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今日是夫妻分離之事,但那縣卻先不管韓青和翠紅,只把眼睛往孟上看。
但見好一個年郎君,眉目如畫,形如竹,舉止間自有一番氣度風華在,竟不似那小小桃花鎮能養出來的人。
他當時就在心里贊了一聲好,立即劃算起來:此子必非庸碌之輩,難得還沒有名聲,不如就將他收在自己門下,先占了師徒的便宜再說……
然而還不等縣令開口,縣主簿聽了孟這個名字就臉微微一變,當即走上前來附耳幾句。
縣令一愣,恍然大悟,再看向孟的眼神就變了。
原來如此,難怪能有如此風度,如此底蘊!
可惜,實在是可惜呀!
縣令在自己心里嘆了又嘆,慨場無,終究對孟多了三分憐惜。
他回想起當年在京城時,曾遙遙一見老孟大人的風采,不由唏噓時移世易,忽然惆悵起來,對孟和悅道:“你很好,先去后面喝茶吧。”
若孟家不倒,說不得,這又是一個名揚天下的才子……
孟不曾想縣令竟如此和藹可親,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什麼。
他行了個晚輩禮,不卑不道:“多謝大人意,只是草民還有一位朋友在外等候。”
縣令捻須點頭,越看越覺得這孩子好,也越看越覺得可惜,當即道:“無妨,一去喝茶。”
話已至此,孟也不多言,親自去找了白星,兩人一起乖乖去往后頭了。
除了縣令自己和一二心腹知曉緣由外,其他人都以為是本地父母禮重讀書人,既羨慕孟得此優待,又覺得理應如此,倒也不做他想。
孟走后,那縣令又恢復了平時的威嚴。
他捋著胡須把那休書看了幾遍,總是覺得不妥,索擱置到一邊,對堂下二人道:“休男乃是亙古未有的奇事,本朝沒有,也不能從本這里開了先例,不然不好代。”
頓了頓又道:“本再問你們一回,果然是過不下去了嗎?”
韓青下意識去看翠紅,就見對方斬釘截鐵道:“回大人的話,韓家容不下我母,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韓青僅存的一點僥幸也沒了。
說來也奇怪,之前在桃花鎮時,他分明那樣恨,恨翠紅讓自己面全無,連累父母遭此劫難,可如今眼見兩人分離在即,竟忽然覺得恨意淡去,腦海中迅速浮現出往日的好來。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他忽然有些茫然,本來一對佳偶,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他曾記得當初兩人談婚論嫁時,也曾如膠似漆,難舍難分;也曾許下海誓山盟,宛如里調油……
怎麼,怎麼就到了這樣?
他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還是糊涂。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里。
是因為孝順嗎?是因為默許了父母把兒送走嗎?
可那不也是為好嗎?本來不過一個丫頭片子,他們這樣的家庭也未必能找到什麼好夫婿,現在早早的就給定下終,來日有靠,難道不是很好的事嗎?
韓青就是想不明白,之前也不是沒有爭吵過,不都這麼過來了嗎?究竟為什麼翠紅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跟自己徹底鬧翻。
又不是以后孩子都見不著了,為什麼呀?
就聽堂上的縣令又道:“既然你夫妻二人執意分開,本也不做那惡人,不如重新命人擬個和離書,照樣從此恩斷義絕,如何?”
按理說,這種小事是用不著他親自出面的,胡打發了給手下人辦就是,可既然孟家的孩子都主參與進來,想必私下確實已經鬧到不可調和的地步,倒不妨幫一把。
韓青自然是愿意的,雖然都是老婆孩子沒了,飛蛋打,但合理至是你我愿,雙方平等,總比駭人聽聞的休男強的多吧!
有了對比之后,他已經很容易滿足了。
不過唯獨有一點,城外那魔星……會同意嗎?
可他又轉念一想,既然對方是替翠紅出氣,只要翠紅本人沒有意見,衙門又蓋棺定論,縱使那魔星不樂意又能怎樣?
果然,翠紅聽了這話,雖然略微有些失,覺得有點對不起暗中幫助自己的人,可既然縣太爺都這麼說了,想必沒有什麼轉圜的余地。且婆家人鬧不起來,能趕在年前和離已經是意外之喜,也不敢多奢什麼,猶猶豫豫就點了頭。
縣令大人親自囑咐,下頭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于是立刻就有專人寫了一封辭藻優華麗的合離書來:
“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深,恩深義重。
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巹之歡。
凡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
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并膝,花共坐……”
別說韓青和翠紅聽不懂,就是堂上站著的諸多衙役和底層吏員也聽不懂。
一群人都暈暈乎乎的,只覺得宛如戲文一般華麗非常,還不等琢磨出個滋味來,卻聽堂下忽一人大:
“不好,不好,說的是休男,怎的又弄這些花言巧語!”
眾人一聽,上到縣令下到衙役紛紛大驚,眼睜睜看著一個狂野打扮的年從門口房檐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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