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問，暮青知道步惜歡說的是去瑾王府。書趣樓(www.shuqulou.com)

巫瑾應該已經知道是兒了。

上個月回軍營前，步惜歡親自去瑾王府求藥，那鄂草是圖鄂一族的聖草，專養子子的，巫瑾一顆玲瓏剔心，怎會猜不出來？

夜已深，馬車在巷子裡繞行，停在了一間觀音廟前。這廟暮青來過兩回了，但隻知道觀音像底下有條通著外城的道，卻不知還有一條通向瑾王府的。

步惜歡牽著暮青的手還是從觀音像底下了道，道口在兩人頭頂上緩緩封上，一下了石階，步惜歡便將暮青抱了起來！

暮青一驚，“我沒傷著，能走。”

步惜歡沒接話，抱著在道裡走得穩當，他行路步伐向來緩，事事帶著那麼子漫不經心，此刻卻走得急，道裡生了風，兩壁上掛著的油燈火苗晃晃悠悠，男子臉上忽明忽暗，燈影迭迭。

暮青著步惜歡——抿，角下拉，目焦距鎖定，他張，而且心不佳。

“生氣了？”暮青問。

步惜歡還是不接話，隻抱著往前走。

暮青挑了挑眉——抿得更，好吧，他現在不想談心。

小腹又傳來疼痛，索閉上眼，強忍著連眉頭都不皺，免得他瞧見了擔心。

男子卻垂眸看了一眼，難得乖巧，枕著他的膛依偎在他懷裡，不那麼清冷疏離，似人間尋常子。可那張清瘦的臉兒卻煞白如雪，羽睫輕，呼吸雖輕卻頗為急促。

子不適，卻不想讓他知道。

步惜歡步伐又快了些，眉宇間的慵懶盡數斂去，氣度矜貴，莫名懾人，“一放你走，回來時總是這副模樣，你真有折騰自己的本事！”

他放去西北，把自己折騰得一傷病，如今隻是放去城外，也能把自己折騰病了！

暮青睜開眼，皺了皺眉頭，“這不是病，我沒折騰自己。”

步惜歡哼笑一聲，膛輕震，依偎在上頭，那聲音如同夜廊上回響的曲音，煞是好聽，“嗯，你沒折騰自己，凈折騰別人了。”

暮青：“……”

他說的是驍騎營的人？

“那些人不是我折騰的。”闡述事實。

“哦？”步惜歡卻垂眸瞧了一眼，眸中笑意濃鬱，“我說的是練兵之事，你說的是何事？”

暮青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不由把眼一閉，把臉一轉，不理人了。把臉轉進他懷裡，聞著那清苦的鬆香，耳卻在躍的燈影裡微微發紅，他瞧著那小巧的耳珠，覺得煞是可，忍不住又逗，“那些人……可好看？”

他沒說是哪些人，隻等著答。卻再不上當了，閉著眼，無聲抗議。

他又低低笑了幾聲，問：“那……我送去的那絹畫可好看？”

暮青哼笑一聲，還是閉著眼，“人就在此，何需看畫？”

步惜歡聞言大笑一聲，笑罷咬牙切齒，“你子不適，知道我不會拿你如何，所以心的！是吧？”

暮青沉默以對，算是預設。

這時，步惜歡停下了腳步，暮青轉頭一看，見他並未走到道盡頭，而是在一道拐彎停了下來，麵前的石墻看起來很普通，步惜歡卻在左側上數第四塊磚上敲了兩下，在右側下數第五塊磚上敲了三下，兩塊青磚忽然推進去，一道石門忽然在眼前升了上去！

石門後有另一條道！

這條道的主道連著的是城的榮記古董鋪和外城的觀音廟，沒想到還有條藏的支路，估計這條路通向的應該是外城城北的瑾王府。

石門落下，步惜歡抱著暮青繼續前行。暮青很激步惜歡一路上與說著話，讓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必那麼辛苦。道裡行路難以估計時辰，暮青隻知道開啟之時，步惜歡抱著上去的地方是一間臥房，道口在暖榻之下。

步惜歡直接將暮青放到了暖榻上，開門吩咐道：“讓你們王爺速來！”

瑾王府裡的擺設清雅自然，烏竹榻、藤花枕、窗臺前掛著的鳥籠裡養著銀雀，花瓶裡養著的都是藥草，百花如星，細碎爛漫。

屋裡的藥香似有安神之效，暮青昏昏睡，巫瑾來時，見步惜歡坐在榻旁，握著榻上之人的手。

榻上之人披白甲，簪著銀冠，那是朝中三品武的戰袍，穿此戰袍之人卻是個。昏昏睡，聽見他來，睜開眼了過來。那一眼，窗外春雨似歇，巫瑾忽怔，手不覺一鬆，藥箱一跌，藥包散落了一地。

為元修心口取刀那夜，他就懷疑是子，事後試探過，直至一個月前步惜歡來求藥，此事才得以證實。他震驚過，詫異過，思及的一番作為也曾嘆服過，但都不及今夜一見，如遭雷擊。

步惜歡眸暗了暗，淡道：“你來瞧瞧。”

巫瑾一醒神兒，瞥了步惜歡一眼，卻又看向暮青。

暮青心生疑，巫瑾早知是子了，不至於如此，他看見的一瞬，眼裡似有震驚疑，這是為何？

暮青腹痛難忍，不知自己有沒有看錯，亦或判斷有沒有誤。正想著，腹痛又至，暮青眉頭輕皺，臉煞白如紙，步惜歡將的手握得了些，尚未說話，巫瑾便急步走了過來，翻過暮青的手腕，俯便急忙為把脈。

印象中，這聖潔如雲中仙的男子從未如此過，似沾了人間煙火，忽然便多了人氣兒。

步惜歡眸微寒，沁涼奪人。

暮青微怔，巫瑾有潔癖，竟沒搭帕子便為把脈了，許是心太急，連他自己都忘了搭帕子。

“我給你的藥，可有按醫囑服用？”隻片刻，巫瑾便問，語氣有些責怪。

“有。”暮青聲音虛弱，但所言不虛。在都督府裡服用的那種湯藥，巫瑾製了丸藥，帶到軍營後，每日都按時服用，不曾斷過，也不曾多服服。

“那瓶鄂聖丹呢？”

“隻服過一粒。”

“何種形下服的？”

“我回水師大營那夜服的……”暮青回憶著，忽然一愣，心裡已有猜測，如實道，“那夜我潛軍中，想火燒軍侯大帳，東西大營間有條水壕，我下水壕前服了一粒，但沒想到水壕結著冰。”

巫瑾一聽便嘆了一聲，鬆開了暮青的手腕，“我給你開的藥方皆是溫補的，需日久養，慢慢調理。鄂草之效霸烈，春日水涼，水之人必遭寒氣所侵，此草剛好可驅寒毒。可你服用了此草卻未水，原有的寒毒遭此藥驅盡，腹痛難忍實屬必然。”

步惜歡聽明白了，這是信期將至之意？

“如此可對的子有影響？”步惜歡問。

“的子本需三年慢慢調理，緩緩而治，寒毒漸散，信期自至，如此子可不必遭罪。但如今的寒毒一朝遭驅，信期至，子自是要遭些罪。”

“這罪要遭多久？”

“日後忌生冷辛辣之，切記避寒，我再開張方子，溫和調理，一年時日或可緩緩而愈。這一年時日裡，的信期日子不會太準，每至必將辛苦。”巫瑾說罷便往外走，“我去熬藥，後園有溫泉水，泡半個時辰，可緩解痛楚。”

巫瑾生在南國，生來畏寒，瑾王府的後園有一池溫泉水，泉池之上有一竹屋，屋裡竹幾藤團，畫屏小榻，瑤琴香爐，雅緻如世外仙廬。竹屋南角溫泉水暖，四周砌鬆石，一如在山間。

“喜歡？”步惜歡問，看打量了許久，他就知道喜歡。

暮青沒接話，隻拿眼神示意步惜歡避開，要寬。

“娘子站不穩，為夫搭把手。”步惜歡自然不肯迴避，說話間便替暮青解上的銀甲。

能站得穩，是他非要抱著的！

這時，暮青上的銀甲已落地，步惜歡去解袖甲，抬眼瞧見暮青的臉，笑著換了個說辭，“娘子貴，寬這等事怎能娘子親自手？”

貴？他怎不說？

“我半個月前才率兵揍過驍騎營。”暮青忍不住提醒步惜歡，說話時，的袖甲也被解了下來，卻沒阻止步惜歡解的腰帶。

兩人耳鬢廝磨的次數也不了，步惜歡向來不正經，卻從未失過分寸，今晚子不舒服，他就更不會方寸有失了。

外袍、中衫、神甲，袍一件一件的落在地上，竹廬簡樸雅緻，香湯氤氳如夢，夢裡彷彿他們是人世間一對尋常夫妻，窗外春雨細還疏，窗他為去簪寬，若再添一道窗花，當真如房花燭夜。

隻剩束帶和時，他抱著了水。

“你……”

“放開你，一會兒腹痛起來，仔細嗆著水。”

自從為寬了袍，他便不復方纔的調笑自如，嗓音有些低啞，越發添了幾分骨的慵懶。

溫泉邊砌了石臺，步惜歡坐到下方的石臺上，將暮青抱到了上。

池水沒了兩人大半個子，溫泉水暖，暮青一水便覺得腹痛舒緩了些。神一放鬆，暮青便知道步惜歡是對的，這些日子在軍營裡有些累了，今天騎馬趕了半天的路，此刻已是子時，腹痛折磨加上聞了安神香，此刻懶得隻想找地方倚著，他若不下水，自個兒在溫泉池中必是不的。

枕在他懷裡，如墨青襯得一張清絕容如二月春花，風姿世無雙，獨缺俏。想當初，他在江南遇見，清卓冷傲，不懂兒長，他費盡心思才將捂熱了，卻沒照顧好的子。

步惜歡嘆了一聲，“給你送去軍中的菜食可有好好吃？這上也不長。”

暮青閉著眼，淡道：“長多了，你抱不。”

一開口，準能把人氣著，步惜歡垂眸盯了暮青一眼，慢悠悠的反擊，“方纔所言有差，娘子上還是有長的地兒的。”

的束帶還未解，話音落時，的玉背上便來一手！

暮青正阻止，奈何步惜歡解得順溜，那手指靈巧如蛇，一個勾扯，便覺得上束縛一鬆，暮青本能遮。

“遮什麼！”步惜歡沒好氣的道，“有水，又瞧不見。”

暮青低頭一看，果見水麵及香靄氤氳，確實瞧不見，鬆了口氣，把眼一閉，接著泡溫泉了。

步惜歡眸中有笑意，細凝水麵，隻見鏡水悠悠，似有雪蓮映水間，無風自生波。

暮青哪知步惜歡雖不能用力，卻非力盡失，他的耳力目力常人難及，看不見，他卻看得清清楚楚。但不知此事，並不代表傻，依偎在他懷裡靜靜泡了會兒，問：“步惜歡。”

“嗯？”

“瞧不見，為何會撐帳篷？”

“……”

步惜歡沉默了許久，最終隻是笑了笑，這詞兒若非影回稟，他定不知其意，如今知道，倒想起一事來，“娘子何時為為夫作畫一幅，為夫可等著呢。”

暮青閉著眼，答：“恐不能畫。”

“為何？”他詫異，“不是娘子說有此技？”

“你不要誤會了，我是有此技，隻怕你不行。”

“……何意？”他直覺這不是好話。

“我畫風寫實，如若作畫，說需要一個時辰，我能畫一個時辰，你能撐一個時辰嗎？”

步惜歡聞言沉默，許久之後，聽見笑聲自他膛裡傳來。

“青青。”他笑了許久，笑罷下喚。

“嗯？”聽出他咬牙切齒，但篤定今晚他不會，有恃無恐的覺，真不錯。

“我們日後終是要親的。”

“然後？”

“你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

兩人邊泡著溫泉邊說著話兒，泉水溫暖，人也溫暖，瑾王府裡的下人來門外直接將湯藥送來了門口，連乾爽的袍也帶了兩套來。暮青喝了藥，步惜歡抱著又泡了會兒，直到睡著了才將抱出水來。

這夜，兩人宿在了瑾王府裡，春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清晨竹香滿園，涼意刺骨，暮青出了房門時卻並不覺得冷，隻覺神清氣爽腹中暖融，也不知巫瑾昨夜給喝的是什麼湯藥，竟如此暖。

“王爺在花廳裡備了早膳，請聖上和都督前去用膳。”來園中請人的是瑾王府裡的老管家，他低著頭，待暮青和步惜歡走了才抬起頭來，著暮青的背影，喃喃自語，“怎會如此之像……”

暮青早晨起來又換回了武將打扮，隻是沒戴麵，滿園烏竹，不勝那清卓風姿，巫瑾在花廳裡瞧見那眉眼，怔怔出神。

巫瑾有潔癖，昨夜把泉池給暮青用已是難得，今早還擺了盛的早膳招待。早膳是南邊的口味，與江南的不同，但帶著江南味道，倒合暮青的胃口。

“這廚子是我從南圖帶來的，不知都督可覺得正宗？”巫瑾執起一雙玉筷，為暮青夾了隻素包放進碗碟裡。

“想必不正宗。”暮青答。

“哦？”巫瑾一愣，不見惱意，隻眸微深。

“盛京的米粟必定不同於南圖，食材不同，其味必定有差。王爺從故國帶來的廚子自是好的，但恐怕隻能做出像故國的味道，而做不出太正宗的。”

巫瑾一愣，他還以為去過南圖，才知此味不正宗，沒想到是推斷出來的。

暮青看出巫瑾話裡有話，之所以如此說，是想讓他信服，“我從未去過南圖，不知此味正宗與否，但我生在江南，王爺這桌早膳我很喜歡。自從去了西北就沒有吃過南邊的味道了，因此還要多謝王爺。”

暮青淡淡一笑，神有些懷念，步惜歡看了一眼，垂眸。

巫瑾笑道：“我視都督為友，都督無需與我客氣。”

暮青等的就是這句話，“既然視我為友，那我有一事想問，還王爺如實相告。”

“都督請問。”

“昨夜王爺見我的真容，似乎十分震驚，莫非我與王爺的舊識有些相像？”暮青想來想去，隻有這個可能。爹的案子還在查，步惜歡已派人在江湖中尋訪當年外公遊歷之地，以期查出娘親的來歷，可幾十年前的事，要查並不容易，眼下還沒有訊息。爹曾說，的容貌頗似娘親，如若的推斷沒有錯，巫瑾可能見過那個和娘親容貌很像的人！

巫瑾也猜到暮青要問此事，他張口答，花廳外的烏竹枝頭忽然落下一人！

月影！

“主子，月殺來報，請都督速速回府，出事了！”月影回稟時，手中已奉上易容麵和一封奏。

步惜歡接過來，暮青起便問：“出了何事？”

昨夜水師的人在盛京城裡宿下，莫非是他們出了事？

“杏春園裡死了個戲子，昨夜是都督府包的園子，水師的人都被盛京府衙扣下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暮青再沒耽擱，戴上麵便與步惜歡與巫瑾道別，兩人從瑾王府裡的道下回了城的榮記古董鋪，由古董鋪子回了都督府。魏卓之還沒回來，而步惜歡昨夜聽說暮青子不適，便做了安排，今日無早朝，他夜裡才會回務總管府，所以白天有時間。他回府後戴上麵扮月殺，便和暮青一起從都督府裡馳出城。

杏春園裡的戲子死的太巧！暮青一路上都在猜測案，想過殺，卻從未想過見到時是這樣一副景——

那子化著戲妝，穿大紅戲袍，被一白綾吊在荷花巷外的牌坊下，舌出一寸，眼描胭紅，活似厲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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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