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揚州府高郵換船向西，經大大小小的湖泊，進白塔河，一路就到了府天長縣。

魏銘拿到的桂訓導給他名帖讓他去尋的同年，就是天長縣知縣。

天長縣雖然在府治下，但離府城遠不如揚州府城近。魏銘同崔稚幾人約好半月后在揚州見面，去了天長縣，而崔稚和段萬全仍舊跟著殷杉的船隊南下，直奔揚州而來。

待到揚州溫暖的春風撲面而來的時候，正好進到了三月里。

永平十三年，煙花三月，崔稚下了揚州。

殷杉有相的友人，介紹了住，崔稚一路左看右看，往住落了腳，便拽著段萬全要出門去，“揚州城比咱們青州可大多了，定然有許多好吃的！”

殷杉要與友人應酬，崔稚到底年，不好隨隨便便出面。也不在意，做生意講究一個緣分，只當與殷杉的友人們無緣就是。

把包袱里備好的男裝拿了出來，長短襖，頭上鬏鬏攏一個發髻。

段萬全換了一件竹青暗花綢布長袍，腰間墜香囊玉牌，一竹簪，一把折扇，行走之間風度翩翩。

崔稚往他面前一站，妥妥的小書。

“全哥這打扮，便說是皇親國戚，也有人信的！”崔稚打量著他，嘖道。

段萬全這年齡，量已經長了九九，比起前兩年崔稚認識他的時候，眉目之間更添英朗。可崔稚就慘了，一樣是男裝，穿上這一，連給段公子提鞋都不夠。

早知道，該弄一敞亮的打扮，好歹算是段公子的親戚也行啊！

不過眼下出門在即，已經沒辦法了。有段萬全一個人充門面，也是夠的，崔稚把墨寶一喚，兩人一狗出門去了。

此時，天漸暗，天空還有最后一抹藍，與天邊兩縷飄逸的云霞呼應著，往西山奔去。

揚州城里的大街小巷，人流如織。

夾在新城舊城之間的城河在坊間有小秦淮之城，三月里，岸邊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垂柳如煙，桃花映水，人行兩岸，恍若誤桃花源。

兩岸人家門前花團錦簇，有門前翹而坐的人，邊掛了鳥籠逗趣，有人湊著門下的紅燈作畫，有人橫笛邊，悠悠揚揚地吹奏一首新曲。

河上有漁船有畫舫，歡笑自路過的畫舫傳來，惹得岸上的鳥兒一陣啾鳴。

崔稚剛吃過滿滿一碗刀魚餛鈍，餛飩皮薄如，那三月里的刀魚細而，口鮮香回味。

一碗餛飩下肚，崔稚想大吃特吃，也就不可能了。只是顧著大快朵頤，墨寶在旁急的不行，崔稚一碗吃了個底朝天，才想起它來，若不是段萬全夾了一筷子餛飩餡給它，它可就急得跳上桌子了。

只是這一點餛飩餡是滿足不了墨寶的，更加開了它的胃口，咬著崔稚的腳不讓走。

“汪汪！”

好東西只顧著自己吃，還管不管你的狗子了！

它得餛飩攤上人人轉頭看，崔稚臉上一熱，趕忙俯抱了墨寶，“小祖宗誒，你再，人家還以為我沒給錢吃白食呢！”

忙不迭抱著墨寶出了餛飩攤，墨寶老大不樂意，又沖著路邊一個小河港起來。

崔稚個子矮，瞧不清前面是什麼，段萬全看了一眼，便笑起來，“墨寶這鼻子可真厲害，前邊是個三丁包攤呢！”

三丁包可是淮揚名點，集齊丁、丁、筍丁，就能召喚三鮮一、而不膩的天下一品包。

“汪，汪！”

不用墨寶，崔稚也要去的。揪了墨寶的小耳朵，“鼻子比我還靈！”

墨寶才不理，盯著包子攤使勁鼻子。

段萬全已經把錢袋子拿在手里了，見崔稚兩條走得飛快，直奔包攤子，道：“看你和墨寶，誰的腳力快，先到的多一個包子！”

話音一落，一人一狗就沖了出去。

只是沖出去也沒立時吃到包子。

崔稚和墨寶都晚了一步，那河港口間停了一只畫舫，畫舫上下來一個小廝，一口氣把籠里的包子全都要走了。

眼看著攤主歡天喜地地把三籠包子全都夾進小廝提來的食盒里，崔稚和墨寶饞的口水直流。

“什麼人呀，能吃這麼多包子？”崔稚著腦袋往畫舫里看。

這一看，引得那小廝斥道：“看什麼看！泥子！”

崔稚：？？？

“看一眼怎麼了？眼長我上，我想往哪看往哪看！”上可不饒人，墨寶更是在旁添油加醋，“汪——汪——！”

墨寶這汪哧一通咬，倒是把畫舫上的簾子給咬開了。

崔稚順著被開的簾子看去，竟然做了一船的花花綠綠的姐兒，一個個細瘦妖嬈，態十足。

揚州的，瘦溜溜的，畫舫上的，姐兒。

崔稚登時就明白了。

有個老鴇從畫舫里出來，滿頭的花釵晃，問小廝，“怎麼回事？”

小廝趕忙往崔稚上指來，“鄉下來的狗，沒見過揚州城的富貴，咬人呢！”

他說得是墨寶，但指桑罵槐不要太明顯。

崔稚立時就不樂意了，“狗眼看人低！”

冷哼著說了這話，那小廝瞪眼要怒，老鴇和一船的姐兒都瞧了過來，許是沒想到這個小廝打扮的小孩，敢說這話，都有些意外。

段萬全將崔稚往后一拉，一步走到了前面。

他一綢衫在紅燈下映出幽暗的冷，他將崔稚擋在后，平日里溫和的臉此時略顯清冷，偏角揚起一抹笑，道：“諸位對我這小和狗，有何不滿？”

他這一出口，聲音如金玉落盤，畫舫上的人皆是一愣，幾個華服香衫子的姐兒，臉上的興致簡直從畫舫里直接溢了出來，目直喇喇地打量起段萬全。

段萬全呼啦一下抖開折扇，任由們打量。

那些姐兒們更是目熱烈似火，直奔段萬全而來。

一個姐兒直接了小廝，“原是咱們將攤子全包了，讓這位公子好等，你這般出言不遜，還不快給公子道歉！”

發了話，那小廝便一瞬間變了臉，狗似得朝著段萬全點頭哈腰。

崔稚被這一番作震驚的合不上下，一會看看段萬全，一會看看那化狗的小廝，正要借勢也裝一裝范兒，不想畫舫上傳來一聲嗤笑。

“見著個穿的好的男人，便都走不路了，誰知道他這裳是不是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