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面對初見的未知事時，往往會產生兩種緒。

一是好奇，二是恐懼。

而面對首次出現在世人面前的煙火，更多是后者，畢竟那劇烈的響聲，刺鼻的煙霧，乃至于炫目的視覺效果，無不顯示，這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武，更讓人將它，與三十七年那場讓天下人恐懼不已的流星雨聯系起來！

“黑夫是熒星所化，此亦其妖也。”

“楚人信巫鬼，重祀，此定乃楚越巫……”

誰能想到，這只是普通的竄天猴、小炮仗呢？

猜測與恐慌在守卒中彌漫，而黑夫這邊的北伐軍，其實也好不到哪去，也被這陣煙火嚇得不輕，荊楚之人本就迷信，不乏下拜祈求者。

幸好黑夫早已派人提前通知各營：

“讓二三子安心待戰，此乃丹水伯神主顯靈，以流星火為武忠侯之助力，助義師破此關隘！”

什麼火流星自然是黑夫扯淡，這東西說白了就是春節里家家戶戶都喜歡往天上放的家伙，乃是他命令徐福這大半年在武當山潛心研制的武的……

副產品。

作為前世警校生，玩過槍的黑夫自然是記得某種神配方的，未雨綢繆，在一年前起兵后，他決定利用方士來進行實驗。

以黑夫對方士的了解，他們是這時代最像”化學家“的人，據說最早的黑火藥便是這群家伙的后學，煉丹時湊巧做出來的。硝石、硫磺等更是方士煉丹必須的品。

這年頭的方士已很重視硝石，不斷索它的質，說它是“海鹵之氣所生，乃天地至神之，……能使七十二石化而為水，潤五金，制煉八石，雖大丹亦不舍此”，視為煉丹的“君”。

硫磺的利用較就要燒些，可能是由于中原一帶缺天然的硫磺，方士對這一稀缺品了解不太多，只說它“能化金、銀、銅、鐵奇”。

徐福雖然更熱衷于海外求仙，但方士務必全能，對燒汞煉丹之，徐福也有所涉獵，起兵后，更奉黑夫之命，招攬了不南方楚地士。

這下思路和研制人員就有了，黑夫已并南方諸郡，錢帛、人手都不缺，缺的只剩下材料。

材料收集耗費了黑夫巨資，考慮到火藥若想用于戰爭，其純度和數量都要達到一定保準，廁所刮硝是不靠譜的。好在蜀郡梓潼縣有一座硝山（江油老君山），馳名梁州，當年方士為秦始皇煉丹，丹砂來自郡，硝石則來自蜀郡。蜀郡歸順后，黑夫向蜀郡守提出的要求便是讓運幾船硝石出來。

硫磺比硝石更難獲取，據說西域有，但畢竟太多僻遠，好在北伐軍擁有龐大的樓船艦隊，遂從閩越海外的島嶼夷洲，想方設法與當地獵鹿的食人生番貿易，運來了一點硫磺……

這兩不遠千里，匯集在武當山，算上力運費，價格幾與黃金等價，再加上本地燒木所得木炭，徐福開始了他的實驗，近半年來，那一帶，開始有巨怒吼，晴空天雷的傳聞……

黑夫老早就和墨者阿忠說過，科技樹得一級一級攀，一項發明往往是數個前置科技同時達標才能實現，所以什麼火炮火槍是別想了，徐福這大半年鼓搗就拿出來兩樣東西，一個是純度不高，效果堪憂的黑火藥，另一個，便是在黑夫攛掇下，做出的“流星火”。

但你還別說，這玩意第一次拿出來，效果還真不錯，竟搞得武關守軍大嘩，對此黑夫表示理解，畢竟外國人春節到中國，聽著外面的連環炸，火花四，多半也會以為是在打仗，更別說秦時的普通人了……

不過天上的絢爛煙火只是幌子，真正的殺招還是在地底。

“大帥，白日時，地下已有左右兩坑道暗暗挖至城下，一在西側，一在東側。”

“開始罷。”

眼看敵人一片混，必須乘熱打鐵，黑夫讓人給三軍傳令：“堵上雙耳！準備沖鋒！”

別把黑火藥當TNT，更別提做什麼炸藥包了，人類花了幾百年越的技，徐福就一個破方士，提純就能難倒他，做出來的是最最劣質的黑火藥。

數月前，黑夫曾去過武當山，視察過黑火藥的進度，當時的它，就是大號二踢腳，那時候的威力，也就炸炸牛糞還行，連一堵薄薄的小土墻都掀不翻。

不過哪怕是二踢腳，只要量足夠多，還是有一定威力的，與徐福商議之后，黑夫決定將此與早就出現的“地攻城”結合起來，稱之為“鰲覆”之，讓徐福在武當山做了大量實驗，其方法是:

先掘地直至城墻腳下，再于城墻底心略微偏外掘一橫廊，于橫廊裝一棺材的劣質黑火藥。

裝藥多視城墻堅固程度而定，以“擔”為單位，可以數擔十擔不等。當然，火藥必須使用棺木等材包裹封，以免，也容易劇烈燃燒后發生炸。續而將藥信封引出地道之外，然后點火引……

別看這種用法又老土又麻煩，后世土耳其人攻君堡，太平軍橫掃南方，此多建奇功。

不過武關是底部厚達三丈的三合土墻，與普通關城不可同日而語，徐福一直鼓搗了數月，通過不斷加量，或調整放置棺木的位置，也功了那麼幾次，他覺得可以了，遂便帶著幾大車武匆匆北上了……

眼下徐福已去引燃仙，旁人皆已奉命掩耳，唯獨黑夫沒有，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兩方火映下的武關墻垣，期待那一聲天崩地裂！

在黑夫想象力，接下來，當是一聲巨響，濃煙騰空，磚石俱飛，城墻被轟開一道缺口，士兵們喊著沖鋒的號角，立即乘著煙焰向缺口發起沖擊……

自此之后，雄關大城再也難不倒攻方，秦始皇心心念念的“隳名城”，去除天下關防，最后由黑夫以這種方式完。

這是多麼浪漫的事啊！

時間一秒秒過去，前方舉起火把，不斷晃，坑道口的人拼命往后撤，這是已經點火了……

而此刻，距離朝武關放竄天猴煙花炮仗不過相隔了一會，敵人仍驚慌失措，并未發覺。

黑夫心里算著引線燃放的速度。

“三。”

“二。”

“一！”

稍有延遲，旋即是”轟隆”一聲，地底傳來沉悶的巨響，以及一陣，而武關城墻！

它！

抖了幾下后，依然安如磐石，紋未！

連墻皮都沒掉一塊啊！

“娘的！”

黑夫狠狠瞪了徐福一眼，說好的數丈墻垣轟然倒塌呢！？這方士果然不靠譜。

徐福也急得直咬指頭，實驗和實戰畢竟有所不同，好在地破點不止一，眨眼功夫，地底又是一聲悶響！

這次，一陣晃后，也不知是那一段墻修的較差，還是埋對了地方，亦或是攻方和守方打地道戰挖空了底下的地基，那段墻垣，竟塌了丈余……

但也只是垂直往下坍塌了點，讓站在上面的人打了個踉蹌，距離轟的一聲城墻上天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果然是二踢腳。”

黑夫這邊心里罵娘，像極了開掛失敗的玩家，北伐軍士卒卻在捂著耳朵看到這一幕后，發出了劇烈歡呼。

“地了！地了！”

“吾軍果有神助！”

反倒是守卒那邊一片寂寥，旋即是更是狗吠人哭，越發混了。

“不等能再等了！”

雖然事和預料的不太一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乘著敵軍驚駭，立刻攻城！

于是黑夫讓三軍趁大呼道：

“始皇帝顯靈了！”

“通武侯顯靈了！”

“天降流星火，地山搖，助我關！”

本是科學的方法，最后卻要披上迷信的皮來取勝，還真是稽啊。

進攻方主帥心里慌得一筆，好在其屬下都斗志昂揚，士氣大漲，倒是對面對主帥到小兵，比黑夫更慌十倍……

無數云梯被東門豹所帶的沖鋒隊高高豎起，準備蟻附而上，黑夫拔出劍，向前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關！”

“關！”

“關！”

……

六月十六日是個神奇的夜晚，發生了許多震驚天下的異象，當事人眾說紛紜，好在用文人叔孫通觀看全程后，在前方東門豹先登破關之際，他已握著激而抖的筆，寫下了這樣的記載：

“秦始皇帝三十八年，夏歷六月十五，武忠侯率師北伐，圍武關三重，列營百數，云車十余丈，瞰臨城中，旗幟蔽野，埃塵連天，鉦鼓之聲聞數百里。或為地道，沖輣幢城，然逆軍負隅頑抗，作困之斗，積弩發，矢下如雨，義師不得。”

“義師眾將皆失銳氣，怯怯退，唯武忠侯以為此關必下，功在刻，意氣甚逸，眾皆不解。”

“至十六日夜，果有流星墜城中，萬只火飛騰城，口噴火，翅上生煙，嘯而不寧，守卒驚呼，稽首而拜。”

“晝而又有地火濺，天搖地，巨響如雷，武關墻應聲而壞，崩百余步，城中吏士皆驚駭，以為神也，不敢持兵而戰。義師遂鼓噪而出，震呼天地，逆軍大潰，降者萬余，棄城而走者不知凡幾，關后十萬之眾，亦絕然而退，走者相騰踐，奔殪百余里間……”

描述完所見后，叔孫通著天空的魚肚白，若有所思，又加了一段自己的私貨：

“君應秉德而之，不該論其如何也。昔周武王師渡孟津畔，六馬共仰鳴，流星似赤烏，白魚由外，此豈非天命？今武忠侯武關，天降神火，地墻崩，此豈非天命耶?”

寫完后，叔孫通為難地撓了撓臉：“本以為君侯黑，仍是繼秦水德為妥，可如今，卻又是天火又是地崩，他是該算火德，還是土德呢？”

……

ps:我這才早上，出門浪了，提前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