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暮四合，飛鳥紛紛投林。

年老的人一手提著弓，一手抱著狗，背上還背了一個渾臟兮兮的小丫頭，回了籬笆院。

狗子圍著他，他把崔稚放在椅上，出了門去。

墨寶昏著，崔稚輕聲它沒有回應，眼淚又不住往下掉。不多時，西山余去而復返，手里端了水盆，盆邊搭了手巾，另一只手拿了一個小石臼，有草藥味飄出來。

崔稚掙扎著要下了椅，西山余止了，讓坐好不要，將膝蓋上的破布撕開，熱水了傷口，將草藥涂了上去。

這是什麼草藥，崔稚不曉得，但從未見過西山余的神如此和，糙的大手力道輕，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回想到了什麼。

崔稚聽了西山余的話，乖乖坐好一不。

西山余這麼大的年紀，應該有很多過往吧！也許他在此時，想到了那些過往歲月里的好回憶。

看向西山余，見年老的人發髻中摻了一半的白發，油燈映襯下，皮黝黑，他總是穿著黑漆漆的裳，讓人遠遠看著就怕。

而此時，崔稚覺不到從前的任何懼怕，忽的想問問西山余，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去哪了？怎麼只留下你一個人？

沒有開口，西山余給的上過藥，又把的兩只小手翻過來瞧了瞧。石子、沙子和樹枝草刺把的手劃的條條痕，西山余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將的手也慢慢凈，涂上了草藥。

崔稚一直乖乖不，能覺到西山余似乎把當做了記憶中的某人，他對待那人的輕呵護，崔稚都能覺到。

甚至西山余理過的小爪子，又用熱巾替把臉了，都沒。

理過所有，西山余靜靜站著看了崔稚半晌，好似才回過神來，翻看了墨寶一番，道：“狗沒事，明天再說。”

崔稚大松一口氣。

不過天黑了，不回家去，田氏會擔心的。

了腦袋往外看，西山余明白的意思，“你睡覺吧，我去跟酒溪莊的邵家說。”

崔稚又驚又喜。西山余還曉得同邵家關系切。他跟邵家說，邵家會帶了信兒給田氏的。

這麼晚了，和墨寶都了傷，也確實不好回家。連忙謝過西山余，西山余沒什麼回應，指了指屋里的床。

崔稚連連點頭，西山余出了門去。

這籬笆院雖然是西山余獨居之所，可到收拾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床上鋪了草席，崔稚坐在床上一時沒有睡意，想著今日被抓的事。

實在是大意了，原以為經過道試前后的一系列事，鄔陶氏要沖著高矮生去，會另尋他法，沒想到竟然仍舊盯了自己，要從這里打開突破口。

難不鄔陶氏意識到了和高矮生真正的關系？還是說又是誤打誤撞？

但是無論如何，上次有孟中亭關鍵時刻救了，這回又有西山余出手，將那三人趕走了去，那下一次呢？若是鄔陶氏盯著不放怎麼辦？

不行，鄔陶氏一時半會是除不掉了，不能一直被下去，得讓段萬全給找個護衛才行！

思量定了主意，又琢磨了一會鄔陶氏和十香樓的事，西山余還沒回來。從籬笆院到酒溪莊，一來一回確實需要些時間，崔稚等了一陣，油燈的恍恍惚惚要滅了。吹熄了燈，準備先睡一會。

到底是個陌生的地方，院子里除了狗也沒有人，崔稚輾轉難眠，一不留神，到草席邊緣著什麼東西。

索過去，抓住那東西的時候嚇了一跳。

竟然是把長刀，足有半丈長！

以西山余今日趕走那三人的箭來說，他老人家功夫在，崔稚心中有數，可床邊就放著一把長刀，還是把崔稚驚著了。

聽魏銘說過，魏銘從前打仗的時候，就會隨帶著一把刀，形影不離，睡覺也在床邊。

可那是行軍打仗的時候，這年月，西山余還帶著刀作甚？

崔稚又想起年老的人上的一切。

西山余的過往，一定不一般吧！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待到西山余回來，站在床邊半晌，又拉了被子給蓋上，都不曉得。

翌日天還沒亮，田氏和郭家人、邵家人就到了籬笆院外。

崔稚閉口不提自己被人抓的事，只說從山坡上摔下去，摔傷了。田氏心疼的不行，問這問那，見著崔稚上都涂了草藥，又朝著西山余再三道謝。

西山余突然問，“是你外甥？”

田氏一愣，才回過神，“是我外甥，讓您老費心了！要不是您，我上哪找這孩子去？”

西山余沒接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墨寶半夜就醒了過來，西山余早就替它查過了，當下囑咐崔稚，“不要帶它往三桃河泅水了，靜養些日子。”

他老人家還曉得，常帶墨寶往三桃河里泅水嗎？

崔稚鄭重應下了。

一行人離了籬笆院。

離開的時候，坐在驢上的崔稚回看了一眼，年老的人站在屋里窗口，雖說沒有送出門去，可目看向這邊。崔稚朝他老人家彎了眼睛笑，他老人家毫無反應，但不知怎麼，崔稚到他的目，好似和許多。

翌日魏銘和段萬全也知道了此事，急急忙忙從縣城趕了回來，見崔稚耷拉著手腳坐在樹下乘涼，墨寶趴在腳下老老實實，段萬全急著問道：“怎麼會從山上摔下來？”

魏銘臉沉得不像話，走到崔稚邊，瞧見手上新結的疤，“疼嗎？”

崔稚說疼，仰了頭朝他瞥，“疼死了，木哥！”

魏銘不出聲，段萬全嘆了口氣，又看了看可憐瞅著眾人的墨寶，“墨寶怎麼也摔著了？”

崔稚沒回他的問題，魏銘沉聲問，“是不是上次的人？”

這話一出，段萬全恍然又驚訝，“他們還來？！”

顯然，大家都沒想到鄔陶氏一個招數會耍兩次。

崔稚無奈地點點頭，了段萬全，“全哥幫我找個護衛來吧，不然我都不敢出門去了。”

段萬全自然是答應的，“盡快給你挑個功夫好的。”

他這麼說，崔稚卻見魏銘仍舊沉著臉，且一言不發。

崔稚曉得他想得什麼，趕忙拉了他一把，“鄔陶氏不是這麼好收拾的，而且我懷疑，其實不知道我就是高矮生。現在出手，未免讓覺得我這里確實是個破綻。這事先存檔，回頭再跟算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