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殺看暮青一臉急,反倒不急了,也該這人嘗嘗煎熬的滋味兒!
“主子有令,不得跟你說。書趣樓(www.shuqulou.com)”他冷淡地說了句,轉就走,但都快走出前院兒了,還沒聽到後麵有追出來的聲音,不由怒而轉。
隻見花廳門口,暮青靜立不,手裡的藥方寒風裡嘩啦啦的響。
“他在哪兒?”
“……”
“在哪兒!”
園子裡未掌燈,廳裡的燭照了半園,暮青立在廊上背襯燭,不辨容,隻聞聲沉。
“你若不說,今夜便回去他那兒吧。”轉背對月殺,自青州山裡一見,得他一路相護,今夜隻想讓他回去。他急這樣子,步惜歡的形一定不太好,月殺為刺部首領,回到他邊定能幫上忙。
園子裡靜了會兒,隨後傳來離去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漸去漸遠,在快要聽不見時停了。
“外城北,烏竹林,瑾王府。”月殺說罷便頭也沒回地出了前院,主子說不許他的傷勢,沒說不許他養傷之,這也不算違背主子之命。
暮青倏地回,隻看見月殺走遠的背影,立在廊上許久未,眸若寒劍出鞘,清亮人。半晌,忽然出了花廳,直往府門而去,夜風扯起束發,步伐如風。
“都督要出府?”石大海守門,看見暮青出來甚是驚奇,可是三天沒出府了!
“嗯。”
“那俺去備馬!都督別騎戰馬出去了,這幾日又是罷又是抄家的,京中不太平,夜裡宵,俺去給都督備馬車,車軲轆拿棉布包起來,保準跑起來沒聲兒……”石大海邊絮叨邊往裡頭走,一刻的工夫便將馬車趕了出來,可府門開著,暮青已不見了。
外城北,烏竹林。
夜風被竹林的枝梢割細刀,暮青一素立在竹林裡,著前方三進小院兒裡出的燈火,眸中清寒生了恍惚。
近鄉怯,近人更怯,竟也有怕的時候,更可笑的是怕進這院子,卻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院門口。
還沒敲門,門便開了,開門那人黑衫蒙麵,暮青卻識得他的眼睛,這人以前在汴州刺史府時曾跟在步惜歡邊,應該是月部的首領——月影。
烏竹林裡十丈一哨,到是衛,暮青踏進竹林時月影就知道了。
“你來見主子?”月影盯著暮青問。
“他……還好嗎?”暮青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問道。
還好?
還好沒死!
月影看著暮青,他不是月殺,快人快語,他不妄議主子的事,主子好不好,自己去看吧!
“跟我來吧。”月影轉,頭前引路。
瑾王府隻有三進,進了正堂繞過二堂便是後園,後園裡一棵老檀樹,月影在園子外頭低聲道:“主子調息了三日,一個時辰前剛睡下。你……”
月影話沒說完,暮青已進了園子,行事作風還是那般雷厲,進園時腳步卻放得極輕,推門時怕那門響吵了屋裡人,隻推開半扇便側進了屋。屋裡一清苦的鬆木香,香爐就擺在榻前,白香裊裊,帳簾未放,門口便可瞧見榻上臥著一人。
那人俯臥在榻,一幅雪袖瀉落榻前,籠著裊裊白香,袖下一手白如落霜。
步惜歡正睡著,衫盡,似剛沐浴過,卻不見往日的雍容散漫,發遮了半張如畫容,額間細汗如雨。
暮青立在門口,忽覺屋裡的熏香太苦,從嚨到心口,吸著讓人不上氣。盯著榻上男子,腳如灌了鐵石,不知看了多久,忽然一閉眼,生生拔開沉如鐵石的腳,轉便退出了房門。
走得乾脆,轉眼便出了園子,月影在外頭瞧見,心頭忍不住燒起一團火。
“你這樣便走?”月影一直覺得為衛,他比月殺更恪守本分,絕不管主子的私事,但見暮青進了屋隻站了站,連榻前都沒去便要走,還是忍不住生了怒意,“你知不知道,主子這副模樣都是為了你!他所練的是祖洲仙島上的無上神功,未臻化境不可輕,否則輕則傷,重則反噬魔,功力盡毀!那司徒春……”
“閉!”暮青低聲喝止,回時子明顯有些僵,卻道,“你主子的功力你比我清楚,他剛睡,你想吵醒他就繼續說。”
月影頓時閉。
“月殺說他缺藥方,可有此事?”暮青問。
月影一愣,道:“有。”
“是何藥方?”
“鎮痛的方子。”
“他在巫瑾的王府裡,此方很難得嗎?”
“瑾王爺怪主子擅神功不顧大局,因此沒開此方,這三日主子是生著蠱蟲療傷之苦的。”
暮青問,月影答,一來一去事兒便問清了,年臉頓沉,眉宇間似生了霜。
“等著!”暮青轉就走,月影直到的影看不見了纔回過神來。
莫非,方纔沒去主子榻前長探是因為聽說主子沒有藥方,想要先去找藥方?
他與在汴州刺史府裡打過道,那時將他騙進了湖裡,並用那石灰暗逃出了刺史府。那時他便覺得這般聰慧的子世間難見,隻可惜冷了些,後來見主子對了,他便知道主子難免要吃些苦頭,後來果不其然。這回見主子吃的苦頭太險,他還在想為一不解風的子到底值不值,如今看來……也許值得。
今夜月殺發急信兒說會來,他還以為到了屋裡看見主子,會到榻前徹夜守著不離一步,沒想到會轉頭便出來,開口便問藥方,轉便去尋藥。
世間不缺那些可人,得郎君一護便服侍榻前以相許,從此安居後宅相夫教子的子,缺的是這種時候還能保持清醒,看得清什麼對主子最重要,並為主子找來的人。
方纔直奔園子外頭,沒有在屋外就問藥方的事恐怕是不想吵醒主子,他誤解之下語出責難,到了園外也沒解釋,問明瞭藥方之事便走了。
主子這些日子背地裡為籌謀不,卻從不許誰告訴,而今夜也不理會誤解,一心為主子尋藥方,這兩人……還真是有些像。
隻不過,主子已被世事磨圓了棱角,而刀鋒尚在。
月影著暮青的影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最近盛京城裡夜宵,進烏竹林時是獨自一人,顯然沒乘馬車出來。瑾王府在城北,甚是偏僻,盛京城大,從城來此走上一回已是腳力不錯了,要是回去再回來,豈不是要把跑斷?
暮青到外城走的是道,上元那夜去大寒寺時,步惜歡曾帶走過那條觀音廟到榮記古董鋪的道,觀音廟離城門近,瑾王府在城北偏僻,而城都督府到榮記古董鋪需從城南走到城北,路途甚遠。
盛京城裡宵,哪怕馬蹄和車軲轆都包了棉布,馬在路上也難保不會有嘶鳴之聲,因此暮青隻能步行,從都督府到榮記古董鋪,經道出觀音廟,再到外城城北,整整走了一個半時辰。出府時剛剛二更天,到了瑾王府都已過三更了,待再回到都督府時都已是四更末了。
這時辰,劉黑子和石大海已經準備到校武場摔摔打打練基本功了,看見暮青回府,倆人不敢問去了哪兒,劉黑子隻問累不累,要去備茶和沐浴用的熱水。
“你跑一趟鎮軍侯府,就說我夜裡風寒加重,請瑾王來瞧瞧,不要驚元修。”暮青對石大海道。
“啊?”石大海和劉黑子都不知這是要演哪一齣,但見暮青到花廳裡坐下便等了,就知道這事兒是必為之了。
石大海忙出府去請巫瑾,這時辰元修正歇息,他剛醒沒幾日,正是養傷的關鍵時候,府裡的親兵不敢驚他,但聽聞暮青風寒重了,也不敢不理,忙去將巫瑾喚了起來,跟著石大海回了都督府。
進了都督府前院,巫瑾遠遠便看見暮青坐在花廳裡等他,哪有半分病態?
巫瑾並不意外,他剛夜時才來過,那時就沒染風寒,何來風寒加重一說?
“夤夜請王爺前來,實在過意不去,隻因有要事,想求一張藥方。”暮青待巫瑾進了花廳,遣退了人後,這才道出實。雖不懂醫,但識得藥草,巫瑾給開的那張藥方是理氣調養的方子。覺得,巫瑾給開這方子自是有深意的,或許他已懷疑的份,但這張方子是開給的,與鎮痛無關,因此纔要回府求方。
“哦?”巫瑾難得有些興味,問,“我不是已開了張藥方給都督?”
“王爺不必切脈便能為下開出方子來,想必另一張方子也開得出來。”
“是何方子?”
“鎮痛之方。”暮青向巫瑾,見他溫潤的笑意不改,不由說的更明白了些,“蠱蟲療傷後的鎮痛之方。”
世間鎮痛之方有百十種,暮青點明是蠱蟲療傷後的鎮痛方子,巫瑾自然不會聽不懂了。他坐在花廳裡,眸仍溫潤謙和,隻是漸漸生了涼意。
暮青起,單膝便跪,沉聲道:“他擅功力,為的是替我報殺父之仇,此事是因我而生,我願向王爺請罪,還王爺賜方,我欠王爺一個人。”
巫瑾是屬國質子,大興之臣對他不能行全禮,暮青此禮已算得上是大禮了。這般大禮,自巫瑾被送盛京為質後,不曾有人向他行過,他坐在椅子裡,看著年抱拳屈膝,傳聞中罵得百不敢出聲,見了太皇太後都不跪的年,此刻為了一張鎮痛的方子,屈膝低頭。
院外朔風低號,梨枝颯颯,越發顯得花廳裡靜寂如死。
不知過了多久,暮青麵前來一手,巫瑾有潔癖,竟將扶起,道:“我視都督為知己同道,不過是張方子,何需如此?”
暮青退去一旁,不抬頭,不說話,巫瑾見此嘆了聲,自藥箱裡拿了紙筆出來,一會兒便寫張方子,又取了隻玉瓶一起給了暮青。
“瓶中之藥晨時服一粒,此方抓藥煎服,日服三次。”
“謝王爺!”暮青將玉瓶和藥方收下,鄭重道謝。
“知己難尋,你我之間不需言謝。”巫瑾收了藥箱便起告辭,暮青親自將他送出了府去。
天還黑著,打著鎮軍侯府燈籠的馬車明目張膽地行在青石長街上,巫瑾在馬車裡挑了簾子,著宵後失了絢爛燈火的皇城,低低呢喃如夜裡風聲,“你終是……比我幸運,能尋得一人如此待你……”
馬車往侯府行去時,暮青已出了都督府往外城去。
因在府裡等了巫瑾些時辰,暮青出府時已是五更天,到榮記、走道、出觀音廟、到了城北時,天已矇矇亮,城北有些鋪子已開,尋了間藥鋪進去按方抓了藥,便往瑾王府趕去。
一夜奔波,待進了烏竹林到了王府門口時,天已然大亮了。
月影見暮青真把藥提回來了,不由心裡一鬆,目激,接過藥來便按方去煎。
暮青則帶著那隻玉瓶到了後園,進了屋,這纔到了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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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快到了,昨天我娘說是小端午,把元寶抓過來給繫了百索,表示長這麼大頭一回聽說有小端午。
家裡手包了花生紅棗粽,好多年沒在北方過端午節,已被南方的粽養刁了口味,於是早晨把粽子煎著吃了,我娘看見,表示這種吃法太怪……otz,隻能慨我朝地廣,習俗差異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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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