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相信賀知春沒有必要在晉王的事上扯謊,因為若連這點襟與誠信都沒有,那他也不會挑選來當儲君了。
他想著,閉了閉眼睛,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賀知春以為聖人已經睡著了,準備起離去的時候,卻發現聖人的眼角泛著淚,他哭了。
聖人是一個很好哭的人,每一次他哭,賀知春都覺得他是在演戲,你看這廝又假哭去了!
甘殿得備著多帕子,才夠聖人哭的啊!怕是他的三宮六院加起來都沒有他能哭。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他沒有嚎啕大哭,隻是閉著眼睛,默默的流淚,流得賀知春有些心。
「阿爹。」
賀知春有些手忙腳的掏出帕子,幫聖人了眼角。
聖人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賀知春,又出手來,拍了拍的手背。
「天寶能給阿爹說一說你小時候的事嗎?阿爹都沒有瞧見,天寶是怎麼從一個小長大的。你阿孃去的時候,雖然沒有說,但是我知道,最掛唸的就是你,所以才讓阮嬤嬤去了你邊。」
「晉同你是雙生子,我想著把養在邊,多給一些寵,就當是你也在邊了,可是你同一點都不像。」
賀知春聞言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回宮這麼久,聖人也並沒有問過這些,同平常的父親不一樣,與其說是父,不如說是君。
就連他們相得最為融洽的時候,聖人也並沒有表現出有多父。他從來都沒有提過賀知春的往事,甚至連阿俏都不,隻是李天寶。
不過,再怎麼樣,聖人他也活不長了。
賀知春想著,努力的出了一個笑容,「賀家那時候可窮了,原本積累下的產業,都賀家的大伯給搶去了。家裡好長的時間,都吃糠噎菜的,很能夠見到葷腥,我可饞了,做夢都夢見有吃。」
「賀家阿餵了兩頭大豬,過年的時候殺了吃,賀司農要給我多藏了一碗,因為這事兒,我還同賀知樂打了一架,哈哈,阿爹,我打架可厲害了,把打得嗷嗷。」
「雖然窮,但是大兄年紀到了,還是要去書院的。二哥日裡不見人影,都是三哥帶著我,天沒有亮,他便去湖邊的大青石上晨讀,而我就在那裡爬樹,他讀一句,我便跟著學一句。」
聖人睜大了眼睛,心中有些發酸,「一整年都不吃麼?那你不是長得很瘦?你在宮裡的時候,你四哥慣著你,吃的各種各樣的,比阿爹還多呢。」
賀知春有些不開心,垂頭喪氣的說道:「並沒有,沒吃,我也胖乎乎的。唉,可能是我長得就像是個饞的,隔壁賣涼的胖大嬸,經常塞糖給我吃。哦,還有我二哥,他仗得自己長得好看,吃了東家吃西家,還會帶點心回來吃。」
賣涼的胖大嬸,估著到現在,都認為賀知春是的同道中人,好吃!
聖人笑了起來,「這不是說我的天寶是有福氣的人麼?胖好,阿爹就喜歡胖的。」
賀知春沒有接這個茬兒,誰喜歡胖的啊!騙人!
「我那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夏天了,因為能夠同哥哥們一道兒去遊水,有一次,我們全家人一道兒,橫著遊過了長江呢。夏日的嶽州,有魚有蝦,還有蓮藕蓮蓬菱角,路邊還有許多野生的刺泡泡,都是我吃的。」
聖人聽賀知春說著,突然有點兒後悔,自己從來都沒有去過嶽州了。
但他其實哪裡知曉,那會兒的嶽州,窮山惡水民風彪悍的,哪裡有賀知春說得這麼好。
不過是因為長在哪裡,覺得哪裡都不如家鄉罷了!
「我第一次學遊水的時候,一下子就學會了,嘚瑟得不行,恨不得天天下水,結果有一次同三哥晨讀的時候,沒有遊多遠,就腳筋了,像個大石頭一樣沉了下去。三哥嚇得要命,將手中的書都扔進河裡了。」
「他比我大不了幾歲,也還是個孩子呢,是生拉拽的把我救了上來,結果回家中,被賀家阿爹暴打了一頓。他守著我一整夜,就怕我發燒,我那時候就想著,千萬別生病,千萬別生病,萬一病了去看郎中,那得花掉多買錢啊!」
「看一個病,全家都窮了。那我三哥啥時候纔能夠去私塾呢?那本書被泡壞了,他心疼了好久。後來我們兩個的去給地主家放牛,又四裡摘野果子賣,這才攢夠了錢。可他捨不得賣新的,自己循著記憶,手寫了一本。」
「剩下的錢,在我同知秋生辰的時候,給我們買生辰賀禮了。」
聖人一愣,「賀司農那會兒大大小小也是,家中怎麼會這麼窮呢?」
賀知春瞭天,你是生在福窩窩裡,哪裡知曉老百姓要賺點錢多難啊!
就賀餘那點子俸祿,哪裡夠全家人花的……
要給三個哥哥攢書院的費用,知秋有氣疾,一年四季都得吃藥,每年都要大病一場,這一病家中便是飛狗跳的,攢得錢花得的。還要給賀知詩攢嫁妝,到了年紀,總不能著膀子就出嫁吧。
所以窮人啊,是生不起病的。
「我一開始去賀家的時候,上有傷,花了不錢才治好呢。賀家阿爹是個大清,全家都指著俸祿活呢。不過也沒有窮多久,後來緩過來就好多了。」
這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家中以前置辦的東西,都分給賀家大伯了,所以日子艱難,後來便好了,到底賀餘也是個嘛!
現在想來,也能夠理解賀夫人為何討厭同知秋了,們兩個就是來吃白飯,拖累賀家的啊!
聖人不由得有些慚愧,他當時咋就沒有想到要給賀餘一點錢呢!
人家幫他養孩子,他卻一個大子兒都沒有給,賀餘為了錢傷腦筋的時候,是不是心底裡暗地的罵你這個摳門的昏君……
為啥他手下的,都這麼窮呢……你看看岑文,再看看李大亮,然後看看為了八個兒子日夜勞的孫弗……
大慶有這麼窮嗎?你們咋連小貪一點都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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