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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守你一夜安眠

巫瑾坐進馬車裡,將燈籠放到角落,王府的老管家從後頭提進來一隻食盒,隨即便恭謹地將車門關上了。

暮青想起,巫瑾道:“切莫耗費氣力,快躺著。”

暮青瞥了眼食盒,心知是步惜歡的心思,無聲一嘆,淡淡地笑道:“難道沒人告知大哥,我剛醒就暴起傷人了?”

巫瑾盤膝坐下,見燈燭幽遠,錦被花紅,一室榮秀也襯不住病中的氣本非脂,久臥病榻,倒添了幾分弱。這弱本是兒家應該有的,添在上,卻無端人心疼。

“隻有人告知我,你的手抓握什甚,也知痛,囑咐我不必再試了,生怕你再疼一回。”巫瑾溫聲道,和風細雨的,怕稍大點聲兒便驚了病中人似的。

暮青低著頭,清瘦的下融進錦被裡,一團夏花映了目出手來,道:“不至於傷著筋脈,多養些日子就好。”

“哦?你何時會行醫了?”

“我不會行醫,但大哥莫要忘了我是仵作,驗死驗傷乃是本行,傷勢輕重自然一觀便知。”

巫瑾皺了皺眉,驗死的話聽著深覺刺耳,眉宇間添了幾分傲氣,人想起巷陌裡盛開的夜花,孤芳自賞,不屑爭春,“閻王想收你,得先問過我。”

說話間,巫瑾從袖中取出隻玉盒,盒上獨雕一片青葉,葉青翠,伴著藥香,人看一眼便覺得心神舒暢。

藥膏塗在掌心裡涼涼的,暮青瞧了一會兒,問:“大哥可知鄭家人如何了?蘇氏腹中的孩兒……可無恙?”

“無恙。”巫瑾塗著藥,一貫溫和的聲音竟有些涼,馬車的門窗皆關著,卻約生了涼風,“鄭老太驚過度,鄭當歸傷了筋骨,蘇氏臨盆,一家子皆經不得長途跋涉,便留在了鄭家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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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瑾專心於眼前之事,彷彿前事已遠不足為道,不過是因為想知道,他才費這口舌,“蘇氏的底子比你康固得多,懷的並非頭胎,臨盆時沒費多時辰,隻是刑時失了氣,負傷臨盆元氣大傷,日後補不補得回來就得看夫君的醫了。那娃也是命大,呼延昊下刀淺,傷了母,卻未傷到,隻是早了月餘來到這世間,日後子定會弱些。”

暮青聽著,一顆懸著的心緩緩放下了,卻仍有自責的神

“聽說,你給狄部小王孫講過一個塞翁失馬的故事?”巫瑾將藥膏收起來時問。

暮青一愣,隨即失笑。

呼延查烈那孩子孤僻,絕不會與人多言,連這話都說了,想來是對把他扔在山上的事惱得很。總覺得能想象得出來那孩子惱怒的神,他一定在步惜歡和大哥麵前咬牙切齒地罵,“那人真蠢!”

不過……那孩子連這話都說了,會不會連那夜義莊裡的事也說了?

那步惜歡豈非已經知道了?

暮青陷在猜測裡,回過神來時,聞見一濃濃的米香,巫瑾已將食盒開啟,清粥小菜皆使茶碗茶碟裝著,分量不多,米香人。

“你剛醒,用些清淡的粥菜為好。行軍途中,膳食求不得緻,隻好湊合些日子了。”巫瑾端起碗來,顯然有親侍粥菜之意。

暮青不太習慣,但沒拒絕,的心思全被行軍的話占了去。

“那夜之事對鄭家來說未必是禍,你不必自責。蘇氏臨盆那時,我不便進屋,便將鄭當歸針醒,授了他傷之法。此法雖駭人聽聞,但他妻的命保住了,這名聲傳出去,日後他就是江北唯一能行此的郎中。我臨行前還贈了藥和方子,憑此一技一方,還怕鄭家日後在盛京沒有出頭之日?那蘇氏興許還覺得這刀捱得值。”巫瑾一邊侍喂米粥,一邊接著說起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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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回過神來,無奈嘆氣。

不便進屋?是不樂意吧?

那時,大哥必定因忙於救而分,又因心裡惱蘇氏,於是便將救人之事推給了鄭當歸,也不管鄭當歸正昏迷著,竟一針把人給針醒了。

“不管怎麼說,多謝大哥,免我一生難安之苦。”

“你既然稱我一聲大哥,何需與我客氣?”巫瑾搖了搖頭,兩片睫影遮了眸底的幽

大軍南下,藥材珍貴如金,他舍給了鄭家不假,可他的一技一方卻不是那麼好得的。元修的心病已痼疾,他必然不會再用他的藥和方子,醫院裡的那些庸醫為了醫他的心疾,必定遍尋良方,而他留在鄭家的正是此方。鄭當歸的幺因早產之故,出生時有心氣不足之癥,考慮猛藥對於嬰孩而言形同毒藥,他開方時用藥十分溫和謹慎,乍一看藥效甚微,但常年服之必有固本培元之效,實乃世間養良方。

此等良方,以鄭當歸於醫道上的悟,他必然懂得,而醫院裡雖遍地庸醫,但也有幾個明人。一旦鄭當歸傷之技的名聲傳了出去,這張方子早晚能被醫院得知,而鄭當歸這一技一方的出,元修想查也不難。

在西北為元修醫治心疾的那一年裡,他就看出元修的已變,他心上的那道傷和心疾是他此生之痛,鄭當歸手裡的那張藥方對他來說既是救命良方,也是殺他的刀。每當他看到鄭當歸都會想起過往,他會是他眼裡的沙子,就算為了命不得不用之,也絕不會喜歡。

鄭家是會有出頭之日,興許還能重回醫院,耀門楣。可上有不喜,下必甚焉,在朝中,那水深火熱的滋味慢慢去品吧。

他給的東西,但鄭家不要覺得燙手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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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久病初醒,不宜勞神,南下的路上好好地養子纔是。”一小碗粥片刻工夫就見了底兒,巫瑾將碗碟收起來後道。

暮青聽見南下,麵,眸底不見波瀾。

隻淡聲應了,餘事一句未問。

——當初步惜歡如何出的城,盛京城裡現如今是何人在主政,都督府裡的人可安好,南下的大軍有多,行軍路上的糧草如何解決,行軍路線如何,沿路州城可有出兵阻攔,至今已經幾戰、死傷幾何、何日能至江邊、如何渡江,江南二十萬水師可願接駕?還有,呼延昊是生是死?

這些事,步惜歡和巫瑾未提,暮青便不問,之後的日子裡,當真如同答應巫瑾的那般,不再勞神,隻管養傷。

這幾年不得歇,一歇下來,舊疾新傷一併發了起來,來勢洶洶,致使燒熱不斷,反反復復月餘才見好轉。而這月餘的時日裡,南下的大軍白日行軍,夜裡宿營,走得不不慢,至於戰事……一次也沒有過。

沿路無一州城出兵阻攔,盡管如此,步惜歡依舊每晚都在宿營後到軍帳中議事,回到馬車裡時常常已是夤夜時分。

越往南走,天氣越悶熱,暮青原本有些日子夜裡無夢了,這夜卻又夢回義莊,夢見火盆翻倒,義莊陷在火海裡,夜風卷著火星兒飛出千裡,漫漫山火點燃了軍營。大軍開拔過江,江岸遍地炭死馬,火人一個個湧進江裡,燒了江南水師的戰船,江上火海連綿萬浮漂,滾滾黑煙遮天蔽月,江水彤彤猶如池。黑暗之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扯遠,看著步惜歡和章同等人在戰船上揮劍殺敵,大火黑煙就快要將他們吞噬,力往江裡沖,卻被越扯越遠,絕之中,沖著江裡大喊:“步惜歡!步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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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江之隔,猶隔萬裡,他在戰船上聽見的呼喊,聲音也似從萬裡之外傳來,“……青青,我在!我在……醒醒!”

一聲醒醒猶如雷音,那扯住的暗力忽然崩斷,江火海漸漸不見,拚殺之聲也離耳畔遠去,隻聽見蟲鳴聲聲,看見燭朦朧,良人在側,十指相扣,人世安好,莫過於此。

“又夢魘了?”步惜歡低頭問時,淡淡的鬆木香傳暮青鼻間,清苦的氣息令眉心一疏。

“……火。”暮青心神未定,氣虛無力地道。

步惜歡的手頓時,眸底現心疼之,隨即便有一道極輕的掌力經暮青掌心而,輕似仙山之風,暖若玉闕瓊泉,於經脈臟腑之間遊走,緩緩歸於心脈,久護不去。

暮青闔眸寧神,有些貪覺,縱容自己多了一會兒才問:“你何時回來的?”

“剛剛。”他道。

“……”騙人。

暮青睜開眼瞥向窗子,窗開著半扇,明月懸空,夜風清徐,馬車裡甚是涼爽,今夜惡夢之擾,醒後上竟未有汗——他一定不是剛剛纔回來。

這一路是纏綿病榻,但沒病傻,他以為什麼都不知道?

這些日子天氣悶熱,夜裡門窗閉實難安眠,可大軍宿營在外,開著門窗恐有刺客,步惜歡便親自守夜,這些日子每晚都坐在旁,守軒窗,驅蚊蟲,隻為一夜安眠。

有時燒熱,夜裡口醒來,問他何時回來的,他總說剛來。清晨睡足醒來,總見他盤膝坐在旁,正閱軍奏報,問他何時醒的,他總說剛醒。

心如明鏡,他本就一夜未眠。

久病剛醒那日,因那白袍錯認了他,他次日便換回了紅袍,袍上還熏了鬆木香。他的功法已臻化境,無需再熏香,這心思是為……夜裡夢魘,他怕醒來驚,便換回了悉的袍,熏了悉的鬆香。不僅如此,這些日子夜裡無夢,大抵與他趁睡時以力為調息安神有關。

這一個多月以來,反復燒熱,大哥非但不急,反說是好事。幾年未歇,病邪淤積,而今一腦兒地發作了出來,總比久積不發終惡疾要好。大哥煎了幾服藥,要慢養自愈,每隔五日便為施針一回,借著病邪發作之機,為的寒毒引出,他說此乃清理淤毒調理五臟的好時機,熬過這段日子,日後非但不必再寒毒之苦,連子的底子都會康固很多。

步惜歡也懂醫理,許是一樣覺得機會難得,夜裡便趁睡時為調息安神,病了多日子,他便有多日子整夜不眠。

“可口?”步惜歡問。

暮青回神時見窗外已有侍奉了茶來,那侍仍然穿著宮袍,一張皺的老臉麵無表,一看就知是範通。

暮青坐起來,步惜歡先嘗了口才將茶碗遞過來,裡麵盛著的是白水,溫度剛剛好。這些日子,沒下過馬車,但知道馬車周圍守著三重神甲軍,另有衛藏於暗,守衛之森嚴可謂飛鳥難。饒是如此,步惜歡依舊會親自嘗過的膳食湯藥,哪怕這些在送來前都由巫瑾驗過了,他也不曾疏忽半分。

暮青捧著茶碗,一碗白水竟喝出了苦甜的滋味。

“再過半個月就該到江邊了,今夜議事的時辰長了些,明夜一定早些時候回來。”步惜歡閑話家常一般,接過空茶碗遞出窗外時,月照在明潤的眉宇間,愧剛凝起便散了,待範通在窗外退下,男子回頭來時已斂盡喜怒,隻溫聲哄,“夜還長著,再睡會兒吧,我在,莫怕驚擾。”

暮青聞言眼眶微熱,見他轉臉從旁拿起軍報要看,下意識地就手拽住了他的袖,“不累?夜深了,睡吧。”

步惜歡怔住,見暮青把枕頭往中間挪了挪,一時竟難以回神。

那失神之態暮青心生酸楚,手便將步惜歡手中的軍報拿開,挪到他後幫他寬了外袍。夜風清徐,男子麵窗而坐,風華好似瓊池上仙,卻沾惹了紅塵深。他怔怔,見銀燭照著紅袍,紅袍鋪在的膝頭,低頭為他疊,仔仔細細,彷彿著人間至寶,重至極。窗開半扇,月悄至,映在的眉心,了世間至的風景。

“睡吧。”暮青將袍疊好,仔細地收到枕旁,見步惜歡還愣著,便乾脆牽住他的手將人往枕旁一拽。

步惜歡正失神,冷不防被暮青拖拽了一把,竟沒坐穩悶頭栽了過來!

一聲悶響,馬車震了震。

車外,神甲軍目不斜視,衛在樹梢仰頭月,範通垂眼觀地,麵無表地往窗前挪了一步,正好擋了半扇窗。

,步惜歡將暮青撲在下,兩人同時僵住。

忽然罩下的人影讓暮青皺了皺眉,老棺、炭火、男子殘暴的雙眼一瞬間湧至眼前,下意識地便想將人推開,枕旁清苦的鬆香氣傳來,讓忽然醒過神來。

這失神回神之際不過眨眼工夫,步惜歡避開,襟卻被一雙手扯住。

的拳頭握得的,他的襟被生生攥出了褶子,在他下抬眼,目清寒,咬牙切齒,“你……你的功法當真已臻化境?”

一扯就倒,這算哪門子的功力大

的惱火不含半分假嗔,他卻知道惱的是自己,惱依舊被那夜之事所困,險些將他推開,他再黯然神傷一回。

步惜歡笑了聲,笑聲懶沉,在悶熱的夜裡彷彿催人眠的曲子,安的心神,“若非已臻化境,怎會你一就化了?”

男子眼波醉人,話說得暮青麵紅耳赤,卻知道以他素日的德行,這時必不會隻滿足於言語上的**,大抵是真要占些春香的。可他卻半撐著子,非但小心翼翼地避著與相親,還稍稍偏了偏子,讓了燭進來,還了眼前的亮,而他的眸底卻布滿熬出的,近在眼前,那般清晰。

暮青攥住襟的手微微著,彷彿攥的是自己的心,許久之後,忽然狠狠一拽,猛地將人往被褥中一摔!

步惜歡這回已有所覺,但不設防,由著發猛力將他從上扯下推倒。

又一聲悶響,馬車再度震了震。

車外,神甲軍依舊麵不改衛依舊仰頭月,範通往窗前又挪了一步,擋得更嚴實了些。

車裡,步惜歡枕在枕裡,墨發淩襟大敞,燭淺照著半麵膛,玉暖明潤,那半麵膛上枕著清瘦的臉龐,那好似新春裡初開的桃花,春惹人。

男子靜靜地躺著,不亦不言語,膛下傳來的心跳聲卻沉而快,鼓聲一般。

皺了皺眉頭,似乎嫌吵,命令道:“睡覺!”

這一聲命令卻惹來了男子的笑聲,低如夜風,啞沉慵懶,“青青,你這般……我睡不著啊。”

暮青裝作聽不懂,堅決在他上,半分也不肯挪開,閉著眼道:“我要睡。”

此話蠻不講理,任至極,惹得男子無奈一笑,搖頭長嘆。

要睡,所以他即便睡不著,也會睡得著——這看似蠻不講理,卻是他一直以來給的寵。不善言辭,但知他待之心,所以便說要睡,寧可任也要把自個兒當鎮山石一般住他,不許他起著他歇息,睡不著也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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