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陳巘正在華都近郊的駐軍之中理軍務,這些是他的親衛,人數約五千之眾,但因為華都之中只許軍拱衛,其余不得詔不京。
所以,他便將駐軍的地點選在了距離華都不遠的宜縣,這是個非常微妙的數量和距離,從人數來看遠遠低于軍數量,按理來說構不什麼大的威脅,且宜縣與華都相近,但卻偏偏又不屬于華都的警戒范圍。
這只能說明,陳巘把某些尺度把握得很好,足以讓某些人既覺得膈應忌憚又找不出錯來。
畢竟,陳巘現在兵權在手,天下兵馬,盡在掌握,除卻東北一脈之外,最近幾年全國各皆有戰事,大大的促進了他兵權的進一步統一,皇帝當然是不愿意的但是卻沒有辦法,現下朝中能帶兵打仗的將領著實不多了,他縱然再不甘愿也只能倚靠陳巘,由此不斷的向下放權。
自從陳巘班師回朝,皇帝就已經數次明示暗示陳巘出兵權,但他這邊還沒把話說的太滿那邊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反對。
幾番博弈下來,彼此都心照不宣。如今東南海國禍患未除,短暫和平能維持幾時,對方狼子野心,時機一旦那定然卷土重來,到時候便又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陳巘如何能不明白,有些權力一旦出去再收回就難了,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有過,縱然不得已再用你,但卻早已有了防備之心,到時候給你安兩個監軍那就足夠你時時掣肘,制了。
最最重要的是,如今軍中唯陳巘獨大,將士們心中只有他們的大將軍,號令一出,莫敢不從。
這也全賴于即使在休戰時期,他也毫不懈怠軍務,從未放下對兵士的訓練。
今天是清嘉在家中宴客的日子,因為來的全是眷他不便出現,所以昨晚就出城去了軍中,只待那邊宴會結束就回府。
只是沒想到的是還不等他回家,府中的管家就匆匆忙忙趕來了,在軍營外大喊:“將軍,將軍——!”
“何人在此喧嘩?”李林正在練兵,聽到呼喊聲就過來了。
管家趕拿出證明自己份的腰牌,急道:“我是將軍府的管家,我有要事要求見大將軍,還請這位大人代為通傳。”
這時李達的也從另一邊過來了,聽得虎頭蛇尾:“要事?什麼要事?”
管家已經顧不得禮數周不周到了,跺了跺腳:“要命的急事!”
兩人一聽事態嚴重,趕領著人去找陳巘了。
此時,陳巘正在后方巡查,還未結束便見管家急急忙忙的奔來,這才剛見到他就一,跪在地上,泣聲道:“將軍,夫人出事了——”
陳巘呼吸一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瞳孔劇烈收:“你說什麼!?”
管家此刻也是又驚又怕,說話也不利索了:“夫人……不知道怎麼了竟是不慎跌了后院的荷花池啦!”
清嘉不會泅水,皮也不會,那荷花池陳巘卻是再清楚不過,水域既寬且深,一個毫無防備的弱子若是掉了進去定然是兇多吉。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幾乎都站不穩,強制按下心中無限殺意,他覺得這短短幾個字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克制力:“我離開的時候不是都還好好的嗎……”
清嘉不是三歲的小孩,那荷花池的圍欄雖然不高但也不至于隨隨便便就能跌了下去,其中必有,再說了,今日這樣多的事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往那個鬼地方去!
管家嚇得癱在地上,話都不會說了,陳巘閉了閉眼,算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當即就奪了旁親衛的坐騎,翻上馬,一騎絕塵,朝著華都的方向疾馳而去。
李林和李達著這滾滾煙塵,面面相覷,李林和李大都是陳巘的心腹,自然曉得陳巘如今就只剩這麼一個親人,對于這麼個寶貝妻子甚是疼,別看他平日里的時候沉穩冷靜得近乎冷酷,但一旦跟他夫人沾上那麼一星半點的干系那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陳巘沒有發狂就已經是難得了,如若不然,多可怕的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現在怎麼辦?”李達是個沒注意的。
李林瞥了他一眼,什麼怎麼辦,上司府中的家務事哪里得到你在這里拿主意了,瞎心個什麼。
只不過……
李林嘆了口氣:“我跟去看看吧,若是大將軍有個什麼吩咐代,我們也好有個應對。”
李達一副‘我也想去的’的樣子,這人真是哪里有熱鬧就去哪里的子,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終歸出不了什麼岔子,但好歹也是統領一軍的將領,怎麼行事也這般莽撞。
李達不理他,尋著陳巘離開的方向駕馬追去了。
……
陳巘匆匆回府,只是此刻將軍府里已經是了一團,還在管家在之前就已經打發了那些夫人小姐各自回府,還派人請來了太醫。
春紅在房中守著昏迷不醒的清嘉在哭,兩位太醫相繼把了脈之后便湊在一起小聲的討論著什麼。
這端陳巘剛踏進來,春紅就像是見到了救命浮木一般,連哭帶喊:“將軍……嗚嗚,夫人……”
陳巘上前一步,只見清嘉臉蒼白的一也無,青烏,額角還有些許跡,整個人悄無聲息的躺在那里,脆弱的幾乎讓他不敢靠近。
春紅還在哭哭啼啼,陳巘淡淡的看了一眼:“出去。”
這邊小丫頭慌慌張張的退了出去,為清嘉看診的兩位太醫趕上來,行了個禮:“下拜見大將軍。”
陳巘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無需多禮,不知為何聲音竟有些哽咽,緩緩道:“兩位太醫,我夫人……”
兩位太醫趕拱手,道:“下愚斷,夫人應是因為失足落水之后不慎撞到頭部導致昏迷,再加上猛水倒灌咽,傷到了肺部和咽,所以才一直久未轉醒。”
陳巘聽了之后眉心瞬間皺起,語氣雖是平靜,但眼神已經越來越鋒利:“依太醫高見,我夫人需如何才能痊愈?”
現在他暫時不想去追究事的起因經過,只想讓清嘉快些醒過來,要不然是看著這樣靜靜的躺在這里,毫無知覺,他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兩位太醫面有難,猶豫道:“這個……現在恐怕也只能暫時觀察……”
暫時觀察?也就是說毫無辦法是嗎?
陳巘無力的打斷:“即使如此,那就不勞兩位太醫費心了。”
太醫四目相顧,只好告辭:“下無能,先行告辭。”
待到兩位太醫走后,陳巘開了門,春紅守在門外。
“照顧好夫人,我去去就回。”
他前腳出了將軍府,后腳就去往太醫院院首劉仲謀的府上。在這華都,除去清嘉本人應是沒有比他醫更高明的了。
不想他匆匆前去就并沒有見到劉仲謀,原是德妃的月份大了,前些日子不知何故了胎氣,于是這段時間便是由劉仲謀幫其調理保胎。
今日,正巧趕上了劉仲謀去給德妃安胎的日子。
陳巘沒有毫猶豫,調轉方向便向皇宮疾去,正好在半路上兩人撞了個正著,劉仲謀在這邊剛給德妃請過脈之后剛到宮門口就聽說了將軍府里出了事。
大將軍夫人不甚落水,命垂危。
聞之,劉仲謀趕讓馬夫去往將軍府,他與清嘉素來好,早些年的時候時常也有通信,只是后來清嘉離散才斷了來往。
但在他心中一直對這個孝順善良的子刮目相看,后來也有聽聞在義軍之中素有神醫之名,三年來救死扶傷無數。
本來有這樣的矯,清嘉回京后,不至于兩人沒有來往,只是礙于男有別,如今貴為大將軍夫人,在深閨,實在不好落人口實,這才作罷。
現下聽聞況危急,這邊也是憂心不已,兩人正好上這邊一同趕赴將軍府。
劉仲謀醫了得,沒費什麼功夫就得出了結論:“……夫人腰上有傷,應是被人強推水,荷花池水域深廣,人若水,不易地,所以背部和腦后的傷應是水后人為擊傷。”他略微沉了下,道:“將軍也可命人搜查夫人落水之,想來應該會有些收獲。”
陳巘當即就來管家,將那荷花池的水空,細細的查看是否真的有什麼線索。其實縱然劉仲謀不說他心中也有了結果,那池塘最初是這原來府中的一地牢,專門用作私刑之用,只是后來陳巘接手之后讓人把其挖空改建了池塘。
因此,那池塘底部全是整齊的青石磚鋪陳,引水源之后便在上面種上了些浮蓮,若其中真有什麼貓膩,但定然是瞞不住的。
劉仲謀專心為清嘉施針,半晌終畢,他拭去了鬢角的汗水,松了一口氣:“還好顱并無淤沉積,我已為施針,不過多時便會醒來。”說罷,他提筆開方:“我先為開個單子,等到夫人醒來便可服下。”
只要清嘉醒來,剩下的自然不必他在心了。論起醫來,應當是毫不遜的。
陳巘謝過劉仲謀,便是心無旁騖的守著妻子,其余諸事再無心力顧暇。
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被詢問過了,春紅是最了解當時狀況的,清嘉落水也是先發現的。
“……當時夫人正在后院中跟一些夫人小姐們說話,那陸府的小爺突然來說陸小姐扭傷了腳,夫人這邊跟著去了。”
“我本跟著一起去,但夫人當時吩咐我去取傷藥以備不時之需,誰料我沿著們的方向找了許久都沒有見到夫人,后來就突然聽到荷花池那邊傳來一陣喧囂,這邊趕……”
“……當時周圍沒有其他人,夫人被救起來之后便沒了知覺,其余的奴婢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春紅嚇壞了,是清嘉的丫鬟,陳巘素來疼妻子,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縱然陳巘還沒說什麼就已經嚇得不行了。
毫不需要懷疑,若是夫人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們這些下人哪里還有什麼命在?
縱然萬死也難辭其咎的。
陳巘為清嘉掖好了被子,這才轉頭看了地上跪著的丫頭婆子,小廝奴才一眼,道:“陸清源兩兄妹現在何?”
管家趕回話:“當時府里都一團了,老奴便安排各府的夫人小姐先行回府了。至于那陸夫人……”他努力回想:“……后來似乎也沒見著人了。”
陳巘神平靜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但卻無端讓人驚懼害怕得很。
正當眾人以為他要發難的時候,不想他卻十分冷靜的讓大家退下,最后讓李林單獨進來。
李林最開始料想的沒錯,陳巘果然是有事要吩咐。
如今府里出了這樣大的事,恐怕軍中的事務暫時他無心再理,這下代清楚他也好安心的在家中陪伴病中的妻子。
陳巘當初為了妻,直接領兵殺上龍城的景還歷歷在目,足以可見他對自己的這位原配夫人的寵之。
但是李林沒想到的是,陳巘的命令卻并非自己想的這樣。
片刻之后,李林從書房中出來,臉凝重得很,一聲不響的匆匆離去。
只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手中握著的是便是陳巘號令親衛的腰牌。
陳巘回轉房中,清嘉仍然還未醒來,臉一如既往的蒼白,明明現在知覺全無但他卻還是輕輕握住的手,像是生害怕一不小心握碎了一般。
“嘉嘉,別怕,這一次我定然為你出氣,絕不會再放過他們。”
本以為兩府之間縱然心有芥,但面上總能相安無事,他們是清嘉名義上的家人,只要不過分行事也就罷了。
不想其心思竟是歹毒至此,這一次差一點點……
心痛的幾乎要不過氣,他竟是差點就失去了了!
陳巘心中冷笑不已,眼中殺氣是前所未有的濃烈。
既然都已經有人在往他的心上刀子,那他能讓對方好過嗎?
龍有逆鱗,之必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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