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書院里的夫子們,每人都有供休憩的屋舍。
俞皇后也不例外。
俞皇后的屋舍和顧山長的屋舍相鄰,屋舍里的陳設也相差無幾。雅致簡潔,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榻梳妝鏡之外,別無長。
玉喬芷蘭笑著捧來食盒:“皇后娘娘,這是膳房送來的午膳。”
玉喬和芷蘭俱是俞皇后當年的陪嫁丫鬟,如今皆已年過四旬,是椒房殿里的掌事。
們伺候俞皇后多年,深悉俞皇后的喜好。每次到蓮池書院,都是們兩個近伺候。
俞皇后上了半日的課,正覺腸轆轆,立刻笑道:“現在擺膳吧!”又吩咐道:“玉喬,去請嫻之過來和我一起用膳。”
玉喬笑著應了。
俞皇后和顧山長自一起長大,誼深厚。蓮池書院是俞皇后創設,真正管理庶務心勞碌的卻是顧山長。
俞皇后每個月來三日,常和顧山長一起用膳。
沒想到,這一回顧山長卻言語推:“我這里午飯已經擺好了,就不去叨擾娘娘了。”
玉喬陪笑道:“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前來相請。山長若不去,只怕娘娘心中不快,會發落奴婢。懇請山長憐惜奴婢一回。”
這是篤定了心。
顧山長嗔怪地瞥了玉喬一眼,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應了。
……
膳房里送來的午膳,共有八道菜肴,香味俱全,遠非蓮池書院里的飯食可比。只其中一味蔥燒海參,已是難得的珍饈味。
做了多年的中宮皇后,再如何簡樸低調,食也比常人講究得多。
顧山長既來了,也不客套,在俞皇后的對面坐了下來。
俞皇后親自為顧山長盛了一碗粳米飯,親昵地笑道:“我特意吩咐膳房在米飯放了些紅豆。”
自小就吃紅豆米飯。顧家廚房里常年備著煮的紅豆,廚子總會單獨蒸上一碗摻了紅豆的米飯。自離開顧家住進書院后,這份特殊待遇自然就沒了。
俞皇后每次來,總不忘帶紅豆米飯。
顧山長目中閃過一復雜,默默接過碗。
菜肴味,紅豆米飯而香甜。連著吃了兩碗,顧山長才放了筷子。一抬頭,就見俞皇后笑地看著自己。
仿佛椒房殿里的爭執從未有過。仿佛們之間從無隔閡。
就像昔日坐在閨房里閑話一般。
……
“嫻之,今日我問了學生,子為何讀書。”俞皇后興致地說起了今日上課的形,謝明曦的一席話,被一字未的學了一遍。
上了一上午的課,虧得俞皇后半字不,記得這般清楚。
顧山長聽了之后,也頗為容:“這個謝明曦,確實機智多才,有壑。膽子也大得出奇。”
“是啊!我已多年沒見過敢在我面前暢所言的人了。”
俞皇后一語雙關,別有所指。
然后喟然輕嘆,目中閃過悵然:“人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總會失去另外一些。誰也不能例外。我雖為皇后,也未能事事順心。”
顧山長抬眼,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這算是向我解釋為何下替考之事?”
俞皇后啞然片刻,無奈一笑:“嫻之,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這些年,我這皇后之位看似安穩,實則波濤暗涌。”
“李太后對我挑剔之極,以孝道相。”
“我為兒媳,天生便矮了一頭。有時不得不忍氣吞聲,稍稍退讓。此事不大不小,若鬧騰開來,皇上自會站在我這一邊。”
“只是,李太后折了面,必會記恨于心。日后不知要尋我多麻煩。”
“我退讓一步,便要在其他事上稍稍退讓。也算是變相地還了這個人。”
“宮中行事,便是如此。你在書院多年,心依舊正直單純,看不慣我這般行事。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和李太后之間的角力,時有輸贏。說到底,還是要看建文帝向著誰。
夫妻之,日漸稀薄。要細心維護建文帝對的,要鞏固自己的皇后之位,這其中所消耗的心力之多,無法用言語細述。
謝家替考的丑事,對蓮池書院來說是令人憎惡的丑聞。對一個皇后而言,卻已不算什麼大事。
至,不值得這個皇后為此和李太后翻臉,不值得去考驗建文帝對還剩多。
……
看著俞皇后眼中出的落寞,顧山長心中微微一痛。
“蓮娘,”顧山長低聲喊著好友的閨名,聲音中流出些許憤慨:“他怎麼能這樣對你?當年,他是那樣喜歡你。為了你,和李太后鬧翻,堅持要迎娶你為妻。親時,立誓要一心待你。”
“為什麼現在變了這樣?”
是啊!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那個深的男子就悄然變了模樣?
俞皇后目中迅疾閃過一水,將頭轉頭一旁。
顧山長鼻間微酸,出手,輕輕放在俞皇后的手上。
默默無言的安,令俞皇后心好了許多。很快轉過頭來,展一笑:“罷了!不說這些。”
“嫻之,我很喜歡謝明曦。看著,就像看著年時的我一般。這個門生,我定要好好栽培。”
顧山長故意笑道:“這可不行。我也頗喜,打算讓繼承我缽呢!”
兩人相視一笑。
因分歧而起的不快,就此散去。
顧山長笑著說起了昨日趣事:“……昨日董翰林上課時,六公主睡著了。董翰林被氣得不輕,一散學便跑到我面前來告狀。今日六公主在課上表現如何?有沒有打瞌睡?”
俞皇后挑了挑眉,淡淡道:“非但沒打瞌睡,還聽得頗為認真。”然后,不無揶揄地補充一句:“只不知聽懂了多。”
顧山長啞然失笑:“六公主倒是心思通。”
董翰林的課上打瞌睡無妨,俞皇后親自授課,自然要端正態度。
俞皇后并未多說六公主,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山長一眼:“些許小事,董翰林也要跑你面前告狀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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