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氣力甚大，將許氏從都督府門口一路背進花廳，顯得許氏越發的病弱，倒如漢子般壯實。書趣樓(www.shuqulou.com)

元修別開眼，心頭如了塊重石，生疼。

子本該養在深閨相夫教子，可西北軍陣亡將士的發妻卻被生計所迫錘打了這般模樣，世上有多個楊氏，他這一軍主帥就有多愧對那些為國捐軀的英魂。

“都督，侯爺，許氏帶到了。”許氏病得甚重，馬車下不來，府裡又都是男子，不方便揹，楊氏便隻好把背進來了。

楊氏將許氏放下後，許氏跪，暮青出聲免了，命人賜坐上茶。

許氏三十多歲，卻兩鬢霜白，瘦如骨，形同老婦。半躺在椅子裡，坐不穩，茶盞亦端不住，瞧著確是病得厲害。

“別問了，先騰出間屋子，讓巫瑾來給瞧瞧病吧。”元修吩咐親兵回侯府請巫瑾，那親兵得令便去了。

巫瑾自那日拂袖而去後，便沒有再跟著元修來都督府，元修的子一日日見好，元敏和華郡主卻因擔心他，仍命巫瑾留在侯府。巫瑾來時，許氏已移去了廂房，巫瑾診脈後施了三針，收針後說道：“脈象虛虧甚重，原就是弱的子，懷六甲時又傷了元氣，這些年沒將養好，若沒被都督接來府中，怕是隻有兩三年的時日了。”

暮青看著許氏，本就病得重，路上又顛簸了三日，剛進府時還強撐著不敢昏過去，聽聞暮青讓先到廂房歇息時，還出一副寵若驚的惶恐模樣，但一沾枕頭便撐不住了，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我已為施過針，另有此藥留在此，一個時辰後喂服兩顆，讓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敢保證能開口回都督的話。”巫瑾將一隻藥瓶給暮青。

暮青接到手中後便謝道：“多謝王爺。”

巫瑾看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再次拂袖而去。

那袖風呼的一聲，藥香襲人，暮青了鼻頭，莫名其妙。又哪兒得罪他了？男子的心思怎如此難捉？

元修負手看著巫瑾離去的背影，眉頭越皺越，他在邊關時日太長，對巫瑾並不瞭解，但這些日子他住在侯府，觀其言談舉止，應是看似溫和，實則待人頗為疏離之人，但看他今日之態待阿青倒是有幾分真心，否則怎會因一句客氣之言便拂袖離去？

元修轉看向暮青，已經不理此事，把許氏給楊氏照料，隨後便出了廂房，隻待明早再來。

“你回去歇著吧，案子的事別多想。”出了廂房的院子，暮青對元修道。

“嗯。”元修知道暮青是擔心他憂思過重，對養傷不利，但他還是好生看了一會兒。

“怎麼？”

“你近來不似以前那般清冷了。”元修瞅著暮青道，以前待人甚是冷淡，即便是共過生死的戰友，也是默默關懷，從不多言，如今倒是話比以前多了。這並非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變了些。

何時之事？

暮青一愣，轉就走，“你話比以前多了。”

元修著暮青的背影，晴空朗朗，年袂翻飛，潔白如雲。元修朗聲一笑，揚聲道：“你還會害？”

暮青大步離去，理也不理元修，元修追上來，沒急著回府，問道：“聽說，你府裡這幾日在辦春日宴？”

“訊息倒靈通。”暮青沒否認。

春日宴是大興民間慶祝春的傳統節日，每年二月初三開始舉辦三日，著春衫，踏春遊，祭春神，甚是隆重。士族大府裡客卿多，這三日還會開園會大宴文人才子，賦詩作畫，談古論今，論天下論政事，才學出眾者不僅可以名揚盛京，還可尋求賞識者舉薦為，從此走上仕途。

都督府是武將府邸，這些文人的園會本不該辦，暮青卻偏偏辦了，隻請了五人，皆是寒門子弟，整日聚在山樓裡，無甚名聲。如今正在辦案，竟還有心思辦春日宴，朝臣們聽聞此事，無不覺得太過悠閑，又因請的文人皆是不流的寒門子弟，且人寒磣，難免傳為笑談，譏諷者甚多。

元修雖在府中養傷久未上朝，但訊息卻不閉塞，暮青府上的春日宴辦了兩日了，今兒是最後一日，因前兩日等許縣的訊息，他沒心思理會春日宴，今日許氏被帶來都督府，案子眼看有眉目了，他心甚好，這才惦記上了，笑道：“反正天兒還早，不如去瞧瞧！”

“花廳東的桃園裡。”暮青給元修指了條路便往後園走去。

“你不去？”元修奇怪地問。

“一群文人詩作畫談古論今，文縐縐的，聽著頭疼。”暮青頭都沒回。

“那你還辦春日宴？”

“韓其初和崔遠在府裡，崔遠這些日子在山樓裡認識了幾個友人，我便允他們在府裡辦園會了。春日宴的事皆是韓其初辦的，我要查案，哪有這閑逸緻。”

元修一聽也是，他就說怎麼突然跟這些文人混在一起了，原是好奇想去瞧瞧到底怎麼回事，聽這麼一說，心頭迷霧頓時撥開，朗聲笑道：“說的也是，詩論道的，聽著就頭疼，不如不去！”

暮青這纔回過來，問：“要不要去花廳喝茶？我喝茶，你喝水。”

元修氣得一笑，“有你這麼摳門的嗎？”

他知道是為他的傷著想，卻忍不住和拌，他喜歡這種覺，因此上說著摳門，他卻跟著往花廳走去。

暮青進了花廳，吩咐劉黑子上茶，淡道：“誰讓你沒事往心口刀子，你再一回，我這兒的水都不給你喝。”

元修聞言笑了笑，轉頭向花廳外，園子裡的梨花還沒開，桃花這幾日倒已是花苞滿樹了。這人間往年隻覺得無趣，如今卻因而覺得別有一番清幽之。

揮刀誅心一次已夠，從今往後，他的戰場是在的地方，開弓千裡，飲八方，的敵人便是他的！

元修仰頭將茶盞裡的水飲盡，痛快一笑，似又找到了在邊關時抱著酒壇子喝水的暢快心。暮青由他喝了一壺，喝飽後天已近晌午，元修這才起告辭，他是想留在都督府蹭頓飯的，可惜養傷的時日尚短，還需一日診三次脈，連府裡的膳食都需按著單子來，若非不想讓補心之工白費，他才懶得按著這些規矩來。

暮青將元修送出了都督府，回來時見楊氏出來問午宴的事，道聲“擺宴”便去了花廳東的桃園裡。

春風淺淺，吹了幾日，桃園裡的白碧桃花便結了簇簇花苞，花白葉，如二月春來枝頭落雪，一進園子，景沁人。花枝錯，半遮半掩著偏廳裡年才子們爭論國事的風姿，茶香飄了滿園，暮青停步，避在樹後，聽偏廳裡年們論事。

春日宴頭一日是詩作畫，次日談論古今，今日論的是當朝國政。

“……聖上在越州奉縣開衙見民，不設門檻，此舉古未有之，大赦天下之言實有明君之智，奈何元相攝國，久不還政，如今又主張與五胡議和，聽聞胡人索要金銀牛羊之數甚大，朝廷卻仍想拿著國庫的銀兩去養狼為患！士族門閥已朽，救國還需誌士，依在下之見，聖上應早日親政！”

“聖上六歲登基，如今已二十有五，元相攝政整整十九年，如今江北已盡是元黨，聖上親政談何容易？”

“江山大業，本非易事。士族子弟驕奢逸，聖上親政，唯有廣納賢才，廣招寒門子弟朝一途可行。”

年們高論國事，倒句句有譜。

這時，卻有人潑了盆冷水，“朝中元黨專政，聖上自保且難，如何能廣招寒門子弟朝？”

那人坐於下首首位，一襲月布，相貌平平，眉宇間卻別有幾分雍容風華，慢悠悠執起茶盞，舉止矜貴天生。

一名青衫年冷笑一聲，話裡帶刺兒，“那敢問白兄，聖上應如何才能親政？”

這年是嶺南人士，名蕭文林，崔遠結的五人裡，唯有他是江南人，而白姓男子卻不在這五人裡。五人與崔遠相識時日雖短，卻誌向相投，曾多次聽他提及年前在奉縣縣衙發生的事，也聽說他拜了都督府謀士韓其初為師，此次春日宴，五人皆以為是與暮青、韓其初和崔遠相聚，烹茶煮酒，共論國事。沒想到暮青公務在，不常來此，反倒是韓其初帶了位白姓男子來，聽聞是位遊學天下的雅士，卻不曾聽說過名號，隻知此人姓白，名卿。

蕭文林擅棋，頭一天春日宴，別人賦詩作畫，他與白卿弈棋，行局過五，竟一局未勝，不由起了好勝之心，今日頗有針對之意。

賀晨道：“在下覺得白兄之言甚是一針見，談論國事不可滿口空話。”

蕭文林頓時如被人刺著，張口辯，朱子明、朱子正兄弟忙打圓場。這兩人平時辯起來也是沒完的，都督府的春日宴上還是不要辯得如此激烈的好。

朱子明道：“依在下愚見，朝中上品無寒門，改革朝政，廣納寒門弟子仕之道是必行之策，蕭兄所言並無錯。隻是元相攝政，由不得聖上來改革朝政，因此，大行此道之前還需先行他法。”

“有何他法？”蕭文林問。

“在下倒有一法。”柳澤出聲道。

－－－－－－題外話－－－－－－

還有不知道雌伏啥意思的？

再解釋一遍：

出自《東觀漢記·趙溫傳》：“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比喻屈居下位，無所作為。後來比喻斷袖之癖裡，屈居下位的男子，簡而言之一個字——！

……

這章裡的白卿是誰，不用明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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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