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嫣然亦道:“太后不是以前那個太后,甚至會誤會你殺的真正兒子來龍轉,故你不宜去見。”
項龍倒沒想過這一點,心中一陣不舒服,說不出話來。
滕翼拍拍他的肩頭安道:“只要對得住天地良心,哪管別人怎樣看我們。”
項龍苦笑道:“我正是爲自己的良心,故想去見朱姬一趟,希使得免大禍。”轉向紀嫣然道:“可否把清姊請來,我希能過約見朱姬。”
紀嫣然玉臉一寒,氣道:“你這人想定的事,總是一意孤行。朱姬爲嫪毐生下兩個野種,難道肯捨棄兩個兒子陪你走嗎?現在我們自顧不暇,你仍要節外生節?廷芳和致致走時,曾著我千萬不可讓你去作危險的事,若你要去見那人,先將紀嫣然休了吧1
項龍自認識紀嫣然那天開始,尚是首次見如此疾言厲,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辯駁。
滕翼點頭道:“這次二哥也幫不了你,尤其此事關係到家族的存亡,三弟務要聽嫣然的話。”
項龍無奈下只好答應。紀嫣然這才消氣。接著的一段日子,項龍一面全力訓練手上那支三百人的勁旅,另一方面指導烏果如何扮作自己,務求要連小盤、李斯等人也可瞞過。唯一的破綻是聲音,幸好紀嫣然想出一計,是由項龍在適當時候裝病,那就算聲音沉啞一點仍不會啓人疑竇,更可不用說那麼多話,一舉兩得。這晚肖月潭由牧場回來,借去一套項龍的服,把烏果關到房裡,衆人則在外面靜心等候,看看烏果會變什麼樣子。衆人到現在仍不大清楚項龍爲何要找烏果喬扮自己,荊俊忍不住說出心中疑問。
項龍答道:“我第一個要騙的人是呂不韋,儲君打定主意要呂不韋留守咸,以呂不韋的作風,定趁這時機設法除去二哥和五弟,只要我……咦!”
紀嫣然、滕翼和荊俊齊吃一驚,瞪著臉微變的他。
項龍神凝重地道:“你們說會不會管中邪也用同一方法潛回咸來呢?否則在此離加冕禮只有一個月的關鍵時刻,他怎肯仍留在外地?”
滕翼道:“沒有肖兄的妙手,憑什麼變出另一個管中邪來?”
紀嫣然道:“若呂不韋早有此計,要找個與管中邪相似的人,再由旁人加以掩飾,當可魚目混珠,所以夫君大人所猜的,是大有可能。”
項龍向剛進來的陶方說出他的猜測,道:“通知圖總管,請他留意此事,只要我們把握到管中邪的行蹤,行事時第一個殺的就是他,然後到韓竭等人。”
荊俊道:“剛纔三哥的意思,是否想讓呂不韋以爲三哥是陪儲君到了雍都,其實你卻是留在咸對付他?”
項龍點頭道:“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是我可以不在儲君的監視下放手而爲。”
滕翼道:“但我們須作出周詳的部署,設法把烏果從雍都接走,否則恐怕這小子命難保。”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這正是最采的地方,只要假龍變回真烏果,逃起來方便多了。”
衆人心大心小的朝敞開的房門瞧過去,只見肖月潭和另一個“項龍”緩步而出,無不拍案絕。
烏果扮的項龍向各人唱一個喏,作狀往並不存在的百戰寶刀刀柄,喝道:“呂賊你給我跪下,我項龍等著斬你的臭頭,等足七年哩!”竟見連聲音語調都裝得有七、八分相似。
衆人轟然大笑。
紀嫣然笑道:“沒有可能的,怎可會肖似那樣子?”
烏果朝紀嫣然訝道:“娘子你竟不認得夫君大人,糊塗至此,小心爲夫休了你。”
當然又是逗得鬨堂大笑,陶方更辛苦得捧腹彎腰。
紀嫣然著氣笑道:“你敢休我,我一劍宰掉你。”
項龍看得心生,烏府兩年多來還是首次這麼洋溢著歡樂的笑聲。
烏果擺出個吃驚狀,失聲道:“娘子那麼兇,爲夫遷就點認錯好哩。”
紀嫣然沒好氣和他瞎纏下去,對肖月潭道:“肖先生不愧天下第一妙手,竟弄得如此神乎其技?”
肖月潭不釋手地欣賞自己的傑作,輕描淡寫的道:“我費五天工夫,以木材雕出龍的頭像,再以方配製出料複製出這張假臉,上和一番手腳後,另一個項龍立告面世。”
荊俊讚歎道:“以後我若未驗明對方的正,再也不敢相信對方是否真的是那個人。”
肖月潭笑道:“沒有烏果,任我三頭六臂,都無計可施。這傢伙的型大致和龍相若,只是肩頭窄些兒,於是我在他服加上墊子,掩飾破綻。”
紀嫣然掩笑道:“不過他仍要學習怎樣走路才。”
烏果仰天打個哈哈,大步踏出,學著項龍的姿態來回走,果然唯肖唯妙。
項龍整個人輕鬆起來,忽然間,他知道主重回手上,再不是於完全捱打的劣勢裡。
項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亭,同賞園上麗的星空,無限。
肖月潭嘆道:“生命真奇怪,上一刻我們似乎仍在臨淄,忙於應付各式各樣的人和危機;這一刻已置咸,同樣是想著如何溜走。但這一趟卻有一了百了的覺,心好多哩。”
項龍點頭道:“有老哥在旁指點,我更是信心十足,有把握安然抵達塞外,去過我們求已久的新生活。”
肖月潭沉片晌,正容道:“我們知道嬴政絕不會讓呂不韋這深悉他份的人活下去,我雖然很想看呂不韋如何黯然收場,可是那多多要冒上風險,那我們是否該早一步離開?豈非可省去很多煩惱嗎?”
項龍道:“我曾想過同一的問題,卻因兩個原因打消念頭。首先是家族的撤退仍須一段時間可以徹底完,其次是我怕嬴政暗中另有佈置,只要我出離開的靜,會在途中攔截我們,那時儘管幹掉我,仍可向外宣稱我已離開。所以我們必須等待最佳時機溜走,那該是嬴政行加冕禮的一天,而爲自保,我們必須對呂不韋主出擊,否則將死無葬之地。”
肖月潭點頭同意道:“都是龍想得周詳。”
項龍苦笑道:“我的思考怎及得上老兄,只不過沒人比我更明白嬴政的厲害和狠辣,一個不小心,會有舟覆人亡之險。”
肖月潭道:“你準備怎樣對付呂不韋?”
項龍正容道:“正要向先生請教。”
肖月潭捋須微笑道:“該說向圖公請教纔對,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明白呂不韋的虛實和手段,他靜候這麼多年,等待的是這一刻。”
項龍欣然道:“那此事全由兩位籌謀策劃,我們則爲整裝候命的兵將。”
仰頭往燦爛的夜空,心想以圖先的老到,肖月潭的智謀,該很快可瞧見塞外的星空。
翌晨天未亮烏府各人早已起來,聚在園中練武。項龍耐心指導烏果使用式樣與百戰寶刀相同,由清叔特別打製的另一柄寶刀。此刀鋼粹雖仍與百戰刀有一段距離,已勝過清叔的其他製品。烏果本是特級高手,無論姿態氣勢,都似模似樣。滕翼拿著墨子劍和他對打,這傢伙到百多招後,始出敗象。烏言著、烏舒、荊善等鐵衛拍手好。
項龍把烏言著召到旁,道:“衆鐵衛以你最沉著多智,這次你們陪烏果到雍都去,記得保命要,若見勢不對,借勾索之便,立即逃回來。”
烏言著道:“項爺放心,陶公在兩年前已派人潛往雍都,不但清形勢,還做下種種佈置,可以在危急時接應我們。”
旁邊的紀嫣然笑道:“烏果詭計多端,從來只有他占人的便宜,想暗算他是難比登天,龍放心。”
項龍對烏果信心十足,否則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卻特別提醒烏言著道:“儲君必會等到最好時機,纔會對我施展暗算的手段,那當是在與嫪黨正面衝突時發生,否則怎能把責任推到嫪黨上去。”
紀嫣然道:“若有方法把面安到另一形酷肖夫君大人的首,那就可暫時把儲君騙過。”
烏言著神一振道:“這事我們看著辦,不一定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烏果氣的來到三人前,得意洋洋道:“我的百戰刀法如何?”
紀嫣然笑道:“你項爺哪有如你般得像快要斷氣的樣子呢?”
烏果嘻嘻笑道:“別忘記我的病仍未痊癒,些氣是正常嘛!”
紀嫣然點頭道:“還是你了得,我差點忘哩。”轉向項龍道:“夫君大人最好讓肖先生弄點病容出來,讓儲君看到,到要裝病倒時當更有說服力。”
烏果道:“初時只須裝出疲累的樣子,然後逐分加重病容,更是萬無一失。”
項龍暗忖這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正要答話,陶方領著一人急步走來,衆人愕然瞧去,無不喜出外。來的竟是久違的王翦,秦國縱橫無敵的絕代神將。
王翦比以前黝黑結實,整個人變得更有氣勢和沉著,顧盼間雙目神電,不怒而威,不愧蓋代名將的風範。
這時他臉上掛著真誠的笑意,先把項龍擁個結實,長嘆道:“三哥可知小弟是如何掛念你們?”
滕翼和荊俊齊撲過來,四個義兄弟摟作一團,使人得生出想哭的衝。
王翦哈哈一笑,分別與滕荊擁抱爲禮,道:“龍瘦了點,神采卻更勝昔日我離開咸之時。”轉向紀嫣然道:“三嫂也漂亮了。”
衆人圍攏過來,紛紛與縱橫無敵的神將拉手致意。
項龍道:“四弟何時回來的,見過儲君嗎?”
王翦道:“看看我這便服,當知我是回來,不知如何,我總覺先來和你們打個招呼,然後去見儲君會妥當一點。”
衆人大訝,紀嫣然道:“四叔爲何有此想法?”
王翦沉聲道:“事實上三天前我早回來,卻苦忍著留在城外,只遣人回來打聽消息,爲的是怕呂嫪兩黨假傳旨意召我回來,豈知聽到的卻是別的消息,三哥和儲君近來似乎不大融洽。”
滕翼問道:“四弟聽到什麼消息?”
王翦道:“首先是儲君似是不贊三哥與族人往塞外去,其次是儲君和三哥疏遠,不像從前般事事找三哥商量。”
荊俊嘆道:“四哥的耳目非常靈通。”
項龍心下個決定,道:“我們進去再談。”
在廳坐好,王翦冷哼一聲道:“這次我帶了三萬兵回來,都是十中挑一的選,且無人不爲我王翦效死力,區區賊黨,只要我個指頭,保證他們全軍覆滅。”又嘆道:“但我卻擔心儲君,更擔心他會對三哥不利,儲君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令人難以捉。”
衆人心知肚明,王翦必是聽到有關嬴政世疑團的消息,始會有此推論。只不過怕項龍尷尬,同時也爲表白對項龍的信任,所以不直接說出來。嬴政斬殺錢直的事,轟全國,王翦沒有理由不知道。陶方、紀嫣然、荊俊、滕翼、烏果五個人十隻眼睛,全集中到項龍上,由他決定怎樣對王翦說這件事。
項龍微微一笑道:“四弟不愧大秦頭號猛將,甫回咸就把報做得這麼準。”
這等若肯定王翦的推測。
王翦雙目寒芒烈閃道:“我對付的只是懶用腦筋的匈奴,三哥面對的卻是東方五國的聯軍,怎到我王翦當頭號名將。”又斬釘截鐵的道:“三哥想要我這四弟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放心說吧!”
項龍哈哈大笑,探手抓著他寬厚的肩頭,欣然道:“我要四弟平呂嫪兩黨,再助嬴政統一天下,建立秦朝大業,而四弟則曠古爍今的不世名將。”
王翦與他對視片晌,啞然失笑道:“英雄好漢,永遠是英雄好漢,各位兄嫂快看看我的三哥,誰比他有更廣闊的襟,更能不爲功名利祿所困,小弟自愧不如。”
衆人心中,明白王翦的意思。要知現在秦國的兩位上將軍,正是項龍和王翦,兩人在秦國朝朝外聲崇高,況在軍中尤甚。如若兩人聯手起來,肯定有對抗嬴政的力量。項龍卻一口的回絕王翦的提議,使秦國免去戰的危機。他們卻不知項龍早從歷史已發生的事實認識到,本沒有人可鬥得過秦始皇的,所以想都不敢朝這方向想。
如此地贏得王翦的讚,項龍汗道:“四弟勿要捧我,我還有很多地方倚仗你呢。”
王翦肅容道:“儲君可能是我大秦歷來最手段謀略的君主,李斯更可比得上商鞅。可是決勝沙場,我王翦除三哥和李牧外,誰都不怕。不過玩謀手段,卻是防不勝防,三哥有什麼打算?”
項龍道:“四弟知不知道儲君的軍力佈置?”
王翦乾脆地答道:“儲君的主力仍是衛軍和都騎軍,近年衛軍不斷招納新人,兵力達五萬之衆,無論訓練、裝備和俸祿,都遠勝他人,且對儲君忠心耿耿,三哥要防的應是他們。”
項龍想起那天昌文君由皇宮追出來,勸自己勿要離開,給自己斷然拒絕的景。想到昌平君和昌文君終是王族,濃於水,有事起來將站在小盤的一方。
王翦續道:“儲君這次對付叛黨,本應把桓齮調回來方是正理,他卻反把安谷傒從楚邊界召回,只從這點,我便推知他確有對付三哥的念頭。”
滕翼愕然道:“安谷傒回來了,爲何我們全不曉得?”
王翦沉聲道:“此乃儲君的一著暗棋,我仍弄不清楚谷傒兵力的多寡,只知他離開邊疆,駐紮在咸和雍都間某,只要接到王令,在一天時間可到達咸或雍都。”
安谷傒像昌平君和昌文君般,是王族的人,有事起來,只會站到嬴政的一邊,難怪王翦看出嬴政有對付項龍的心意。
項龍從容道:“管他有什麼佈置,只要四弟可保著假的項龍從雍都溜走,其他一切我們有應付的能力。”
烏果笑道:“那即是要翦爺好好照顧小子脆弱的小命。”
王翦瞪目結舌的看著烏果,紀嫣然迅快地用悅耳的聲音解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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