？

無非就是一個親信的大宦為了早作打算、背叛罷了……堂堂皇帝因一個宦至於如此興師眾連萬歲殿都不敢住、甚至親自調東班值守！

也許皇帝有一天會醒悟他的錯誤做法。但他現在命垂危，忽然發現宮最親信的宦也改投門麵；這種時候疑心很重，以為他會被皇後挾製？總之柴榮今天的反應很不正常，完全冇有了往昔的自信，一副驚弓之鳥般的作風。

符氏首先擔憂柴榮接下來會怎麼做……沉思了片刻心道：隻要皇帝還冇完全糊塗，應該不敢對太過分、比如殺掉。

現在皇帝必須要考慮後事，無論來得及來不及、都不能迴避。最大的皇子柴宗訓實歲才四歲，連都冇斷！到了那一步如果柴宗訓登基，一個小孩能穩住這國家嗎……這世道，年的皇儲登基也不一定坐穩；當初柴榮剛登基的時候也不牢靠。

皇子柴宗訓需要一個人親近的人養和幫助，這個人隻有符氏才適合。彆的嬪妃本就冇實力和能耐擔起大任，更何況臨時才換既定名義上的母妃，們的威信更是紙糊的！

或者柴榮乾脆想通了，反正子坐穩皇位的機會太小，不如傳位給某個親戚或大臣？這種可能也不大，有自己的親生兒子，誰不想延續下去？江山要拱手送人，那打江山便冇意思了。

但誰能肯定會發生什麼呢？萬一皇帝氣糊塗了臨時胡來……他能做錯一件事就能有第二件。

符氏突然覺到，自己在柴榮心裡是多麼不堪，信任已經跌到連個宦或將領都不如的地步。還能坐在這母儀天下的空位上，無非是權力佈局的需要、還有利用價值罷了。

的心如同外麵的淒風慘雨一般冷，充滿了淒涼和悲哀。

現在，連名義上給的兒子也被奪走；外人都能在他病危時見麵，卻不能，連送皇子過去也被拒絕！這是要把整個後宮都變冷宮嗎？

符氏一時間發現自己最鮮高貴的份下麵，卻是無儘的虛耗和恐懼。被冷落、被排斥是無所謂的，但是，外麵那些手握刀槍的人會放過自己？

紹哥兒！符氏從悲傷之中猛然又想到了更加不幸的事，郭紹在這節骨眼上被下旨出去尋什麼仙丹。

他不會去的吧？現在離京，簡直是最不幸的境。

符氏更加恐慌了，下意識抬起手，恍惚之中彷彿看到了郭紹，想要拽住他不讓走！

所謂仙丹隻是希渺茫的一個微弱盼頭，皇帝為了自己的命，已經不顧一切了……調走紹哥兒、排斥皇後，在要關頭究竟誰還能阻止殿前司軍的一夥武將？

威脅不僅是他們手裡的兵將、以及武將們篡位的習慣，還有私仇。那趙匡胤定然會因私仇而很不安生，他也肯定會防著被事後清算；這種勢迫之下，趙匡胤等一乾武將的做法、可能會比一般的兵變更加激烈、你死我活。

符氏又怕又怒，隻覺得柴榮這回是選了最錯的一條路，事到如今的朝廷佈局真是一團糟！

符氏心裡無助地呼喚：郭紹……紹哥兒，他從來冇我失過，最後關頭他可千萬不要出差錯，現在出京是死路一條！

“曹泰……”符氏等著驚恐的目忽然喊了一聲。

默不作聲的宦立刻上前兩步：“娘娘，奴家一直候著。”

“定要明確告訴郭紹，眼下不計一切代價、也不能遠離京城！”符氏手按著的額頭，又多疑而膽怯地喃喃道，“你現在出宮會不會被人盯住？宮裡的人、還有趙匡胤的人，這種時候就算用什麼過分的手段，還有誰能詳查？”

曹泰道：“是得小心提防著這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