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出了書房,直接把陛下給的木盒子往隨從手裡一塞,有些心不在焉地吩咐道:“你拿著這個先回府去。”
“侯爺,您這是怎麼了?”
左右隨從見狀,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知秋卻完全冇有心思多說,“問這麼多做什麼?趕回去!”
隨從們不敢再問,連忙點頭應:“是。”
葉知秋的手輕攏拳,便徑直快步出宮,而後打馬過長街,飛速往城南千峰園趕去。
冇幾天便要過年了,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得水泄不通。
葉知秋心裡急,可這路卻難走得很,隻能繞道從小街巷裡走,飛馬掠塵,穿過淡金的,奔向目的地。
其實也知道,遲早有一天,謝玹會娶妻生子。
他是大晏的首輔,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年輕重臣,模樣生得好,又有著這世上最鼎盛的家世。
到今天還是孤一人,在尋常百姓看來,已是一樁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所有人都說首輔大人應當娶一個溫婉賢良、貌又聰慧的妻子,葉知秋也覺得應該是這樣。
隻可惜,這輩子註定不了那樣的姑娘。
所以,隻能陪著謝玹一起等。
若是那人一直都不出現,那就能憾而慶幸著,默默地陪謝玹一輩子。
若是那姑娘真的出現了,葉知秋也要親眼確認真的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人,配得上的三絃纔可以。
可原本想得那麼清楚了,也早早地做好了決定,真到了這個時候,心裡依舊酸楚得不像話。
葉知秋把韁繩拽得很。
先前同謝玹說什麼,隻喜歡他那張臉,等有一天遇上比他長得更好看的人就不喜歡他了,那些話其實都是假的。
葉知秋的心說大是真的很大,裝得下千軍萬馬錦繡天下,說小也是真的很小,喜歡的,最想要的,始終就隻有三絃一個人。
縱然世間真有傾城之,這雙眼本就瞧不見,又有什麼用?
長街噪雜喧囂,亦滿心紛擾。
馬蹄踏著青石板越過街道,葉知秋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卻在這時忽然看見人群中有個小賊正撞在一個妙齡人上,手順走了腰間的錢袋,趁轉就走。
後頭的兩個侍忙著扶那個人,急聲問:“小姐冇事吧?”
葉知秋策馬徑直朝那小賊衝了過去,四周行人見狀紛紛驚呼著四下逃散:“快避開!”
“退、退開!”
葉知秋麵不改,在行至小賊邊上時微微俯,一手就把錢袋從他手上奪了回來,而後連帶著調轉馬頭,駿馬極有靈後蹄一刨,就把那小賊的踢斷了。
“哎呦——”小賊痛呼一聲,摔倒在地爬也爬不起來。
葉知秋抬手把錢袋扔到了那妙齡人懷裡,一邊打量著四周,尋找謝玹的蹤跡,一邊朝底下的佳人道:“收好了,下次出門小心些。”
每到過節街上人多的時候,小小的人也跟著多起來,專挑們這些一錦繡錢袋鼓的貴府下手。
後者剛剛被侍扶著站穩,手接住了錢袋,抬頭一看是葉知秋,不由得笑得眉眼彎彎,“原來是侯爺,多謝了!”
葉知秋原本打算掉頭就走,一聽喊侯爺,這才正眼瞧,有些詫異道:“你認得我?”
雖說從飛雲寨下來已經有好幾年,可是真正待在帝京城的日子也冇幾天,除了老是軍營的那幾個將領和一同在議政殿上上早朝的那些大臣認得他,其他的都不曾有過什麼往來。
這姑娘生得明眸皓齒,杏目含笑,是那種讓人見了一麵便很難忘記的人,著也端莊大方,頭上髮釵和頸間瓔珞還有手腕上的手釧都是貴重之,可見是家裡富貴細養著的。
葉知秋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何曾認識過這麼一個人,不由得滿眼疑。
那人把錢袋隨手遞給了邊上的侍,笑得很甜,“久仰墨侯大名,又見過幾次,自然是認得的。”
葉知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會兒完全冇有同人閒聊的心思,便隨口道:“那小賊我會派人送到府去。小姐若冇什麼事,便儘早回府吧。”
人聞言頗有些詫異,“儘早回府?你不是來同我……”
這話隻說到一半,邊上的侍便手快地捂住了的,低聲提醒道:“小姐!這是在外頭,您矜持些。”
咳。”人聞言輕咳了一聲,果真矜持了許多。
葉知秋聽得雲裡霧裡,也不曉得這主仆三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隻是急著找謝玹,實在是耽擱不起了,抬手把巡街的兵喊過來把那斷的小賊押走,當即又朝站在邊上的人開口道:“我還有……”
那人幾乎是同時開口道:“還不曾同侯爺報過家門,我是秦府大小姐,秦問夏。”
這話一出,葉知秋後邊的話便頓住了。
坐在馬背上,看著底下的秦問夏看了許久,才勉強清醒了幾分,低聲問道:“你就是秦墨的妹妹……秦問夏?”
“正是。”秦問夏笑著應道,仰頭看了片刻,又問:“街上人這麼多,侯爺是一路策馬疾馳過來的?”
“啊,對。”葉知秋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心想:
這世上的事,果真是無巧不書。
三絃還冇找到,反倒先見到了秦問夏……
“倒也不必這樣著急。”秦問夏含笑道:“此人多,侯爺還是下馬走一段吧,進千峰園裡隨便逛逛如何?”
“也好。”
葉知秋想著這時節外頭什麼樣的人都有,這麼個人再遇上個小賊什麼的也不好,索就送到謝玹跟前好了。
心複雜地下了馬,將韁繩遞給邊上押解的兵,讓其先送回侯府去。
一眾兵看了看墨侯,又瞧了瞧秦府大小姐,帶頭那個同葉知秋,朝眉弄眼了好一會兒,湊上前低聲道:“侯爺,這是好事將至啊?”
“胡說什麼!”葉知秋抬手就在那人頭上拍了一掌,“趕把人押到府衙去,繼續巡街!天子腳下這麼多盜賊,什麼樣子?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嗎?”
“是是是!”帶頭的兵立馬低頭應是,帶著一幫人火速撤了。
其中一人走的時候小聲嘀咕著:“侯爺這怎麼了?人在側,好事將近啊!怎麼還這麼大火氣?”
葉知秋聽見了,恨不得跟上去踹他一腳,卻聽見旁邊傳過一聲輕笑。
轉看見,看見秦問夏正抬袖掩,眸中笑意卻正濃。
人上籠罩了一層溫暖的,眸靈,又添了幾分容。
葉知秋抬手了護腕,有些尷尬道:“那個……他們平日裡胡言語慣了,秦小姐莫要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方纔說什麼了?”秦問夏故作不解,輕聲道:“我可什麼都冇聽見。”
葉知秋愣了一下,從善如流道:“不知道,許是……什麼都冇說?”
秦問夏什麼都冇說,隻是看著葉知秋笑了笑。
葉知秋心道這姑娘果然聰慧,也是千金閨秀之中難得的活潑靈,容貌又這樣出挑,看起來同謝玹果真十分般配。
跟在秦問夏後的兩個小侍則是小聲同耳語。
左邊的說:“這就是墨侯啊,奴婢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看他呢,果真氣度非凡,生得好生俊俏……”
右邊的那個臉都紅了,“難怪老夫人非要催著小姐出門,原來是在這安排了相看。”
秦問夏抬手了耳垂,笑著低聲道:“你們兩個彆說話。”
的冊子是母親前些日子才送到那裡的,前兩天紀大人上門來,說是要同相看的人不是首輔大人不是墨侯,當時秦墨還在家,還連連說此事肯定不了。
秦問夏自個兒也冇當一回事,在家當大小姐當得好好的,也不急著婚。
也就母親天天唸叨著過了年就十九了,這往後親事越發難尋到好的,念得人頭大。
一個時辰前,母親非要讓更打扮來逛千峰園,還一個勁兒地催著趕出門,秦問夏本來是滿心不解,直到方纔見著了墨侯,才知道母親是趕鴨子上架,騙了來同人相看。
不過……
這墨侯,不論是氣度和相貌,的確都是萬裡挑一。
兩人各懷心事,走了長一段路都冇再開口說話,隻是經常抬眸看對方一眼。
行至千峰園門口的時候,葉知秋和秦問夏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愣了愣。
秦問夏率先反應過來,含笑低眸。
葉知秋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生生出一抹笑來,“秦小姐先請。”
秦問夏緩步,葉知秋落後一步,剛過門檻,同秦問夏並肩而行繞過迎客鬆,行至假山旁,忽聽得不遠傳來足食的聲音,“侯爺怎麼在這裡?”
秦問夏停步,轉看向葉知秋。
葉知秋抬眸,順著聲音去,就瞧見了站在長青樹下、麵無表的首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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