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巍聽著，覺得意外。

讀書人大多注重麵子，就算本不好，在外人跟前也會表現得彬彬有禮，讓人一眼就瞧出讀書人的風骨來。

讀書人喝醉酒不稀奇。

他們這一屆的考生喝醉了酒可能是因為考得不如意，也不稀奇。

但要說考生喝醉了酒能把丞相府那種高門大院裡的宅姑娘給糟蹋了，這就稀奇了。

怎麼聽都覺得不像是意外，倒像是有人蓄意為之。

或許，是覺得背靠大樹好乘涼，想借機攀上蘇家做後盾也是有的。

正巧，徐恕問他，“你覺得這事兒蹊蹺不？”

宋巍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再有蹊蹺，被糟蹋的也不是你，心那麼多，不嫌累得慌？”

“你這人真沒勁！”徐恕輕嗤，“哥們兒好不容易有點新鮮料跟你吹一把，你沒想法就沒想法，乾嘛老是敗我的興？”

宋巍拎起茶壺給他續茶，很輕易就將話題轉移，“將軍府最近如何？”

知道他要問宋小妹，徐恕立馬收了胡侃的心思，如實道“都是做戲，反正我們家不會虧待。”

將軍府的確沒有虧待過宋芳，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主子下人對的態度，那都是極好的。

不過宋芳堅持要回去，也並非是為了將軍府的待遇。

這人有原則，做人不能忘本。

當初是因為和將軍府換了條件，自己纔拿到名額的鴻文館，如今就算哥哥考中了進士，也做不到過河拆橋一腳把人給踢開。

良心上過不去。

該配合徐恕演的戲，宋芳每天都演得很投，畢竟那是分之事。

宋巍說“家妹已經十九歲，不適合再繼續待在將軍府了。”

徐恕心下一咯噔，“你是想憑著自己進士及第，把那個名額轉到你名下來？”

宋巍頷首。

徐恕沒有立即答應，心裡的覺有些微妙，像是已經習慣了每天和宋小妹私底下互掐，再去老太太跟前秀恩。

突然有一天這種日子不再繼續，他覺得哪空了一塊，整個人都提不起神來。

傍晚，徐恕還是一如既往地去鴻文館接宋芳。

他今日沒騎馬，趁著旁人不注意，跟著宋芳上了馬車。

宋芳被他嚇一跳，“你又想乾嘛？”

徐恕懶洋洋地斜靠在大迎枕上，單手托著腮，直勾勾盯著。

宋芳頭皮發麻，皺皺眉頭，“有什麼話你直說。”

“哥們兒就想知道，你會不會做出爾反爾的事。”

宋芳瞪他，“誰跟你說我出爾反爾了，這不是已經回將軍府了嗎？”

“可是你三哥說，他要把你鴻文館的名額轉到他名下去。”

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宋芳一聽就明白。

意味著從今往後和將軍府徹底劃清關係，再無瓜葛。

關係肯定是要劃清的，隻不過宋芳的原計劃是等自己從鴻文館畢業出來，沒料到三哥這麼快就想把名額轉到他名下去。

“你三哥還說，你已經十九歲，該嫁人了，不能再在將軍府待下去。”

徐恕說著，特地拿眼睛去瞧宋芳的反應。

宋芳沒吭聲，陷了沉默。

三哥的擔憂能理解，要是在寧州，這個年紀的姑娘娃都能打醬油了，再不濟，也該像同歲的小嫂嫂那樣懷了子或者剛生下來。

可是，如果這時候親，就沒辦法繼續去鴻文館。

而去了鴻文館，等學就二十出頭了，到那個時候，就算把自己胎換骨了大家閨秀，也很難挑到中意的夫婿。

鄉下都很有人家願意要個上了二十的老姑娘，更別提這是京城，一旦年紀暴出去，旁人第一個想法肯定是有啥見不得的疾，否則不會到了二十還沒許上人家。

徐恕見滿臉糾結，挑眉道“是去是留，你自個兒琢磨，反正哥們兒不你。”

宋芳心中恨恨，這人一開口就先給敲了個“出爾反爾”的警鐘，一旦提前離開將軍府，必定背上背信棄義的罵名。

這還沒？

可是就算徐恕不，自己也不能乾那麼沒品的事兒啊！

糾結好半晌拿不出主意，宋芳隻好找藉口推，“等我爹孃來了，我問問他們對我親事的意見，到那時候我再給你答復。”

——

保護宋元寶回鄉的，除了徐恕安排的護衛，還有長公主的暗衛。

小傢夥沒有他爹的倒黴質，一路上好吃好喝好睡覺，覺都沒怎麼熬就到了寧州。

宋家這邊正在籌備滿月宴。

鄉下地方的婦人坐月子很有坐滿的，差不多了就得跟著下地乾活兒。

宋家的兒媳婦待遇要好得多，不管是已經不在的大郎媳婦，還是隻會生丫頭的二郎媳婦，甚至是前不久才開嗓說話的三郎媳婦，一個個都是滿打滿地坐。

隻不過大郎媳婦和二郎媳婦頭上，因為條件比不得現在，月子期間的吃食可能差了些，但要說比起別家來，也算是拔尖的了。

到了三郎媳婦，從幾個月的子就開始見天兒的燕窩伺候著。

坐月子以後更甚，人家爹在縣城開鋪子，有錢，後孃親自來伺候，帶了一堆補品，婆家又隔三差五殺隻老母給燉上，平日裡不是花生豬蹄就是鯽魚湯。

月子坐這樣，當真如同出嫁時辦的婚禮，是這十裡八村獨一份兒了，多小婦人紅著眼羨慕宋家兒媳有福。

就有人說，“當初讓你們嫁，一個個見著宋三郎就跟見了瘟神似的，躲都躲不及，這會兒才知道後悔？晚了！”

“那我咋知道宋三郎這麼有出息，能考上舉人老爺啊！我要早知道，哭著喊著我也嫁到宋家去。”

“早知道個屁！我看你就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

——

宋元寶進村這天，引起的轟足足有他爹當初從京城回來的雙倍。

為啥？

因為這娃臭顯擺，他不讓徐家護衛在外頭等，直接帶回來。

想想，那麼大一輛馬車，外頭齊齊整整地隨著兩排護衛，馬車裡坐的不是老爺是啥？

聽到聲兒的村人一個個往這邊趕，都想著準是宋巍在京城考中當了老爺，錦還鄉來了。

馬車裡的人還沒下來，外麵就先誇上。

“我早就說過，三郎他不是一般人，瞅瞅這馬車的派頭，得是多大的兒啊！”

“還有護衛使喚，階肯定不低。”

“那還杵著乾啥，趕的，給老爺行禮！”

說著，一個個扔了手裡的農齊刷刷往地上跪了。

馬車裡宋元寶打個哈欠，簾下來。

眾人一瞧，是個娃娃，沒見著宋三郎。

“元寶，你爹呢？”

宋元寶一臉真誠，“我爹沒來。”

“沒來你咋能騙人呢？”

“我們可全是你長輩，給你跪下你也不怕折壽？”

“這娃就是欠收拾！”

宋元寶掃了眼眾人，“我一沒讓人到宣揚我爹坐著馬車回來，二沒請你們到我家門口來下跪，還不都是你們自個兒自願的，這下發現跪錯了人，怨不到我頭上吧？”

“嘿！小小年紀，說你兩句你還來勁兒了是吧？”

宋元寶雙手抱著脖子扭了扭活筋骨，他不似他爹那樣有耐跟刁民講道理，直接吩咐護衛，“看守好院門，誰要是敢在我家門口鬧事兒，不用客氣，直接打出去！”

在村人一個個憤怒的眼神下，宋元寶笑了笑，“忘了跟你們說，我爹已經考中當了，你們就算想造他的謠，也得先有上京的資本。”

“……”

先前還以為是宋元寶故意耍他們，一聽宋巍真當了，全慫了。

宋元寶不樂意聽他們大轉彎的奉承話，直接抬腳進院門。

周氏蹲在水井邊給進寶尿布，見到宋元寶，笑著打了聲招呼。

宋元寶有些意外會在自己家見到周氏，但還是笑著喊了聲“姥姥”。

周氏麵上笑容明顯增多。

以往這個小兔崽子見著都是睬不睬的，今兒個還是頭一回管姥姥，想來是跟著三郎去了一趟京城，學規矩了。

宋元寶沒在院裡逗留，直接去掀西屋的布簾子。

溫婉正在給進寶換裳，小傢夥太小了，細皮的，又好，溫婉一拉他胳膊他就往回，死活不讓換。

溫婉怕弄疼他，讓婆婆在一旁幫著。

突然見家裡多了個小崽兒，宋元寶有些傻眼，杵在裡屋門口半晌沒彈。

給小傢夥換好裳的時候，溫婉轉頭，剛巧看到宋元寶，笑著打招呼，“元寶，你回來了？”

這猝不及防的一句問候，直接讓宋元寶如遭雷劈，更不會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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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