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尤明許走遠,陳楓才面如常地走進來。他知道,殷逢會有很多事要問。
其實殷逢這次恢復,陳楓多多也有心理預期,因為他的腦部淤一直在消散,而且之前也昏迷過幾次,想起了不片段。不過,陳楓一直以為,自己是盼著他恢復的,因為曾經的殷逢,在陳楓心里,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起初那個尤英俊,多像個笑話。
但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陳楓也被尤英俊的無知和單純,逗笑過很多次;看著他一心癡尤明許,也為他過一把汗,暗出謀劃策;陳楓甚至已經習慣一周七天殷逢穿彩虹,在面前晃,甚至已覺得順眼了。
而如今,殷逢回來了。陳楓的心頭大石固然放下。但覺,其實也頗有些復雜。尤其是看到現在,尤明許和殷逢似乎是不歡而散,他心里覺就要遭。尤明許子多傲,以前那是尤英俊哄著求著,百般依賴,低聲下氣卑微慕,才換來這警花的傾心相待。可原本的殷逢是誰,比尤明許還傲慢還要強勢,甚至還有些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現在他們倆湊一塊兒,殷逢又干脆什麼事兒都不記得了。還能和好如初?
一直以來,陳楓都把尤明許當尤英俊的一個需求,就像他玩,好看服一樣。滿足就好。但一年過去了,陳楓也在邊上,看到了那麼多,那兩個人一路依偎,共甘共苦,意漸深。到最后甚至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他還記得,尤明許答應和尤英俊好那天,尤英俊白天也在笑,晚上也在笑,整個人都有些癡癡傻傻的了。可要是兩人就這麼鬧翻了,完了,分手了,不得不說,真是老天爺的捉弄。
陳楓只能對自己說,過去的尤英俊,其實分明是殷逢失智期間,展現出的年的自己。既然是一個人的不同時期,本其實是一樣的。這事兒,說不定還有回寰余地。
一進去,就看到殷逢靠坐在床上,單手搭在一邊膝蓋上,頭微微低著,眸幽沉。陳楓腦海里閃現幾天前,他還是“大”字型躺在床上,或者青蛙趴的睡姿。但陳楓面不分毫,笑道:“現在覺怎麼樣?”
殷逢打量著他,也不說話。
陳楓那靈活的心思就漸漸收斂了,面也沉靜下來。他不知道殷逢這眼神,是否含著幾分不信任;還是不滿意他放尤明許進來?他的臉微微也有些發僵。
這時,才聽到殷逢開口:“我出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邊也只有你,能夠百分百信任。”
陳楓的心底涌起一陣熱流,心中覺得果然還是這樣的殷老師比較好。他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也能不聲地察到別人要什麼。堅定、清晰、主導局面。哪怕只是一次普通的談話。
“我并不辛苦,份的事。”陳楓嗓音微抖。那悉的,被人賞識,被人驅使,心甘愿百折不撓的覺,又回來了。
殷逢笑了笑,說:“我知道照顧10歲的我,意味著什麼。青年時間,我其實令父母和老師都很頭疼。現在沒什麼人知道罷了。”
陳楓說:“其實真的還好,過去一年,您盡管失去記憶和商,但基本還是很好說話的。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尤明許在照顧……”
話音未落,就見殷逢看了自己一眼,目幽深不明。
陳楓知趣地閉了。
“說說吧,從我參加完發布會說起。”殷逢說。
據陳楓所說,其實在殷逢去西藏出事前的幾個月,是平平無奇的。要說有什麼不尋常,就是殷逢那時突發奇想,跑到貴州某座山里,租了棟房子閉關寫書,并且沒讓陳楓陪著。只是讓陳楓人在北京,遙控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但因為這樣的事,以前也發生過兩三次,所以說是尋常的。
“也就是說……”殷逢斟酌道,“在我出事前,有四個月時間,我其實是和外界失聯的?包括你?”
陳楓答:“也不是。我們時常電話通,而且你當時住的房子,我們都裝了監控攝像頭,方便我和其他人隨時照看、響應你的需要。”
殷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我去西藏出事是什麼況?”
陳楓答:“你是從貴州直接飛過去的。我記得那是去年的6月8號。你不讓我們跟著,我給你訂了機票租了車。后來,你就失聯了,直到……”直到和尤明許、顧天相遇——陳楓這回識趣了,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顧天案的所有資料,無論詳略,只要你能通過手段拿到的,都拿來給我。”殷逢說。
“是。”
殷逢又靜了幾秒鐘,因為他聞到床上其實染上了一點煙味兒,而他是不煙的。那就是剛才那個人上的了。殷逢平生最討厭人煙,煙的人,他看都不看一眼。他盯著剛才被弄得皺的床單被罩,看了幾秒鐘。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居然是人最后跳下床,撂下話后,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下心底又不知從何而起的那一煩躁,他說:“說說吧,我失智以后的事。”
陳楓倒是猶豫了一下,又看一眼如今的殷老師果決的模樣。竟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最后,目落在床腳,他昨天拎來的一袋彩上,要不,就從這兒開始吧。
——
尤明許離開醫院后,路上又飄起了小雨。一直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察覺全已經沾了,而竟然走到了回家相反的方向。
心里燥得跟長滿了枯草似的,打了輛車。到了家樓下,想起一下班就跑醫院了,飯還沒吃,現在天都黑了,干了一天的活兒,腸轆轆。于是找了家小店,點了份炒飯。
只是平時豬食都能照吞不誤的刑警,現在吃著冬日熱騰騰的飯菜,卻味如嚼蠟,只吃了一小半,就覺得沒胃口。隨即結賬走人回家。
去沖了個澡,洗去一疲乏,換了睡,窩在沙發上,開始刷劇。可是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個房間里,藍的王子城堡高低床,還赫然在那兒。包括他滿滿的柜,足球,幾雙小白鞋。當然,還有后來勒令他跟著出任務時必須穿的幾件男裝夾克、西裝和襯。
尤明許盯了好一會兒,目回到電視機上。
過了一陣,埋下頭,把臉埋在胳膊里。心想完蛋了,他終于還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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