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長樂未央。

襄縣城雖不如長安那般富麗堂皇，夜生活卻是一樣的紙醉金迷。

襄州可是縱貫南北樞紐的大港口，往來富商與行人旅者多如過江之鯽，這同時也就意味著滾滾的財源。於是襄的商埠異常活躍，酒肆客棧，時常滿。杯彌香食饌不冷，南北的名吃菜點都能在這裡覓到綜跡。而樂坊鶯苑之中，煙花巷柳之地，最是令人眼花繚樂不思蜀。

江南的不同於北方與關的人兒，彆有一番小家碧玉小巧玲瓏的味道。彷彿上都帶有一江漢河麵上的煙水之氣，溫可人語生香。能在襄城的鶯菀裡撈到一份“營生”的子，那定然不是尋常貨。尋常百姓人家，也不乏“半掩門”的良家子，偶爾暗中接客賺些皮錢。

不斷有行在流通河港之間的旅人，口耳相傳襄的風流韻事。年月一久，襄這個風流之地也算遠近聞名了。它就如同一顆紅的珍珠，散發著旖旎的春，點綴了長江漢水。

龐飛與趙衝並肩走襄城裡有名的花長街上，左顧右盼頗興味盎然。道路兩旁皆是千百鶯聲燕語在拉客的娼婦，一路走來他們怕是吃了幾百個眼了。秀可餐，他們未經酒飯，卻都覺不到了。

龐飛不笑道：“這地方還真是熱鬨，也不知有多男人在這裡把家業敗了個，骨髓也玩得枯了去。”

既然來了，趙衝索也就釋然了，他笑道：“龐將軍好這一口嗎？可有看上的姑娘，咱們進去樂樂？”

“冇意思。”龐飛連連搖頭，“這些千人枕萬人嘗的人，再再也冇意思。就跟煮過好幾回水了的羊骨頭湯，都嗅不到腥鮮味了。”

趙衝便竊笑道：“難不龐將軍偏好‘半掩門’那種？”

“何謂半掩門？”

“就是……民宅私娼啊！”趙衝說道，“好多良家子，也有婚的，也有寡居的，為了掙些錢，暗中接些客人。這可是襄特有的之一啊，將軍居然不知？”

龐飛心裡便饞上了，麵喜道：“難道真是……良家子？”

“那還能有假！”趙衝肯定的說道，“我可是土生土長的襄人，誰是良家誰落了風塵，還不是清清楚楚？彆說，我也偏好那半掩門，嘿嘿！鶯苑那種地方，全是虛假意紙醉金迷。那裡的子方纔還把你當夫君心肝兒，提子扔錢轉眼就不認識你了，出了門心裡就直犯虛啊！半掩門則不同。你縱是去了，人家未必肯接你。就算接了你，還得看樂不樂意跟你睡。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一則風采，二則人，那還要對的胃口才行。手下要是不會個棋琴書畫，或是兒甜如哄得那婦人開心順意，那你乾著急也是冇法。如若霸王上弓，那也是要吃王法的！”

“這麼好玩？那一定要去了！”龐飛被說得心裡，著手道，“你可知道哪有合宜的半掩門？可彆是那種了七八個孩子的老寡婦。得年輕點，漂亮點，最好是段高挑滿一點懂些詩辭酒話的。”

“哈哈！龐將軍不愧是長安來的人，什麼都玩膩了，口味叼啊！”趙衝眉弄眼的一笑，“你彆說，我還真有個最合適不過的半掩門……可惜啊，這個子眼高於頂，一般的男人可都不了的眼界，我就從來冇嗅上過，嫌俺以前是個挑夜香的，你說惱不惱人！……新婚才一年夫君就溺水死了，年輕著呢，還不到二十。當初可是襄城裡出了名的大人兒，想娶的男人能從這裡排隊排到八鬼渡去！不是我吹牛，縱然是龐將軍見了，也要驚為天人！那子，嘖嘖，千百多纔多藝，詩辭曲藝都是遠近出了名的。可惜年紀輕輕就了寡婦。還不是奈不住寂寞？做了半掩門。不過，能被接下的客人，真是之又，一般來說，不是才高八鬥的俊雅青年，就是遠近聞名的達顯貴。龐將軍，要不要去看看？”

“還等什麼，快走啊！”

“假戲真做，真戲假做……既是一同出來逍遙快活，那就得做得真點啊！”龐飛一邊著一邊想道：從離開長安到現在，怕是有一兩個月冇攏過人的邊了。可把我憋得……今天可真是機會難得啊！

二人的步子可算是快了，在襄城中穿街過巷走了約有盞茶功夫，在一戶小莊院前停了下來。

“嗬，這戶人家還氣派。”龐飛不歎道。

“那當然。敢一般的人家能娶上啊？”趙衝嘖嘖的搖頭道，“當初嫁人時，可算是襄震了。因為娶的是本地有名的一名富紳獨子，家財萬貫名聲遠揚啊！可惜了，這個獨子外出乘船遇上了大風浪，就這樣冇了。”

“彆說廢話了，這人什麼？”

“徐梁氏。我們一般‘花娘子’。”趙衝道，“襄州本地風俗話語中，‘花娘子’那可是專指姿過人萬裡挑一的絕。”

“真有這麼邪門？”龐飛不撇了撇，“要說如雲，再多也多不過皇裡宮吧？我可真是見多了。我偏卻要見識一下，這個花娘子有幾分姿！”

“那龐將軍就快請吧！”趙衝指了指那扇大門，“門是虛掩的，不信你去推。”

“真的？”龐飛狐疑的上前，稍用幾分暗力推了一把看似閉的大門，那大門果然吱嘎嘎的就打開了。

“還真是！”

“進去吧，還等什麼呢？”趙衝笑道。

“你不一起進來？”龐飛問道。

“這種事……當然隻能一下進去一個啊！”趙衝哂笑著搖頭，“一會兒你進去，就會把門關。什麼時候再想接客了，就會再度虛掩大門。”

“這樣啊……”龐飛心中嘀咕了一下，說道，“那你乾什麼去？”

“我當然就站在這裡等將軍出來啊！”趙衝嗬嗬的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走遠的。花娘子從不留客夜宿的，你一會兒出來了，我們去客棧投宿，明早趕早再去買酒，回去也好差。”

“那好，你稍等等。”龐飛這才放了心，推開門走了進去，心道：龍潭虎也從不懼它，我還怕你一個寡婦人家？

走進去隻看到一棟緻的兩層小樓，樓前也有花圃，假山流水頗為雅緻。龐飛不笑道：到這種地方來尋覓風流，的確是比逛窯子有趣多了嘛！

沿著花徑朝小樓走，方到樓下，隻見二樓亮起了燈，還響了一記琴絃。夜空之中聽到一個清朗的聲從頭頂傳來：“尊客遠來，不及相迎。萬請恕罪。”

“花娘子不必客氣，在下傾慕豔名，特來討杯酒喝。”龐飛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這時，二樓的窗戶被推了開來，出一個子的半截段。

龐飛咋看一眼，頓時有些癡了。

“我的個孃親，真有如此絕人的小寡婦？”他不嚥了一口口水，心中暗罵道，“呸，真冇出息！哪裡的人能比皇宮裡的還漂亮？……呃，興許是太久冇過人了，這個花娘子還真是**啊！”

“郎君好麵生，聽口音也不像襄人仕。”花娘子輕啟朱道。

“花娘子果然慧眼如炬見多識廣。”龐飛笑道，“在下龐飛，長安人仕。”

“哦，可是長安來的貴客？”花娘子麵微驚，問道，“郎君遠來，所為何事？經商，遊玩，還是尋親訪友？”

“都不是。”龐飛微笑。

“那是……”花娘子輕皺了一下眉頭，稍稍偏頭，帶些俏皮和迷茫的問道。

龐飛心裡已是七上八下按捺不住了，生怕花娘子就不讓他上樓，於是口而出道：“實不相瞞，在下是來做的。”

“做？”花娘子果然麵微喜，“敢問郎君，高居何職？……郎君休嫌奴家絮叨，奴家可是從不接應不務正業的市井氓流的。”

“告訴你也無妨。”龐飛倒是大度，笑道，“在下是一介武夫，剛剛上任襄州軍府果毅都尉一職。”

“襄州果毅？那……不小呀！”花娘子顯然還出了一驚詫，“看郎君麵善，年不過弱冠，居然就做得如此大，真是年輕有為——郎君就請登樓吧！”

說罷，花娘子素手一揚，從樓上扔下來一串東西，落在地上叮咚作響，原來是一串兒鑰匙。

龐飛心中一喜，撿起鑰匙走到小樓門前，隻見若大的一把銅鎖掛在大門上，心中不由得笑道：這要是冇有打的本錢，還真是登不上這棟小樓！……今晚，有得爽嘍，這可比逛窯子有趣了百倍不止呀！

……

翌日清晨，軍營裡號角罷後，全軍集結開始早練，秦慕白親自主持。

至從昨日轅門斬刀疤，殺人立威之後，全營上下一片整肅，再也冇人敢視軍令為兒戲了，這從全將士集結的速度就可以看出來。火速快捷，又安靜嚴整，不見昨日那種拖遢散的局麵。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些張與嚴肅的表，顯得頗為認真。

眼見此景，秦慕白心中暗自滿意。看來馮刀疤冇有白殺。這一刀下去，著實駭住了大部分人，也煞住了一些歪風邪氣。

全營上下開始練，無非是跑步、蹺關與箭這些尋常的項目。也不用秦慕白來一一負責了，他在校場中巡視了一回，這些普通的府兵自然無法與銳的百騎將士相比，用花拳繡或是蠻力蠻乾來形容再也合適不過了。但眼下這也是冇辦法的事，他們本就是一群普通之極的兵丁而已。

日上三竿，早訓完畢，該是吃早飯的時候了。秦慕白回到中軍帳，一邊吃著早飯一邊問邊的人：“怎麼龐飛還冇回來？”

“不知道啊！興許買了酒正在路上吧！”

“那趙衝回來冇？”

“左營水軍和全營將士一起早訓的，方纔早訓時也冇見趙衝的人。”

秦慕白吃飯的作停頓了一下，嘀咕道：“龐飛什麼時候辦事這麼拖拖拉拉了？買個酒，一晚上也還不夠。”

“興許就快回了吧，將軍再等等。龐將軍若回來，卑職便他到將軍這裡來點卯。”

“嗯。”

這都一直到中午了，仍不見龐飛與趙衝的人影。

秦慕白心中一，知道壞事了。他暗中派了幾名百騎出營到襄城中查詢，半日過去後晚上回報訊息，說是找遍全城也不見龐飛與趙衝的蹤跡。而此時，二人也仍然冇有回到軍營！

“將軍，難道發生了什麼不測？”百騎將士問道。

“彆聲張，嚴守風聲。”秦慕白吩咐道，“看來事有些蹊蹺，難不是杜元做了手腳，把這兩人給抓起來了？”

“他們會不會遭遇不測啊？”百騎將士擔憂的道，“若是殺了趙衝滅口，再扣住龐將軍，也是極有可能的！”

秦慕白眉頭擰起，心中有些悔：大意了，真是大意了！襄可是杜元的地盤，若大的一個城池之中，隨時隨地都可能有他的爪牙！萬一龐飛與趙衝真的落了他的手中，被拘押或是滅口都有可能！

還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這混蛋，這麼快就下黑手了！

“將軍，以不我們也和他明刀明槍的乾上吧！”百騎將士惱火的道，“真是反了去了，居然敢對龐將軍下手！”

“冇有證據師出無名，杜元大可以死活不認帳，那不了我們無理取鬨了？”秦慕白擰了擰眉頭，擺手道，“再者說了，未必就一定是杜元捉去了龐飛。你想想，杜元為什麼要捉龐飛呢？”

在場的幾名百騎將士麵麵相覷冥思苦想了一陣，有人說道：“說得也是。如果我是杜元，絕計不會在這種時候頂風作案，捉去龐飛。若說是給馮刀疤報仇吧，那也該直接針對將軍來纔對。捉去龐飛，隻會打草驚蛇更加激怒我們，置他自己於不利的境地。”

“說得好。”秦慕白眼神犀利的點頭，“那還有什麼人要捉龐飛呢？顯然，捉龐飛絕不僅僅是為了要殺他，否則不會連趙衝也一起失蹤。”

“難道對方是為了要挾我們？”百騎將士中有人驚訝道，“現在連趙衝也一併失蹤了，我們好不容易剛剛定下的一個反間計，也就隻能就此作罷——對方好深的心計呀！將軍，某以為，此事縱然不是杜元所為，也與他不了乾係！否則，對方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在對趙衝用反間計？又怎麼那麼巧，知道龐將軍與趙衝一同外出，挑了這麼一個合適的時機下手？”

“說得好！”秦慕白一拍掌，說道，“由此可見，對方的來頭不小，很有可能比杜元的檯麵還要大。由此我們推斷……在襄州這個地方，杜元並非是最厲害的角。他的上麵，還有上風，他也不過是聽令行事，通風報信。”

“那會是誰呢？”眾人驚疑道，“難道……就是西河槽的那個——宋漕主？”

“有可能！”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氣，尋思了許久，說道，“現在基本上可以排除，是杜元直接抓人的可能，但很有可能是他通風報信。而杜元所在的——我們姑且稱他為一個組織吧——他所在的組織中，還有其他的首腦人，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宋漕主。假如是他抓了龐飛拘了趙衝，那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將軍！”其中一名百騎驚訝道，“如果抓去龐將軍的是水鬼，他們也未免太過膽大妄為了！敢讓他們如此鋌而走險的，肯定是驚天大的利益啊！”

“賣糧？！！”秦慕白心中鬥然蹦出這兩個字，一拍自己的腦袋：對呀！我不是讓鄭安順在和正昌糧號的人在談五十萬石糧食的生意嗎？如果對方真有如此大的一批糧食要出手銷，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們軍隊的法眼？如果想讓我們放行，扣住龐飛做人質，不失為一個好策略啊！

“將軍，現在怎麼辦？”眾將士們都有些急切的問道。

“稍安勿躁。”秦慕白表嚴峻的擺了擺手，說道，“現在這都是我們的假設，冇有任何證據。現在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那就是龐飛與趙衝已被殺害，但這個可能不大。如果是這樣，那就肯定是杜元惱怒之下為報仇而下的黑手，這反而簡單明瞭。但如果對方隻是將龐飛捉去做人質藉以要挾，那現在還僅僅是一個開始。如果是這種可能，那他們一定就會再來聯絡我。因為真正拍板做主的是我，而不是龐飛。”

“將軍，聽你這口氣，你是想親探虎？”眾人驚訝道。

“答對了。”秦慕白輕輕挑了挑角，麵一冷咧，說道，“看來我們的對手，比我們想像的要厲害一點。不虎，蔫得虎子？你們切記保守，不要將龐飛與趙衝失蹤的事走了訊息。稍後，我隻一人前往襄城。不出所料的話，定會有所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