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沒想到，這竟然是牡丹的最後一麵。瞧著牡丹角的，還有那雙永遠闔不上的眼睛，浸染的紅，讓人整顆心都揪起。

如果昨日能給牡丹一些解毒丹，哪怕不能治本，隻是個心裡安也好！

「沈大夫？」阿落戰戰兢兢，臉都嚇白了，「昨日不是好好的嗎？為何今日就了這樣？」

「昨日上的毒，明明沒有……」沈木兮也覺得詫異，按理說不應該現在毒發，據所探，這毒蟄伏在已久，雖說來勢洶洶，卻遠沒有達到毒發亡的地步，最多是神愈發衰弱，然後漸漸的為人所控製，失了心罷了！

一旁的衙役許是聽著了，回頭就讓人把沈木兮給圍住。

「你們幹什麼？」阿落愕然，「快放開沈大夫，這是離王府的沈大夫，你們不得無禮！」

「既然是離王府的沈大夫，那自然得好生款待，隻不過方纔聽你們說，認識死者，免不得要請你們去一趟府衙說一說事的經過。」為首的瞧著還算公正，言語間也沒有不妥之。

沈木兮示意阿落莫要來，點點頭道，「我隨你們過去便罷，阿落跟這事沒關係，請放了！」

對方猶豫了半晌，終是放了人，隻帶走了沈木兮。

眼見著沈木兮被帶走，阿落撒就往離王府去，這會找誰都沒用，還是得找王爺做主，萬一這幫廢找不到兇手，胡的拽個人當替死鬼，沈大夫可就倒黴了。

奈何沈大夫為人正直，想著為死者冤，卻未想過人心叵測。

東都繁華，終鮮有心思單純之輩。

可王爺今兒不在王府，阿落撲了空。

說好的來府衙問話，誰知卻進了東都府的大牢？？沈木兮一臉懵然，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是要讓當替死鬼？心下一慌，牢門卻重重合上，落鎖。

「你們這是幹什麼？我不是兇手，為何把我關起來？」沈木兮急了，「回來！你們都回來！我沒殺人，牡丹姑娘之事，與我無關，我隻是個大夫！」

可誰都沒理，而且連審問這一關都免了，直接下大獄。

「豈有此理！」沈木兮憤然，狠狠踹了牢門一腳。

四下的牢房裡空的，這是監，所以人不多，但是牆那頭卻有靜，好似是嘈雜的喊聲，也不知是不是關押著，與一樣被無辜抓進來的人。

驀地，牆那頭響起了冷嘲熱諷之聲，「嗬，這年頭連當個大夫都有危險，真是世風日下啊！」

這聲音？

沈木兮駭然，好像是……

想了想，慌忙挪了凳子，這牆上有個天窗，位置不太高，墊著凳子剛好能看見牆那頭的況。

隻不過，這天窗不怎麼牢固，封泥的和牆有所差別，稍稍用力，這天窗便被拽得搖搖晃晃，好似再用點力，就能把這天窗給掰下來。

大牢尚且修繕不利，可見這東都府的公門之人，皆好不到哪兒去。

沈木兮站在凳子上，過天窗能清晰的看到牆那頭的靜，視線在搜尋，掠過一圈之後，終於看到了那某頎長而消瘦的影。

是他！

是他！

險些喊出聲來，卻在最後的關頭，紅著眼眶捂住了。終是不能喊出聲，隻能遠遠的看著，看著那影一瘸一拐的在牢房裡來回的走，似是焦灼。

奇怪的是，他推開了牢門走了出去，須臾又提著茶壺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沈木兮瞪大眼睛，這讓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待遇，薄雲岫將丟在牢裡，名為關押實則是保護，牢房周遭被清空，任其自由活，隻是不能走出牢房外的大門。

這作風，倒像是薄雲岫的手筆！

深吸一口氣，沈木兮慢悠悠的爬下凳子，用一旁的稻草輕輕了凳子，若有所思的坐定。思來想去，莫名覺得今日的事有些怪異，被抓得莫名其妙，被關得莫名其妙，隔壁又是男監……

真是巧得很！

刑房，薄雲岫冷然佇立，站在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沈木兮在牢房裡的一舉一。

月歸行禮，「王爺！」

「你做得很好，從今日起，你便跟著！」薄雲岫幽幽吐出一口氣，轉頭便沖府尹吩咐道，「既是見過，也該安心，莫提起本王來過！」 府尹連連行禮，「是，下明白！隻是這牡丹姑孃的事兒……」

「若要手，不許攔著！」薄雲岫說完便拂袖而去。

「是！」府尹行禮，旋即跟在薄雲岫後離開。

王爺突然駕臨東都府，驚得府尹險些，當下相迎，誰知王爺來了吩咐不許人審問沈木兮，直接把人送去男監隔壁的牢房。

這牢房還是當日永安樓那幫人挪進來之後，刻意在男監邊上修的，尤其是那個天窗，是按照來人吩咐的高度，分毫不差的按上去。那張凳子亦是，刻意留在牢的。

雖然不懂王爺為何如此吩咐，但既是王爺授意，府尹便也樂嗬嗬的照辦無虞。除此之外，王爺還不許任何人審問永安樓的人，除了那個罪魁禍首，其他人就在牢裡好吃好喝的待著，能自由行，不走出大門便可。

眾人隻覺得，王爺高深莫測，不是誰都能猜得王爺心中所想的。

「王爺！」黍離行禮，彼時真真嚇了一跳。

月歸來報，說是沈大夫被府衙的人帶走了，王爺沒細問，直接從六部衙門殺到了東都府的府衙。腳尖剛落地就讓府尹將沈大夫送去既定的牢房，黍離也是這才知道之前修葺這牢房的緣由。

王爺這是按著沈大夫的高修的天窗，又擔心天窗太矮，會讓沈大夫心中生疑，便放了一張凳子，為的是讓沈大夫覺得這是巧合。

黍離心裡腹誹：鬧這麼大的周折，親自帶去不是更好？說不定沈大夫突然激涕零，便來個以相許。可現在沈大夫全然不知，哪會有半分激。 臨走前，黍離亦不忘叮囑月歸，「王爺重視沈大夫，在你之前，王爺挑了好幾撥的人，沒一個滿意的。如今你能勝任，自然是最好不過，然則必須小心謹慎，莫要怒沈大夫，也莫要靠得太近，免得王爺心裡不痛快。」

月歸皺眉，當了這麼多年的暗衛，素來是上行下效，隻聽命令做事，可如今……怎麼聽著，任務很是艱巨？這到底是讓親近沈大夫呢？還是別親近？ 「罷了罷了，務必保護沈大夫周全，別的不用管！」黍離輕嘆，「記住，不惜一切！」

最後這四個字，月歸聽明白了。

任務很艱巨！

「沈大夫！」府尹親自在牢門外笑盈盈的看。

沈木兮心一震，下意識的站起幾行禮，哪知卻被府尹趕進門攙住，「別別別！站著說話便罷，勿要行禮，千萬不要行禮！」

府尹背上寒涼，想起王爺跑進門時黑沉可怕的臉，足見眼前這人，何其重要。這要是讓王爺曉得，沈大夫給他行禮，回頭不得剝了自己的皮？

惹不起！惹不起！

沈木兮眉心微蹙，想著前後的差別待遇，心裡漸漸瞭然，估著……

「大人，牡丹姑孃的死，與我沒有關係，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還不待沈木兮說完，府尹已打斷的話，畢恭畢敬的將請出了牢房，「聽說沈大夫醫高明，如今全東都城，誰不知道你一副葯，直接藥到病除，治好了離王殿下！」

沈木兮深吸一口氣，果然……

「沈大夫出現在胭脂樓門前，可是與牡丹姑娘認識？」府尹笑問。

沈木兮點頭，「此前牡丹姑娘來過醫館找我，說是子不適，然則還不等我給開藥，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再後來便是今兒一早，死在了胭脂樓門前。」

「原來如此！」府尹點點頭，忽然又道，「沈大夫是不是對牡丹姑娘之事心中存疑？」

沈木兮想也不想的頷首，「是。」

「既是如此，沈大夫想不想繼續查下去？」府尹笑盈盈的問。

不知道為何，沈木兮總覺得府尹這笑，笑得讓人脊背發涼，好似藏著什麼謀。

猶豫了半晌，沒有立刻答覆，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殺人之事同府有關，與一介大夫有什麼關聯？貿貿然的介，鬧不好會把自己攪合進去。

萬一牽連其中，吃罪不起！

「沈大夫不必顧慮，此事是府衙門之事，你願意幫忙，本激不盡，與誰都沒關係。」府尹到底是圓之人，這朝堂裡爬滾打了那麼多年，哪能看不出沈木兮的顧慮。

沈木兮想了想，「牡丹姑孃的事兒，我不願摻合，但是我與牡丹姑娘到底也是有一麵之緣，終是我未盡大夫之職，能否請府尹大人帶我去見見牡丹姑娘最後一麵？」

「好！甚好！」府尹心裡暗暗讚歎，不愧是王爺看中的子。且聽聽這藉口，真真是合合理，既沒有答應摻合，也沒有拒人千裡。

停房門前，府尹尚且有些猶豫，「哈，沈大夫，可能有點難看，裡麵……你若是熬不住就趕出來，千萬不要勉強！」

否則王爺怪罪下來，他這府尹怕是要完犢子！

沈木兮點頭，「謝大人提醒，沈木兮省得！」

「欸，曉得就好！」府尹走在前麵，沈木兮跟在他後麵。

仵作在旁行禮，格畢恭畢敬的遞上，府尹裝腔作勢的瞄了兩眼，轉手便遞給了沈木兮，「沈大夫，看看吧！」

沈木兮一愣，這東西是能隨便看的？慎慎的接過，沈木兮瞧著格上寫著：五臟俱損，脈破裂，以至五出而斃命。

這隻是初步驗，並沒有進一步的記錄。

「五出，是什麼導致？」沈木兮問。

仵作掀開白布，牡丹就躺在停臺上。

沈木兮心裡微涼，昨兒還跟牡丹在說話，今兒卻是之別，終是世事無常，誰能預料？近前，瞧著已被闔上眼的牡丹，心裡有些難。

為大夫，見多了生死離別，卻還是看不慣生死離別。

「初步檢驗，是臟出現了穿孔，孔很多，但一時半會的卻查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針還是別的什麼，得進行二次檢查。」仵作已經穿戴妥當。

「沈大夫，待會你若是不住，一定要馬上離開！」府尹不忘叮囑。

沈木兮點頭，「謝大人！」

仵作手，沈木兮麵不改。

倒是府尹「哇」的一聲跑出了停房，在外吐得稀裡嘩啦。

「這是什麼？」沈木兮忙道。

仵作愕然，驚覺有東西在牡丹的麵板底下遊走，好似活的。快速開皮，快速取出，竟是一條蟲子，人都死了，這蟲子竟然還活著？

「恐怕就是這東西，導致牡丹姑娘腑臟穿孔而死！」沈木兮說。

仵作連連點頭，「老夫當了半輩子的仵作，還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死法，沈大夫，你行醫救人，可見過這等病癥？」

沈木兮眉心微蹙，「且去拿生試試，若是能棄死求生，就說明這是蠱蟲。」

生很是好找，去廚房隨便拿一塊便罷。

在開皮位置，以生為，可見遊蟲鑽出，快速覆滿生。

仵作駭然，「蠱？」

沈木兮點點頭，便也不再多說，死因查明白，仵作的任務就算是完了，而的調查才剛剛開始。既然是死於蠱毒發作，那這蠱的來源便了重中之重。

牡丹的上沒有任何的痕跡可尋，除了這見死的蠱蟲，再無其他。

退出停房，沈木兮神凝重。 府尹吐得麵發青，「沈大夫，你嚇著了吧？」

完了，這木愣愣的表，可不是嚇著了嗎？

「沒事！」沈木兮搖頭，「多謝府尹大人，我這廂得趕回醫館，若是大人來日有什麼需要，隻管來醫館找我，沈木兮一定竭盡全力！」

「好！」府尹連連點頭，親自送了沈木兮出去。

阿落在府衙門外來回的踱步，瞧得出來，很是著急。

在石獅子邊上，還靠著一個懷中抱劍的子，這人所穿像極了離王府的侍衛。見著沈木兮出來，當下站直了子，畢恭畢敬的沖著沈木兮行禮，「奴婢月歸，是離王殿下親自指派，伺候沈大夫，保護沈大夫周全！」

「沈大夫！」阿落快速迎上去，「你沒事吧？」

「沒事！」沈木兮搖頭，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月歸，說是來保護，實則是監視吧？不過，經過這麼多事，也的確需要人保護，這東都城有太多的變數和危險，由不得任。

沈木兮剛要衝府尹行禮，然則一轉，旁已空。

府尹走得比誰都快，領著所有人，趁著沈木兮和阿落說話的空隙，早早的退場。

「回去吧！」沈木兮略顯無奈。

月歸不做聲，安安靜靜的跟著沈木兮回去。

牡丹是死於蠱毒發作，跟那些貓有關係嗎？

沈木兮走的時候，請仵作采了一點牡丹的，置在小瓷瓶裡帶回去。

貓蓄蠱，牡丹也是。

兩者的蠱毒，是否為一種？否則為何這般巧合，死貓出現，牡丹也死了。

丹爐裡的貓已經徹底消失，像是被丹爐吸收了一般。

沈木兮輕嘆，牡丹上的也倒了進去。這丹爐能容納所有的蠱毒，隻不過不屑煉製這些狠毒辣的東西。若是兩者一致，前後腳進丹爐的蠱會生出很奇特的變化。

合上丹爐，小心的擱在一旁，沈木兮麵凝重。

不知道為何，覺得這些用蠱之人，似乎跟湖裡村的那一撥有所關係。尋常人若然要作惡，也該是用毒而非用蠱，蠱這東西很麻煩，得慢慢培養，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絕對沒有用毒來得又快又省力。

「是長生門的人嗎？」沈木兮暗自嘀咕。

出了葯廬，沈木兮便撞見了薄雲岫。

「好巧！」沈木兮口而出。

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薄雲岫的臉瞬時黑了下來，瞎子都該知道他是在這裡等，哪裡是什麼巧合？

「王爺來葯廬作甚？」又問。

這下，薄雲岫的臉徹底黑了鍋底，「你說呢？」

沈木兮抬步就走，「我又不是王爺肚子裡的蟲子，哪裡知道王爺心中所想。恕沈木兮愚鈍，猜不王爺的心思，現在……」

腕上頹然一，他已經拽住了的手腕，那一副討債鬼般的臉，看得滿心惶惶。

「王爺這是作甚？」沈木兮掙紮著，奈何這廝握得生，吃痛的低了一聲，「疼！」

薄雲岫力道稍緩，仍是沒有鬆手，「沒心肝！」

「王爺此言何意？」明知故問。

寧可去關心一個死人，也不願跟他多相，多說幾句話，還敢問他「此言何意」？他沒撕了，都算是客氣的。

「沈木兮，你沒心嗎？」薄雲岫冷著臉問。

「人豈可無心，無心怎麼活？」沈木兮反相譏，「不過是用心之地不同罷了，王爺若是有心，想來後院早就兒群，也不至於閑得慌，跑這兒同我鬥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