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它這模樣,端木緋就知道它了。
這隻小霸王啊,要是不給它吃,它就會在一旁等著時機飛過來搶。
端木緋乾脆就把一碟乾炒五香黃豆送到這鳥大爺跟前,小八哥津津有味地啄起豆子來,一口一個,要說有什麼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那鳥喙啄著碟子的聲音不時地回響在廳堂裡
這次才一盞茶的功夫,碧蟬就又再回了花廳,烏黑的眼眸中閃著盈盈笑意,稟道“姑娘,老太爺得知二夫人重病出不了院子,就吩咐人讓莫姨娘去向太夫人敬茶話傳到二夫人耳裡後,二夫人的病就立刻好了。”
說著,碧蟬的口中不免出一唏噓,老太爺這一招實在是狠啊
端木緋捧起茶盅,慢慢地抿著熱茶。
瞧,這件事本來也就是這麼簡單。
照規矩,隻有嫡妻纔可以向婆婆敬茶,莫氏說得好聽是二房,但實際上就是妾,這妾要是向賀氏敬了茶,那意味著什麼
妻不妻,妾不妾。
以後小賀氏在府中可就徹底沒臉了
那麼,小賀氏這次不是給莫氏下馬威,反倒是幫了莫氏一把
這個後果,小賀氏可承擔不起,就算是為了的兒,也不敢這麼跟端木憲賭氣。
思忖間,又一個管事嬤嬤疾步匆匆地來了,笑地稟告端木紜,前頭剛敬了茶,時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該開席了。
莫氏既然敬過茶,那算是禮了。
接下來自然就可以開席了,端木珩和端木紜分別引著在場的公子和姑娘們去各自的席麵。
從花園的南門出去,再走過一條蜿蜒的鵝卵石小徑,就是雁廳,今日眷的席麵就擺在雁廳,一共擺了七桌。
賀氏與那些夫人在正廳席,姑娘們的三桌則擺在了隔壁的西偏廳裡。
丫鬟們井然有序地上了熱氣騰騰的酒水菜肴,鴨魚,瓜果菜蔬,山珍海味,可說是琳瑯滿目,香味俱全。賓客們一個個吃得頗為滿意,贊不絕口。
席麵到一半,一個穿鐵銹暗紋褙子的嬤嬤氣籲籲地跑來了,在廳堂外麵探頭探腦的,也不知道在張什麼。
綠蘿看了那嬤嬤一眼,低聲音在端木緋耳邊道“姑娘,那是王嬤嬤,是莫姨娘那個院子裡的嬤嬤”
端木緋心知這王嬤嬤十有**是來找姐姐端木紜的,可是端木紜剛去了更
瞧王嬤嬤麵焦急之,端木緋索離席走了過去,直接問道“出了什麼事”
王嬤嬤看著端木緋稚氣未的小臉,遲疑了一瞬。
這些日子來,端木緋得了端木憲的吩咐,幫著端木紜一起管家,這些日子來雖然沒怎麼看理過家事,但是偶爾幾次,那都是一語中的,大刀闊斧,所以如今府裡的下人們早已不像從前那般怠慢了,甚至心裡還有幾分敬畏。
“四姑娘,五爺剛才溜進了莫姨孃的院子”王嬤嬤嚥了咽口水,低聲稟道。
五爺端木瑞是小賀氏的子,今年才六歲,因此還沒挪到前院去住,正和小賀氏住在一塊兒。
六歲的端木瑞去自家姨孃的院子倒也沒什麼事,隻不過萬一鬧事的話,今天這樣的日子,恐怕容易讓人看笑話,到時候,難免會怪責姐姐端木紜。
端木緋沉了一下,問道“你可有稟過二夫人”
王嬤嬤麵為難之,繼續道“二夫人接了莫姨孃的茶後,就鎖上院門,誰也不見,下人們也不敢通稟”
“我跟你去看看”端木緋乾脆地說道。
三人若無其事地出了廳堂,沒有惹來任何人的注意。
綠蘿服侍端木緋披上了一件鬥篷後,們就一路朝西北方走去。
莫氏的院子位於府中的西北方,挨著一片幽靜茂的竹林,那是一個格局簡潔的二進小院子,距離小賀氏的瓊華院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
在王嬤嬤的引領下,們一路穿過好幾條抄手遊廊,又走過一條青石板小徑,那片翠竹林就出現在了前方。
即便是寒冬,竹林仍是一片翠綠,在寒風中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響,這裡本是片清幽之地,可是此刻卻顯得嘈雜不堪。
端木緋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院子口,一眼就看到裡麵哄哄的,丫鬟婆子都沒有各司其職,手足無措地跑來跑去。
看著這些下人的打扮,約莫有一半是莫氏帶來的陪房,另一半則是府裡安排的使奴婢。
端木緋隨意地往院子裡掃了一圈後,就徑直往堂屋走去,堂屋裡更,可說是飛狗跳,滿目狼藉。
地上隨可見被打翻的瓜果,一顆顆拳頭大的桔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滾著,四五個丫鬟婆子正如臨大敵地站在一道門簾前,小心翼翼地試圖阻攔一個著寶藍錦袍的男。
“五爺,您真的不能進去。”
“五爺,求求您了,別讓奴婢們難做”
下人們都不敢對男手,隻敢小心阻攔和避讓,弄得一個個形容狼狽。
六歲的男昂了昂下,沒好氣地說道“我是爺,為什麼要管你們難不難做”
端木緋俯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桔子,笑地喚了一聲“五弟弟,吃桔子嗎”
端木瑞慢悠悠地轉過來,他才六歲,量還不足四尺,白皙的臉頰圓滾滾的,紅齒白,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圓時好似貓兒一樣。
這是一個漂亮得好似年畫娃娃的男,可是尚書府裡的下人都知道這可是一個混世大魔王,府中除了老太爺端木憲和大爺端木珩,誰都拿他沒轍。
“四姐姐。”端木瑞看著端木緋歪著腦袋笑了,出一片雪白的小米牙。
端木瑞還喜歡他這個四姐姐的。
雖然母親和二姐都說大姐惡毒,四姐就是個傻子,不讓他和大姐、四姐玩,但是四姐時常會給他一點小玩意,比如草編螞蚱,鬆仁糖,魯班鎖,華容道尤其四姐的魯班鎖玩得太溜了,他覺得四姐肯定不傻。
端木緋一邊剝著手裡的桔子走到近前,一邊疑地問道“五弟弟,你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來了”
“我來看看新姨娘啊。”端木瑞理直氣壯地了膛,仰首看著端木緋,然後沒好氣地告狀道,“四姐姐,我跟你說,這些下人太不懂規矩了,居然敢攔小爺我”哼,這尚書府裡除了祖父的書房,有什麼地方是他不能去的啊
“四姐姐,你去告訴大姐姐,把這些個下人全都賣掉”端木瑞出白生生、胖乎乎的手指,憤憤地朝後的那五個丫鬟婆子指了半圈。
屋裡服侍的這幾個丫鬟婆子大多是莫氏帶來的陪房,聞言,不由互相看了看。
在莫氏出嫁前,的嫡母莫夫人怕吃虧,就和說了一些端木家的況,這些陪嫁的下人以後自然是要作為莫氏的心腹的,因此也知道如今端木家當家的是長房的大姑娘,最得老太爺寵的是四姑娘,這兩位又是同胞姐妹。
此刻聽端木瑞喚著端木緋四姐姐,這些丫鬟婆子知道這一定是得寵的四姑娘,盡管們的契都在莫氏的手上,端木家是不可能賣掉們的,但要是得罪了這位端木四姑娘,說不得以後莫氏就要委屈。
自家姑娘堂堂禮部右侍郎之,卻不得不委給一個比大那麼多歲的男人做妾,已經夠可憐了,這才進門,就攤上這麼件事
“四姑娘”一個四十來歲的圓潤婦人上前了兩步,對著端木緋福了福,小心翼翼地說道,“奴婢是莫姨孃的孃,蒙姨娘看得起,喚奴婢一聲徐嬤嬤。四姑娘,今日奴婢等委實不是故意怠慢五爺,是五爺”
徐嬤嬤言又止地看了站在端木緋旁的端木瑞一眼,麵有難。
端木瑞是個小霸王,一來這院子裡就一腦兒地往裡沖,說是要來看看今天新來的姨娘到底長得什麼的樣子。
徐嬤嬤聽院子裡的使丫鬟喚他五爺,知道這是小賀氏的子,生怕小賀氏是故意借著小孩不懂事來給自家主子一個下馬威,便特意攔著端木瑞,不敢讓他進去。
偏偏端木瑞吃不吃,不讓他進去,他就偏要進去,然後就鬧了起來
“四姐姐,你看,他們也承認怠慢我了。”端木瑞抓著對方的話柄又告起狀來,“我就是看看新姨娘,憑什麼攔著我”說著,他又瞪圓了一雙眼,理直氣壯地看著徐嬤嬤們,一副“小爺我最大”的樣子。
端木緋剝好桔子皮後,掰開了桔子,直接塞了一瓣桔瓣到端木瑞的裡,把他的小塞得鼓鼓的,好似金魚一般。
端木緋看著忍俊不,笑瞇瞇地問道“五弟弟,你知不知道裡麵是什麼人”像是與他閑話家常。
端木瑞一邊吃著甜的桔子,一邊用含糊的聲音不屑地答道“一個妾而已。”
說話間,他神中就流出一得意洋洋的覺,彷彿在說,四姐姐,你以為這能難倒本小爺嗎
徐嬤嬤和屋裡下人皆是神一僵。
端木緋笑著又往端木瑞的裡塞了一瓣桔瓣,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是,五弟弟,那是莫姨娘。”
端木瑞津津有味地吃著桔子,隨口道“還不就是和別的姨娘一樣嗎”反正都是姨娘。
“當然不一樣啊。”端木緋一本正經地說道,“是莫姨娘,別的姨娘姓什麼”
端木瑞掰手指頭把二房、三房、四房和五房的姨娘都數了一遍,“杜,嚴,張”
幸好十個指頭剛好夠用了。
他看著自己雙手,又回想了一遍咦,五姐姐說得沒錯,府裡果然沒有姓莫的姨娘。
他下意識地抬頭又看向端木緋,結果又被餵了一瓣桔子。
端木緋笑瞇瞇地又道“五弟弟,我說的沒錯吧”
端木瑞緩緩地眨了眨眼,裡那甜的味道讓他一不小心就分神,腦子有點昏,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徐嬤嬤們不麵麵相覷。
此時此刻,們當然也能看出來,端木緋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來幫忙的,心裡暗暗地鬆了半口氣。
“五弟弟,既然”端木緋看著手中所剩無幾的桔子,打算先帶他走人再說。
話還沒說完,通往新房的繡牡丹門簾一掀,從裡麵走出了一道纖細婀娜的形。
那是一個雙華未至的婦,穿著一件茜百蝶穿花刻褙子,烏黑的青挽了一個整整齊齊的圓髻,出潔的額頭,鬢角戴著一支赤金銜紅寶石釵。
“姑”徐嬤嬤差點口而出,又急忙改口道,“姨娘。”
徐嬤嬤自小看著莫氏長大,真是心疼不已。姑娘給人做二房就不能穿正紅,不能坐大紅花轎,不能拜堂甚至於過門當日都不能好好地待在新房裡。
莫氏對著徐嬤嬤微微一笑,以示安。
四週一片狼藉,莫氏卻是目不斜視,神溫和,彷彿沒看到似的。
端木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莫氏。
這莫氏長相隻算是清秀,但是渾著一溫婉平和的氣息,讓人一看就心生好,就像是一塊被打磨得極其的玉石沒有一棱角。
“四姑娘。”莫氏款款地走到近前,對著端木緋福見禮,聲音溫似水,不輕不重,不疾不徐。
因為對方是端木朝的二房,與普通的侍妾到底不同,所以端木緋就客氣地還了半禮,“莫姨娘。”
一旁的端木瑞也在上下打量著莫氏,歪著腦袋直接問道“喂,你就是新姨娘”他質問莫氏的態度近乎無禮。
“是,五爺。”
莫氏又優雅地對著端木瑞福了福,神態還是那般溫和。
端木瑞負手繞著莫氏又打量了一圈,裡喃喃道“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好看,也沒尾。”看起來很失。
莫氏掩輕笑,令人如沐春風,沒有因為端木瑞的無禮而發怒,“我當然沒有尾啊。”
端木瑞撇了撇,裡含糊地咕噥著“說得煞有其事的,害得小爺都當真了真是無趣。”
端木緋心念一,看來是有人在端木瑞的耳邊瞎嘀咕,他又是似懂非懂的年紀,一時頭腦發熱就獨自跑來看“狐貍”。也不知這到底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是無意間傳他耳中,讓他起了這個念頭。
不過這莫氏倒也不簡單,出麵的時機把握的實在是太好了。早一步,難免會被還在興頭上的端木瑞沖撞,而晚一步,自己帶著端木瑞就走了,被這麼鬧了一通而毫無作為,指不定會被府裡的下人們輕看了。
而現在,在裡麵那麼久,應該是琢磨了端木瑞的子。
莫氏拿出了一方乾凈的帕子替端木瑞了角殘留的桔,端木瑞一開始還有些不耐煩,但那帕子香噴噴的,莫氏的作又輕,他也就沒抗拒,小臉上出一副“能服侍小爺是你的福氣”的表。
莫氏收好帕子,溫言細語道“五爺,我這兒有新鮮榨的桔,很是香甜,您可要來一些”溫和的聲音突然一頓,轉而變得有些慌張,看向端木緋道,“四姑娘,您瞧,五爺莫不是出痘了”
端木瑞抬手抓了抓耳後,就見那裡正冒著好幾顆痘子,白皙的麵板有些泛紅
端木緋盛世寵之名門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