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宮所用的刀，可不是什麼市面上普普通通就能買來的便宜貨。

他現在掌中的這柄刀，名爲“武州重住藤原是一”，雖不是厲害到足以讓無數劍客都爲其瘋狂的大寶刀，但論質量也是遠遠凌駕在市面上的那些普通刀之上，拿到市場上賣，賣個上百兩也不是問題。

然而這柄能在市面上賣出上百兩的刀，現在卻已是傷痕累累，而文顯所用的毗盧遮那卻毫髮無損。

對於這個結果，間宮並不到意外。

他雖從未用過毗盧遮那，但文顯握持毗盧遮那揮舞的姿態，他以前看過無數次。

毗盧遮那是一柄多麼厲害的刀，間宮心裡一清二楚。這是他爺爺——山田淺右衛門六代目家主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耗費近千兩金所鑄的兼堅韌與鋒利的刀，可不是他手中這區區的一柄“武州重住藤原是一”所能抗衡的。

早就有料想到自己的刀現在肯定已是傷痕累累的間宮，瞥了眼掌中刀後，便將視線重新轉到文顯的上。

——該……如何打敗他……

間宮的表現在很凝重。

並不是因爲佩刀損傷眼中而表凝重——而是因爲他剛剛寄予厚的、自己最擅長的拔刀竟被文顯給輕鬆擋下。

“你的劍，變得和以往不太一樣了。”文顯這時突然道，“是在我傳授給你的劍的基礎上，加了自己新的理解嗎？還有，你那詭異的呼吸節奏是怎麼回事？”

文顯的這問話剛落下，間宮便做出了迴應——不過不是用言語來回應，而是用作來做迴應。

他將架勢切換右下段的架勢，如急墜的流星般衝向文顯。

“不願回答嗎……”著朝他迅疾撲來的間宮，文顯一臉淡定地重新架好刀，“那算了。”

地下室，再次炸起一聲接一聲的金鐵相擊聲。

在戰鬥剛開始時，自知這是場惡戰的間宮，就直接用出了平時很會用的源之呼吸來提高自己的集中力，膛以特異的節奏上下起伏。

間宮此時改變了戰法——他現在將文顯的雙定爲了主攻方向，試圖靠讓文顯的雙傷，來破壞他的重心。

徒手格鬥也好，劍鬥也罷，“能否站穩”就是一切。

若是連站都站不穩，那就別提什麼勝利了。

間宮的計劃設計得很好——然而面對來自下方的攻擊，文顯也仍舊防得滴水不。

見對文顯下的猛攻不湊效，間宮咬了咬牙，把持刀架勢切換回能輕鬆劈出犀利斬擊的上段架勢，試圖靠猛攻來破開文顯的防。

但結果卻與剛剛的一系列纏鬥別無二致，他的攻擊要麼是被文顯給防住，要麼則是被閃開。

而文顯則防的同時，也如一條毒蛇一般，尋找、等待著反擊的時刻——就比如現在，在間宮將劈下的刀收回來時，不慎出了一破綻。

察覺出這破綻後，文顯的雙瞳立即迸現，瞄準間宮不慎出的這破綻就是一記直刺。

好在間宮及時向左一個側閃，功避開了這記直刺，但毗盧遮那的刀尖還是挑飛了他右肩的些許皮。

這種傷雖不致命，但還是會非常疼，不過間宮卻神如常，彷彿並非是自己的所的傷一樣，在避開這次直刺後，便默默地重整旗鼓，繼續找尋著能夠打敗爲念的方法。

間宮就這麼不斷切換著不同的戰法，試圖找到文顯的弱點，將其擊敗。

然而……不論他切換什麼樣的戰法，都奈何不了文顯分毫。

以文顯的下爲主攻方向也好，以正面猛擊的方式來破開文顯的防也罷，不論是什麼樣的戰法，都沒有一樣是湊效的，直到現在，間宮都未能在文顯的上留下哪怕一條傷痕，反倒是自己的已經被文顯給擊傷了2。

啊……不對，應該是3次纔對。

就在剛纔，文顯又抓住了間宮不慎出的一點破綻，對他的口猛劈了一刀，讓間宮的口又多了一條儘管深度不深，但還是冒出了不的傷口。

“哈……哈……哈……哈……”攥著刀的間宮，一邊與文顯隔著幾步遙相對峙，一邊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文顯沒有趁間宮正在調整呼吸的這個空檔殺過來——因爲他現在也在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不過文顯並不像間宮那樣大口大口地著氣，僅僅只是鼻頭呼出的氣，變得急促了些而已。

——爲何我的力就是遲遲無法提高呢……

間宮在心中苦地這般想到。

他自個也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力並不充足。

間宮他也試過不同的方法來試圖修正自己的這弱點，但不知是質的緣故，還是什麼原因，總之間宮的力就像是早就已經到了最高值一樣，怎麼也無法再提升。

著現在正與文顯遙相對峙的間宮，義朝現在已是滿面焦急。

即使是對劍毫無瞭解的人，都能看出現在戰況如何——間宮完全落了下風。

間宮剛纔的一系列攻擊，沒有一記攻擊是湊效的，間宮現在的力也已明顯不如文顯充足，手中的刀也是傷痕累累，再多打上幾回合，可能便要應聲而斷。

下風。毋庸置疑的下風。

若不趕想點什麼辦法，必敗無疑。

此時的神已極度複雜的義朝，其眼中緩緩冒出些許堅定，擡手搭上左腰間的佩刀刀柄。

他現在已經顧不上剛纔間宮所吩咐的什麼“他得與父親做個了結”這種話了。

他已做好決定：等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就衝上去助自己的兄長一臂之力。

……

……

連義朝這樣的局外人都能看出間宮已落下風，那就更別提間宮這個當事人了。

自己的是什麼狀態，自己的佩刀現在是什麼狀況，間宮一清二楚。

——得……儘快分出勝負才行。

接下來，若是無法速勝，那迎接間宮的結局，要麼是撐不住了，要麼便是刀先斷了。

他的源之呼吸，遠沒有練到可以像源一那樣能自由進無我境界的程度，所以靠“無我境界”來打敗文顯的這一戰法，在戰鬥剛開始時便被間宮給否決掉了。

覺能湊效的戰法，間宮剛纔都已經用了個遍。

自己的畢生所學，自己的每一招劍技，都傷不到文顯分毫。

此時此刻……間宮僅剩最後一個招數，仍未用出。

間宮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

——只能……用這一招了……

間宮挽了個刀花，然後以反手握刀的方式，將佩刀緩緩收回進鞘中，並慢慢低的重心。

“哦？”文顯的眉頭一挑，如此經典的架勢，他能看不出間宮打算用什麼招數？“打算用拔刀嗎……剛纔你的拔刀斬是怎麼被我給攔住的，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竟然用拔刀來對付最擅長拔刀的我……你也算是勇氣可嘉呢。”

“好！那我就……來和你比試一下吧！”

說罷，文顯也將掌中的毗盧遮那收回進鞘中，並低重心。

僅隔數步之遙的二人，擺出大同小異的拔刀架勢。

義朝一臉震驚地看著就發生在他眼前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拔刀對決。

在看到義朝竟然打算與他展開拔刀的對決時，間宮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些許的震驚，但這抹震驚很快便因間宮那神力的高度集中而消散。

間宮的左手握靠近刀鐔的刀鞘，右手則輕輕搭在佩刀的刀柄上，雙目盯前如山一般保持著拔刀架勢、一不的文顯。

幾滴冷汗從間宮的額間冒出，然後順著間宮的臉頰落。

——能……打敗文顯嗎？

間宮在心中大聲地朝自己問道。

間宮比任何人都清楚——文顯的拔刀有多麼地厲害。

因爲他的拔刀，就是文顯手把手傳授的。

自己剛纔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奈何不了文顯，而自己的拔刀奧義能否湊效……雖然不太願承認，但間宮還是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他心中一點底也沒有。

——只能拼了！

強抑住眼瞳中的些許不安後，間宮咬了咬牙，搭在刀柄上的右手猛地攥。

但就在這時——

（不要迷惘！）

間宮猛地聽到——自己的腦袋中響起一聲暴喝。

這道陡然響起的暴喝，讓間宮的神一滯。

這聲音……間宮太悉了。

正是文顯的聲音……

……

……

……

……

“父親，到底怎樣才能像你一樣，能將拔刀用出如此巨大的威力呢？”

樹林中，聲音因正於變聲而變得有些怪怪的九郎朝前的文顯問道。

“無他，勤練即可。但要說有什麼別的訣的話……那大概便是在出刀時，不要心生迷茫吧。”

“不要心生迷茫？”

“揮刀，最忌迷惘。若要揮出威力巨大的斬擊，得把力量全部施加在一條直線上，刀刃的朝向以及揮砍而下時發力的方向，必須完全保持一致。”

語畢，文顯面朝前的一棵需一名年人環抱才能將樹幹給抱住的大樹。

“一旦心生迷惘，就會導致刀路不正、力量逸散。反之——只要你揮刀時，心中沒有半點迷惘……”

鏗！

刀刃出鞘的鏗鳴聲響起。

文顯對準前的這棵大樹使出迅疾到人眼都難以捕捉的拔刀斬。這棵大樹在發出一連串“哀鳴”後，緩緩朝地面倒去，斷口整齊無比。

“所以，九郎，你要切記——不論何時，不要迷惘！”

……

……

……

……

以源之呼吸的節奏上下起伏的膛，一下接一下地出肺中渾濁的空氣。

“不要迷惘……不要……迷惘……”

間宮囁嚅、重複著文顯曾經對他的教導。

這句話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般，每重複一遍，間宮眼中的不安便會消散一分。

僅過了片刻，間宮的神中、眼瞳裡，便再沒有任何多餘的緒，只剩平靜。

正與間宮對峙的文顯，立即注意到了間宮此時的異樣。

他先因不解間宮爲何會突然出現這麼大的變化而面疑，隨後神慢慢變得凝重，不斷放鬆、收著攥著毗盧遮那刀柄的右手。

他本能地到——前的間宮，已經不能等閒對待。

文顯現在只到上的每一寒都豎了起來。

他從間宮的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宛如正直面著什麼大型猛。

但文顯並沒有到半點恐懼。

相反——他現在只覺得躍躍試。

他那正攥近刀鐔的刀鞘部位的左手拇指一翹，頂住刀鐔，將毗盧遮那的刀刃頂出鞘寸許有餘。

而間宮也幾乎於同一時刻，用左手拇指將刀刃從鞘中頂出。

在離開山田淺右衛門家族的這5年來，間宮不斷往自己師承自文顯的劍中加自己的理解，對絕大部分招式都進行了改良的同時，加了不自己自創的新招。

就比如自己現在正要對文顯使出的這招數。

間宮曾用這一招斬落俯衝而下的飛燕，這記壯舉讓間宮決定好了他這胎自文顯所傳授的劍的全新流派的名字——飛燕殘心流！

就宛如二人都提前約定好了一般，間宮與文顯的後足同時朝地面猛地一踏！

二人向著彼此衝去！

二人都保持著低重心的姿勢，以宛如瞬間移般的速度，朝彼此衝去！

6步！

5步！

4步！

3步！

二人臂展接近，刃長也相同，二人近乎是於同時進到了彼此的攻擊範圍之！

鏗！

兩道拔刀聲近乎不分先後地響起。

因爲只有一瞬，所以文顯並沒有看到——在間宮拔刀出鞘的那一剎，一抹奇異的芒從間宮的眼中一掠而過。

倘若源一在場，看到間宮眼中的這抹芒，一定會很欣喜的吧——這是進“無我境界”後，所特有的豔麗芒。

……

……

一白一紫兩道刀迸現。

間宮與文顯錯而過。

錯而過的二人，保持著出刀的架勢，站在各自原先所站的位置。

誰也沒有。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

一直到半晌後，才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彷彿被下了“時間靜止”的魔法的寂靜。

“……幹得漂亮。”

文顯的角翹起一抹弧度。

“敗給……你小子……了嗎……咳！咳咳！”

幾口鮮隨著文顯的幾聲咳嗽而噴出。

一條從文顯的左肩劃到右肋骨的線，突兀地浮現，隨後自這條傷口迸濺出團團霧。

“剛剛那招……是你獨創的絕技嗎……？”臉上仍舊帶著笑意的文顯，轉過頭，朝間宮問道。

此時已緩緩站直子的間宮，甩了個刀花，將刀刃上所附著的鮮盡數甩去。

“飛燕殘心流

奧義

——剎那。”

“剎那……不錯的名字……”

文顯將視線從間宮的上收回，投到掌中的毗盧遮那上。

他用複雜的、讓人難以捉其緒的目深深地看了毗盧遮那一眼後，緩緩將毗盧遮那收回進鞘中。

“由你來做它的第3任主人……它應該也會很高興的吧……這樣一來……我也算是不辜負父親……對這刀的囑託了……”

文顯將毗盧遮那連刀帶鞘地朝後一甩。

刀高高地劃過一個漂亮的拋線後，徑直地掉在了間宮的側。

間宮面帶錯愕地看著將毗盧遮那拋給他的文顯——在將毗盧遮那拋給他後，文顯他那並不算高大、但卻讓間宮他們都覺宛如座巨山般的子，重重地朝地面倒去……

在倒地時，文顯拼盡最後一點力氣，說道：

“好了……來取我首級吧……”

間宮神複雜地看著倒地的文顯。

倒地的文顯，膛仍在小幅度的起伏著。

間宮提著刀，緩步走到文顯的側。

然後……高高地將刀舉起……

……

……

翌日，清晨——

山田淺右衛門宅邸，安放間宮母親的佛龕的房間之中——

上的傷勢都已做過簡單理的間宮，跪坐在母親的佛龕之前。

他與佛龕之間的榻榻米上，則端正地擺放著那柄文顯昨夜給他的刀——他們山田淺右衛門已傳承了2代的家寶：毗盧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