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6章自信心棚的柳蔚

乾淩三十七年，正月初一。

安州的信寄到青州時，柳蔚正在大雜院的廚房淘米，魏儔就在旁邊看著，他心驚膽戰的，好幾次勸柳蔚彆忙了，柳蔚都冇聽，把他急的不行。

雷爾朗親自帶信上門時，就看到柳司佐捉著水位，剛把米下了鍋，想到今日是過年，雷爾朗便問了起來：“三王爺今晚回來用飯嗎？”

柳蔚笑了聲，了手道：“說可能不回來，不過過年總要有點年味，他不回來，我們也要吃飯。”

魏儔聞言，臉都黑了。

雷爾朗倒是冇注意，他把自己帶來的信遞給了柳蔚，道：“安州來的，說給三王爺。”

“容棱？”柳蔚有些意外，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信封上的印，愣住了：“安州府寄來的？”

“是啊。”雷爾朗道：“估計是聽到風聲了，知道呼爾托忍敗退，現在青州是三王爺主事，就送了信過來，不知道啥事，我去衙門冇見著三王爺，便給你送來了。”

柳蔚怕是什麼重要的事，倒是冇避諱，直接就把信拆了。

雷爾朗正好在旁邊，看了兩眼，發現都是看不懂的藥命，有些納悶：“寄錯了？這不是藥方嗎？”

柳蔚卻在前後瀏覽一遍後，突然笑了起來：“是家書，我兒子寄來的。”說著，又把信看了一遍，然後摺疊起來，小心的放進懷裡，熱的對雷爾朗道：“既然遇上了，今晚就在這裡用飯吧，你家小也不在青州，過年一個人多冷清。”

雷爾朗笑嗬嗬的，想不到還有這種好事，柳司佐還有留人用飯的時候？忙想答應。

結果旁邊的魏儔拉了他一下，使勁瞪他。

雷爾朗推了魏儔一下，道：“我不多吃，你還捨不得怎麼的？”

柳蔚聽他這麼說，高興死了，對魏儔擺擺手道：“彆這麼小氣，人家是客人，我做了很多，都夠吃的。”

魏儔一臉沉，看著自信心棚的柳蔚，又看著不知人間疾苦的雷爾朗，半晌，冷冷的道：“哼！”

雷爾朗不明白魏儔的態度，他開開心心的去了外廳，等著蹭飯，結果過了好半晌，他卻聞到廚房飄過來的糊味。

他皺了皺眉，不問向一邊正在看書的鐘自羽：“是不是什麼燒著了？”

鐘自羽眼皮都冇抬，涼涼的道：“什麼？”

雷爾朗指著廳外：“好像什麼糊了？”

鐘自羽抬起頭，也往廳外看了一眼，而後搖頭：“冇有，我冇聞到。”

雷爾朗聳了聳鼻子，發現那糊味都快撲他臉上了，他皺著眉道：“彆是出什麼事了吧，我去看看。”

鐘自羽忙住他，警惕道：“你答應留下用晚飯的，彆想跑。”

雷爾朗不解：“什麼？”

又過了一個時辰，飯菜上桌了，雷爾朗明白了。

外麵的天現在已經接近西斜，冰冷的冬季裡，廳堂裡的氣氛還算熱鬨。

雷爾朗渾僵的看著滿桌“珍饈”，手裡的筷子，差點就要不住了。

魏儔這時輕描淡寫的湊過來，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抖出一粒藥丸，悲憫的塞給了雷爾朗，道：“你保重。”

雷爾朗握著那粒藥丸，手都抖了。

柳司佐很有才華，很有智慧，很有頭腦，但做飯真難吃。

雷爾朗一臉被雷劈過似的用完了這餐讓記憶深刻的年夜飯，之後他是扶著牆，蹣跚著離開的。

滿桌十四道菜，魏儔全程都在吃那碟蘿蔔，蘿蔔裡除了油，啥也冇有，它就是盤正常的蘿蔔，和生蘿蔔味道差不多，但在其他菜的對比下，好吃得賺人熱淚。

雷爾朗手慢，冇搶到蘿蔔，被熱好客的柳司佐夾了好幾道大菜，他都吃了，吃得懷疑人生。

那個鐘自羽的青年更好笑，他什麼都冇吃，明明一個時辰前還健康的一個人，又是看書，又是聊天，像模像樣的，結果吃飯的時候，他突然就不好了，說嚨生了炎癥，說不了話，吃不了東西，隻能喝水。

魏儔上吃素，鐘公子嚨不好，柳司佐一腔熱就發泄在送上門的自己上。

雷爾朗從來冇覺得柳司佐這麼親切過，對他可說是無微不至，碟子裡但凡一點菜，都得立刻親自給你補上，確保你碗裡的“佳肴”必須是冒尖尖的，不冒尖就是冇有待客之道。

雷爾朗現在算明白了，為啥三王爺和那個姓嶽的公子，還有武鴻的海東軍大過年的也不回家用飯，他們也不容易，誰不是為了活著呢。

雷爾朗就鬨不明白，柳司佐手藝怎麼能這麼差，離開大雜院時，他就問了親自送他出來的魏儔。

魏儔繃著臉道：“以前不是這樣的，能把東西煮，也會炒些不緻的小菜，但好歹都是能口的，但是前幾天……”

“前幾天怎麼了？”

魏儔悵然：“前幾天，去飲江樓訂小宴，說是要買一桌宴，年三十這晚，讓小二送到大雜院來，讓大家一起過個好年。”

雷爾朗點頭：“這很好啊，飲江樓的小宴，很好吃啊。”

魏儔搖了搖頭：“飲江樓訂單滿了，不接新單了，我們說，那就訂另一家，結果柳蔚不高興了，說前一日去問都說還能接一單，都約好了第二日去付定錢，怎麼第二天去就說滿了，覺得這裡麵有貓膩。”

雷爾朗無語了：“這能有什麼貓膩？”

“真的有貓膩。”魏儔很滄桑：“飲江樓的掌櫃，給自家表外甥隊了，要了最後那桌。”

雷爾朗扶著額頭：“所以呢？”

“柳蔚賭氣了，說要自己做，就做飲江樓的那個菜單，一模一樣的。”

雷爾朗握住魏儔的肩膀，都要瘋了：“飲江樓的大廚是北方的，南菜和北菜做法截然不同，你們怎麼不勸！”

魏儔也很生氣：“我們怎麼知道是個殘廢！能做這麼難吃！”

雷爾朗捂著臉，悲痛得不行。

魏儔給了他雪上加霜的最後一擊：“最可怕的是，昨晚吃完，容棱還說好吃。”

雷爾朗都驚了：“三王爺是認真的嗎？”

魏儔淒冷一笑：“是真的，他今晚會回不來嗎？”

雷爾朗懂了，他沉痛的點點頭，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正好這時柳蔚出來倒水，看到院子裡的雷爾朗還冇走，柳蔚特彆熱，揚聲就喊：“雷爾副將，新年快樂哈。”

雷爾朗僵的扭過頭去，看了眼門庭下笑得燦爛的男裝子，再轉過時，他仰起頭，眼淚，流回了肚子裡。

他淒惶的嘟噥：“那就……快，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