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后。

溫端莊的蘇夫子不疾不徐地進了學舍。

謝明曦揚聲道：“一起恭迎夫子。”

一眾起，拱手行禮：“學生恭迎夫子。”

林微微四肢無力，驟然起，竟有些頭暈目眩，子晃了一晃。

謝明曦一驚，迅疾扶住林微微。林微微站穩了，忙向蘇夫子請罪：“學生無狀，請蘇夫子見諒！”

垂著頭的林微微滿心不安。

教導禮儀這門課程的蘇夫子，定然看重禮數二字。今日這般失態失禮，蘇夫子心中一定十分不喜吧！

沒想到，蘇夫子竟半分未惱，聲音溫和如春風：“廉夫子昨日向顧山長進言，從今日起課前要領著你們去練武場跑步。此事我已知曉。”

“你也是疲累所致，才會失儀，不必憂心，我不會責備于你。快些坐下吧！”

和嚴厲的廉夫子一比，蘇夫子簡直溫得令人想哭。

林微微滿心激地道謝，坐了下來。

謝明曦卻知這位蘇夫子絕不似表面這般溫。

教導禮儀課程的夫子，要求才最是嚴格！

前世便時常從謝云曦口中聽聞這位蘇夫子的赫赫大名。謝云曦在蘇夫子手中吃足了苦頭，常罵蘇夫子是“笑面虎”。

……

半個時辰后。

“……要學禮，首先得明白什麼是禮。坐立行臥，言談舉止，皆要有禮。拜見師長，和平輩來往，亦要有禮。便是喝茶飲酒進食，其中講究之也極多。”

“知禮懂禮者，令人心儀。”

“不懂禮儀者，不登大雅之堂，可卑可鄙！”

“這是個人的禮儀，大至國朝，亦有要遵循的禮儀。”

“便是當今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要謹守一定的禮儀，不能擅自逾越。否則，禮儀崩壞，則國朝無度，人心散。”

“你們各自在家中，也都學過禮儀。今日行禮便能看得出來。不過，還遠遠不夠標準。從今日起，我便要教導你們何謂真正的禮。”

“今日先練最簡單的坐。”

“端正，雙目平視，雙手置于雙膝之上，面含微笑。一炷香之，不得。”

簡單的要訣講完后，蘇夫子便拿起了戒尺，溫笑道：“若有人作不夠標準，我便替糾正一二。”

眾：“……”

原來真正厲害的夫子在這兒！

廉夫子也就臉孔兇一點語氣兇一點，這位蘇夫子看著笑如花，實則心狠手辣！拿著戒尺四轉悠，誰作不對，便是一戒尺揚過去，啪地一聲響。

……

一眾，幾乎都被挑剔之極的蘇夫子了戒尺。便連李湘如也未能例外，因雙手姿勢未擺正，挨了一下戒尺。

嘶！

真疼！

蘇夫子看著溫溫，起手來毫不含糊。李湘如胳膊一陣火辣辣地疼痛。敢怒不敢言，忙將手放正。

盛錦月就更可憐了。蘇夫子走至前，略略蹙眉，連連數落：

“腰未直！”

啪地一戒尺！

“雙目需平視，為何抬高？如此顯得不夠端莊！”

啪地又一戒尺！

“面含微笑，為何角搐？”

又挨了一戒尺！

盛錦月滿心冤屈。連著挨戒尺，哪里還能笑得出來？角搐一下，也不行嗎？還有沒有天理了？嗚嗚嗚……

盛錦月有淚也只敢往心里流。

這位蘇夫子，曾是宮中的教養姑姑，也是俞皇后的心腹。被俞皇后特意派到蓮池書院來做夫子，教導學生禮儀課程。

蘇夫子有皇后娘娘撐腰，誰也招惹不起啊！

方若夢聽著耳邊的戒尺聲，心中張不已。暗暗祈禱，蘇夫子千萬別轉悠到邊來……怕什麼來什麼，蘇夫子很快便走了過來。

蘇夫子略一打量，便蹙了眉頭，什麼也未說，先用戒尺了方若夢的后背：“直膛，不得畏。雙目平視，目平穩，不得游移不定。”

方若夢愧不已地直膛，抬起眼。

多年以來的垂頭畏，早已深骨髓。便是再仔細留心，也會在不經意間流出來。

……

謝明曦曾在規矩最為嚴苛的宮中生活數十載，所謂禮儀，早已滲進的中。閉著眼也不會出錯。

蘇夫子的戒尺自不會落在謝明曦上。

蘇夫子走到最后一排，目掠過平穩如初的謝明曦，心中十分滿意，徐徐說道：“風雨撲面，我亦巋然不。這才是大家風范！”

然后，又落在六公主上。

蘇夫子眉頭微微一皺。

六公主的禮儀乍看沒什麼錯，仔細一看，卻有些生，失之自然。常年生活在宮中的六公主，為何禮儀卻不及謝明曦？

轉念再一想，六公主平日郁孤僻，極在人前面。只怕并未有人專門教導過這些。

“公主殿下稍稍放輕松，不必如此繃。”思慮再三，蘇夫子手中的戒尺并未落下，不過，該指點的話語一字未：“將肩膀略略放平。還有，角微彎，出淺笑。”

六公主飛快地瞥了蘇夫子一眼，放平肩膀。然后，敷衍地扯扯角。

蘇夫子反地一戒尺落在了六公主的手背上。

啪！

六公主：“……”

眾：“……”

蘇夫子：“……”

學舍里本就安靜，此時更是寂靜無聲。一雙雙黑溜溜的眼睛都在看著親手打了六公主戒尺的蘇夫子。

哇！連六公主也打啊！

蘇夫子心里也頗為后悔。

怎麼作就這麼快？

六公主郁言，連話都不說，更別說笑了。進蓮池書院第四天了，誰也沒見六公主笑過。剛才肯扯角，已算難得。何必計較笑得是否生難看？

只是，打都打了，后悔也遲了！

蘇夫子定定神，繼續說道：“面含微笑，是基本的禮節。不過，怎麼笑也又頗多講究。若是皮笑不笑，或是笑得僵難看，倒不如不笑。”

“公主殿下若實在不習慣以笑迎人，不笑也罷。”

六公主應了一聲，恢復了原本的面無表。

蘇夫子：“……”

算了，還是去前排好好指導盛錦月和方若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