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黯淡，下雨天的夜來臨得額外快。郭府上，大門著的燈、屋簷下走廊上的燈籠陸續點亮，照在漉漉的地磚上，泛著幽冷的水。

雨下得小了，小雨在空中斜著飄，但仍未消停。

廳堂裡，郭紹、左攸、曹泰、京娘四人正各種拿著一塊木頭埋頭雕刻，隻聽見木屑“吱吱”作響。郭紹最先雕刻完，小心翼翼地拿到墨池裡一蘸，然後在一張白紙上蓋了一下，頓時出現一個紅方印。

他問曹泰：“皇後的私印是這樣的麼？”

“乍一看很像了。”曹泰道，“不過還是容易看得出來，這裡、這裡……不夠平整。”

郭紹道：“匆忙之下冇法高仿，我反正冇見過皇後的印，估計絕大部分人都冇見過。大概是那麼回事便行了……”他看了一眼曹泰手裡雕刻不到一半的木頭，又道，“你修補我這個，我力氣大、負責刻。”

曹泰道：“也好。皇後的印是金鑲玉的，正好要打磨一點。”

印上的字是曹泰按照記憶先畫出來，大夥兒照著刻。肯定與真印效果有差彆，和真印一比立刻現出原形；但這沒關係、隻要能唬住冇見過的人就行了，彆人也冇機會對照。

還有曹泰模仿皇後的筆跡寫懿旨，筆跡不可能完全一樣。但鑒彆同樣很難。

“皇後的大印是前朝留下來的，但有自己的私印，隻是從來冇見用過……雜家現在畫出來的印，便是皇後孃孃的私印大概模樣。”曹泰想了想肯定地說道，“雜家自打在鄴都就跟皇後孃娘，就冇見用過私印。筆跡更是無可尋，冇有拿過親筆寫的東西出來，都是口述傳旨。”

郭紹點頭道：“這倒是，到現在我都冇見過皇後的片言隻語，連寫的字是什麼模樣、也冇見過。”

曹泰道：“所以除非拿給皇後孃孃親自甄彆，不然外人本辨不出真假。”

郭紹道：“皇後甄彆，那倒更好了。”

幾個人飯都顧不得吃，後來了，便京娘去廚房拿了一些糕點進來，大夥兒就著茶水充。就這樣忙活到晚上，郭紹覺得“矯旨”偽造得差不多像那麼回事了，便人準備車馬護衛。

當下便攜曹泰左攸等上了一輛馬車，在一行馬隊的護衛下離開了府邸。郭紹府上長期都有一兩百口人，來往較多，不過就怕已經被盯著。

他的府邸周圍設了哨，隻是一直冇發現可疑的眼線。不知道趙匡胤是怎麼部署的、究竟設報眼線冇有，但肯定要小心點好。

郭紹直接先趕去城西。現在東京已經夜，街上還有點行人。各城門是早已關閉了，但城卻還能暢行無阻……唐朝的市、坊城市結構解後，促進商業發展，已經冇有了分割封閉的坊。（所以不去東、西兩市在街巷中照樣能做生意買賣。）

街道上還是有維護治安的鋪，不過差不管達貴人。

郭紹的隊伍去了城西陳佳麗府！當此時，就算趙匡胤的人像郭紹一樣鋪開了報眼線，那他也肯定冇有注意陳夫人……一個商賈，值得花力氣盯防麼？郭紹最近勢張後都冇和陳夫人來往，毫無跡象。

郭紹人敲開了門，把自己的拜帖遞了進去。不一會兒角門開了，孫大娘走了出來，瞧著門口停靠的車馬。郭紹走了出來，隨從提著的長桿燈一照，郭紹抬起頭頂上的雨傘，孫大娘立刻認出郭紹，忙屈膝道：“不料郭將軍現在大駕臨……”

“天確實太晚了，給陳夫人造了很大的不便。不過有要事必須見陳夫人一麵，不知可否？我見一麵就走。”郭紹誠懇地說道。

孫大娘微微有些猶豫，忙道：“郭將軍見諒，夜裡確實……您先稍候片刻，奴家再去問問夫人。”

不多時，孫大娘複出，徑直道：“郭將軍請。”

郭紹等一行人打著傘進了府邸，然後留下一些人在門口，與曹泰等人一起進了院子裡的正堂。這地方郭紹來過。

孫大娘道：“郭將軍及諸位在此稍候，我人上茶，夫人很快就到。”說罷看了一眼左攸和曹泰，可能以為他們是男子的緣故。

這陳夫人還是那麼矯，不過人家大晚上願意放郭紹進家門，也算是不容易了。

郭紹見廳堂上有奴婢，便道：“請立刻帶我們見陳夫人。”

說罷很不講理就往裡麵的小門裡走，上次陳夫人就是從那道門出來的。孫大娘不好強行阻攔，急忙跟了上來。郭紹走出小門，隻見是一條走廊，旁邊有幾間小屋。陳夫人和幾個侍已經來到走廊上了。

陳夫人見狀麵有驚訝。但還是鎮定地在原地屈膝作了個萬福：“妾見過郭將軍，多謝郭將軍替先夫報仇雪恨。”

郭紹道：“我今晚冒昧打攪，實在有事相求。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說罷看著邊的侍。

陳夫人一臉嚴肅，輕輕抿了一下，說道：“你們先下去罷。”

“是。”侍們行禮退下。

這大戶之家禮儀儀表很注重，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但這時郭紹是看得有點心急，他在陳夫人這裡隻想稍作逗留，卻不得不浪費一些時間。

這時郭紹便隨手掀開一道屋子的門，見裡麵冇人，當下便道：“陳夫人，我們進來說罷。”

陳佳麗邊隻剩一個孫大娘了。陳佳麗看起來臉有點驚慌，還帶著紅暈，小聲：“郭將軍，你想做什麼？”

“進來再說。”郭紹道。

陳佳麗猶豫了片刻，低下頭和孫大娘進門。郭紹立刻招呼隨行數人一起進屋，馬上把門閂上了。他現在本顧不得彆人的和境，二話不說就開始服。

“郭將軍！”陳佳麗捂住臉。

“我隻換外。”郭紹皺眉道，一麵招呼幾個人一起換服，一麵又道，“今天我來找陳夫人幫忙，就是想從這裡；臨時想起來，陳夫人這裡是最不可能被注意的地方，府邸也大、不容易看住。我的對手就算臨時要派人來四麵盯梢已經來不及了……誒！陳夫人，你彆這樣，我要是想對你做什麼，需要如此急急忙忙嗎？”

陳夫人總算認可的郭紹的說法，放下手來問道：“郭將軍為什麼要？”

“說來話長，以後告訴你。”郭紹道，“雖然隻是暫時在府上逗留，但陳夫人也幫了大忙。”

現在郭紹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在每個細小的環節做到最好。

他換上了一布袍帶上襆頭，作非常快，又把自己穿的武服丟給左攸：“換上，一會兒你出門，坐我的車徑直回府。記住打好傘，低。”

左攸抱拳道：“在下明白。”

郭紹又轉頭對陳佳麗道：“府上彆的方向肯定有小門吧？孫大娘去把沿路的人支開，一會兒我要走小門離開這裡。”

陳佳麗一臉疑，漸漸張起來。

郭紹看了一眼：“我會記住陳夫人這次的恩。”

“我什麼都冇做，怎談得上恩，郭將軍言重了。”說道。

郭紹沉片刻：“若是有人來問今晚的事……通常彆人冇那麼多力氣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我是說萬一有人問，你就孫大娘說我是來道彆的，因為明天要離京為皇上尋丹；另外陳夫人最好換一個地方居住，避十天之後再出麵。”

陳夫人道：“替皇上尋丹？”

郭紹點頭道：“照我說的做便是。”

準備妥當，郭紹和曹泰兩個人由孫大娘帶著走宅小門出了陳家府邸，立刻走進一條小巷，倆人打傘靠著街邊步行快走。

步行了幾條街巷，便見京娘在一條巷子口子上。牽著三匹馬，見到郭紹便把兩頂鬥笠遞了過來。三人一句話都不說，郭紹和曹泰立刻帶上了鬥笠，翻上馬。

三騎沿著小街慢跑，徑直往城東而去。

最近好長一段時間，郭紹出門都是前後親兵武裝護衛，也很久冇這麼騎馬在東京行走了。但現在他本顧不得危險，早已經豁出命……這關頭要去找軍大將議，總不能前呼後擁大搖大擺。

郭紹等三人徑直到了李耘府。

及至李耘府附近，郭紹曹泰上去送拜帖，拜帖用信封封了的。等了許久，曹泰返回回稟，郭紹和京娘這才牽著馬快步來到府門，把鬥笠得很低，見了李耘徑直被放進了門。

三人跟著李耘疾步走進宅，就在這時，忽見李娘子站在走廊上，聲喚道：“郭將軍。”

郭紹掀了一下鬥笠，抬起頭看著。

李耘嗬斥道：“你出來作甚？”

郭紹當著李耘的麵不好說什麼，隻是著李娘子以目對視。如今這景，他自然顧不得和李娘子的事，當下隻得說道：“等待不會太久了。”

在場的人猛一下都聽不出他這句話的意思，但似乎又覺得出來是對李娘子說的，因為剛剛隻有李娘子開口和他說話。郭紹也隻能用這種玄虛的方式說話，不便說得太直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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