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了滷的滋味，九爺心不錯，回去離苑的路上，一路哼著小曲兒。

小福子因為隻得了盤子，一路上，聽著九爺哼小曲兒，心頭更是怨念。

「爺，您今晚吃了不鹵豬耳朵，不怕消化不良，待會兒睡覺難嗎？」

車簾是敞開的，九爺翹著二郎，坐在車廂裡麵，甚是。

「爺就是擔心消化不浪，待會兒睡覺不舒服，所以纔要哼小曲兒消耗力。」

同一首曲子，九爺他哼了五六遍，小福子聽得都想吐了，可算趕回了離苑。

馬車停在離苑門口，小福子站在車頭上，瞧見王寡婦家裡還掌著燈。

「九爺，王嬸今夜還沒睡，是否現在去找商量做滷的事。」

不一般豬鋪的生意已經冷清兩日了，做滷這件事，是得抓。

「小福子，你將馬車拴在門口，陪爺一起去。」九爺琢磨了一下，跳下馬車，往王寡婦家方向去。

小福子將馬車拴在門前的樹上，趕去追九爺。

一束微弱的燈從王寡婦家堂屋裡了出來，九爺朝小福子使了一個眼，小福子走上前，輕輕去敲堂屋的門。

「王嬸，大，二，是我。」

「娘，是小福哥。」大的聲音傳出來。

九爺跟小福子在門口站了片刻，見王寡婦將堂屋的門開啟。

「九爺，小福哥，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

九爺一般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王寡婦在離苑餵了這麼久的豬，對九爺這脾有幾分瞭解。

小福子道：「王嬸，九爺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

「有重要的事？九爺，那進屋來說吧。」王寡婦遲疑了一下，才將九爺請進屋。

九爺走進堂屋，才發現，今夜王寡婦家裡還有其他訪客。

「原來萬珍樓的方大廚也在這裡。」

方義生，四十多歲，萬珍樓的大廚，廚藝了得，很是萬裕的眼，九爺時不時跑去萬珍樓揮霍，所以一眼認出了這位方大廚。

「九爺，我與方大哥是同村的，今兒個，方大哥出門辦事，路過這裡，便順便進屋看了我跟兩個孩子。」王寡婦臉上的表有些不自然。

九爺一向不是一個多管閑事之人，所以，方義生與王寡婦是什麼關係，爺他一點都不關心。

「王嬸，爺今夜前來，是想請你去不一般豬鋪做事。」

「九爺，我去不一般豬鋪做事，那離苑裡養的豬怎麼辦？」

離苑裡的豬，確實不能不管，九爺稍加思索後，安排道：「離苑的豬，每日喂兩頓即可，王嬸，你早起，先去不一般豬鋪做事，做完鋪子裡的活兒，大概辰時剛過，你回來休息一下，準備餵豬，爺給你兩份薪水，如果，你覺得做兩份活兒太累，爺可以另外去找個人來餵豬。」

王寡婦一人要養活兩個孩子，兩份薪水對來說，那是極大的。

「九爺，您的意思，我隻需一早去不一般豬鋪做事？」

「是的。」九爺微微點頭：「豬鋪的活兒，有小福子協助你，不會太累。」

還有小福子從旁協助，王寡婦甚是心。

「九爺，您究竟想讓我做什麼？」

「一是做滷，二是幫爺把豬熬豬油，這對王嬸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兒。」

「將熬豬油，我倒是會做，但是九爺，您說的滷，我可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不要，爺這裡有鹵料方子，你按著方子，學學就會。」

做滷的過程，九爺親眼見過，王寡婦的廚藝雖不及柳氏，但是卻比楚蘅要好許多，那滷楚蘅都能做，必是難不倒王寡婦的。

兩人說話，方義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放眼崇華縣，他方義生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廚了，這兩年，在萬珍樓做事，稀奇古怪的菜肴，更是見了不，可是滷卻是第一次聽說過。

「九爺，您說的滷，屬於哪個菜係？」

九爺眼神帶著防備的挑了方義生一眼。

「方大廚，你這麼問，爺會懷疑，你是萬裕那小子派來打探報的。」

「九爺，我隻是一時好奇，隨口問問，可不關我家掌櫃的事。」生怕九爺耍流氓，方義生趕解釋。

瞧方義生那副張的模樣，九爺心思一轉，問道：「方大廚，問個私的問題，你在萬珍樓做事，一個月，萬裕那小子給你多錢？」

九爺話落，王寡婦，大，二全都拿眼睛盯著方義生。

尤其大，二比九爺還好奇。

大一雙眼睛發亮：「萬叔叔，你在萬珍樓那麼高檔的酒樓做事，工錢一定很高吧，等我長大了，也去學做廚子，賺很多很多的錢，養娘跟二。」

「哥，我纔不要你養，我也去學做廚子，賺錢養娘。」

瞧大，二對自己一臉崇拜，方義生心頭甚是慚愧。

萬珍樓在大王鎮，乃至崇華縣，都是數一數二的大酒樓，日進鬥金，這兩年，他在這樣的大酒樓裡做事，表麵上看著風，實則每個月拿到手的薪水，卻隻比一般酒樓的廚子多一點而已。

「大，二，你們兄弟倆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學做廚子可沒什麼前途，說來慚愧，方叔叔我在萬珍樓做事，每個月的薪水也隻有三兩銀子。」

「一名大廚，一個月三兩銀子的工錢，萬裕那小子實在太摳了。」九爺對小福子眨了眨眼。

小福子懂九爺的心思，立馬移步上前，大聲對方義生道：「還是我們家九爺為人大方，我不過一個小跟班，每個月都有四兩銀子可以拿，到年底時，九爺還給發獎金。」

一個小跟班，一個月竟然可以拿四兩銀子的工錢，方義生一下子覺得心頭憋悶，彷彿吞了一隻蒼蠅般難。

小福子瞧他一臉鬱，繼續道：「王嬸就給九爺養幾頭豬，活兒輕鬆，每個月都能拿二兩銀子的工錢。」

連王寡婦一個月都能拿二兩銀子的工錢，方義生備打擊。

「那是九爺心善，照顧我們孤兒寡母呢。」

原本，小福子所言，方義生還有些不相信，但是王寡婦也這麼說了，他就不得不信了。

他備打擊，九爺繼續往他心上捅刀子：「王嬸，你既然答應早上去不一般豬鋪幫忙，從今以後，爺將你一個月的工錢調整為四兩，若是不一般豬鋪的生意好，到了年底，獎金，爺另外算給你。」

「多謝九爺，多謝九爺。」一個月四兩銀子，把王寡婦樂得笑容滿麵。

方義生作為堂堂一個大男人，一個月的工錢竟然還沒有一個人高，心頭五味雜陳的同時，還有些羨慕起王寡婦來。

「恭喜王家妹子，一個月有這四兩銀子，往後，你們娘仨的生活就好過多了。」

「是啊，是啊。」王寡婦認同點頭：「等我手頭上有餘錢，就將大跟二送去私塾讀書。」

方義生臉上的羨慕之雖然不明顯，但是九爺目犀利，他臉上那一點點羨慕之，都未能逃過九爺的雙眼。

九爺麵對方義生，笑得跟拐小紅帽的狼外婆似的，「方大廚，要不，你也跳槽，到爺的豬鋪來做事，爺不會虧待於你。」

「萬掌櫃待我不薄，我跳槽，這……這有些不太好吧。」

想著王寡婦一個月都能拿四兩銀子，他跳槽到不一般豬鋪，應該不止拿四兩，便有些心了。

九爺憑藉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繼續遊說。

「你說萬裕那小子對你不薄，方大廚，你是在說笑吧，萬珍樓之所以能日進鬥金，全靠你們這些大廚的手藝，萬裕那小子賺得盆滿瓢滿，一個月卻隻捨得給自己的大廚開三兩銀子的工錢，這分明是在打發花子。」

九爺這麼義憤填膺的說這番話，方義生藏在心底的不甘就這樣被九爺他幾句話一點一點激發了出來。

「可是……可是仙來居，迎客樓這兩家的大廚，一個月差不多也是三兩銀子的工錢。」聽得出，方義生說話的語氣已經有些怨唸了。

九爺覺得自己的目的快要達了，角的笑容驀然加深，更是像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外婆。

「說白了，仙來居，迎客樓這兩家的掌櫃的與萬裕那小子是一路貨，吝嗇刻薄，方大廚，爺隻問你，你在萬珍樓乾大廚多久了？」

方義生稍微回憶了一下：「快……快兩年了。」

「兩年了。」九爺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你在萬珍樓幹了兩年了，一個月的工錢才三兩，爺敢說，以萬裕那小子吝嗇刻薄的個，你繼續乾兩年，一個月還是那麼點工錢。」

此時，萬珍樓的賬房裡，萬裕正在熬夜覈查賬目，忽然鼻子一，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今兒晚上，他心裡怎麼有種不祥的覺。

畫麵轉到王寡婦家裡。

方義生糾結了一番，口吻試探的問九爺：「九爺，您那不一般豬鋪是賣豬的，你請大廚做什麼？」

大魚已經在咬魚餌，準備上鉤了。

「現如今，生生意不好做，也沒啥賺頭，爺計劃著，把生加工，然後再賣，所以想請方大廚去我那豬鋪做事。」

九爺的計劃，方義生懂了，他瞄了王寡婦一眼。

此時，一片昏黃和的燈映照在王寡婦的臉上，令眉眼看上去，秀麗端莊，方義生看得臉紅心跳。

這個方義生與王寡婦是同村，年輕的時候，就暗過王寡婦，隻是還沒來得及請人去王家提親，王寡婦就被爹孃許了人家，如今方義生死了老婆，王寡婦死了丈夫，於是乎，方義生又開始惦記自己曾經的夢中人了。

「九爺，如果我去不一般豬鋪做事，一個月，您能給我開多工錢？」

說這句話的時候，方義生已經默默做出了決定，如果九爺給他的工錢比王寡婦高，他就跳槽。

他瞄王寡婦，九爺心中有數，「一個月五兩銀子，鋪子生意好，年底加分紅。」

一個月五兩，年底還有分紅可拿，這可比在萬珍樓乾大廚強多了，最重要的一點，跳槽到不一般豬鋪，還能與王家妹子朝夕相對。

「等明兒，我去與找萬掌櫃辭職，便到不一般豬鋪來做事。」

可算把萬裕的牆角給挖了，九爺心大好，瞇著一雙眸子笑得十分佞。

「歡迎方大廚。」

小福子啪啪的鼓掌：「祝賀方大廚離萬裕的魔掌，為不一般豬鋪的一員。」

第二天一早，方義生跑去向萬裕辭職。

像方義生這麼好的大廚，放眼崇華縣，找不出幾個，他忽然要打包滾蛋，這令萬裕很是頭疼。

萬裕眉心，將他看著：「方義生，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的工錢開了？」

「沒有。」方義生說著違心的話，「是方某家中有事，不得不辭職，還請萬掌櫃諒解。」

方義生這一走，萬裕必須儘快找名大廚來頂他的位置，隻是這崇華縣但凡有名氣的大廚，不是被他請到了萬珍樓，就是被仙來居，迎客樓兩家酒樓請去了，一時之間，這頂替方義生位置的人，還真是難找。

「你老婆不是死了嗎，你家裡能有什麼事？」

方義生靦腆的回答：「回掌櫃的話，我準備另外找一個件，還請掌櫃的放我離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萬裕隻好同意，不同意，萬一方義生找不到老婆，找他拚命怎麼辦。

「去賬房把工錢結了，你走吧。」

「多謝掌櫃的，多謝掌櫃的。」

方義生拿了萬裕的手令，去賬房結算了工錢，走出萬珍樓出來後，忽然有種海闊任魚遊，天高任鳥飛的覺。

這個時辰，天已經大亮，鎮城裡各家商鋪已經開門，九爺將置辦鹵料的方子給了小福子，吩咐他速速去辦。

小福子是個辦事得力的，害怕鹵料方子泄，買八角，茴香，花椒，辣椒，甘草，草果等這些香料，跑了三家香料鋪子，一家鋪子買那麼幾樣。

不一般豬鋪雖趕不上柳氏食齋那麼大，但是也是麻雀小，五臟俱全，鋪子後麵附帶後院，前一位店主在後院裡修設了土灶跟砧板，那土灶跟砧板都還很新，一，洗一洗，正好派上用場。

王寡婦清早起來，搭乘九爺的牛車，一道兒到了鋪子裡。

小福子置辦齊香料回來，便一腦兒將香料都丟給了王寡婦。

「王嬸，東西都買回來了，你趕做滷吧。」

王寡婦看著一堆香料，有些不知所措，「九爺，這些香料要怎麼弄？」

九爺走去把茴香，八角，草果，甘草，花椒這幾樣挑了出來，丟給小福子，「後院裡有碓窩，去把這幾種香料研磨細分。」

爺吩咐的事，小福子哪敢不照做，拿了幾種香料，乖乖進了後院裡。

柳氏食齋這邊，楚蘅張羅了片刻生意，便將手上的活兒給了陶家姐妹倆。

這姐妹倆差不多已經康復，這兩日，柳氏食齋生意最忙的時候，都會主下樓來幫忙。

「娘，秋華姐，我去隔壁豬鋪看看，九爺說今兒早上要做滷，也不知那邊的況如何。」

楚蘅知會了一聲，了手套跟圍，便走出柳氏食齋，進了不一般豬鋪。

進去的時候，鋪子裡沒有人，聽到叮叮哐哐的聲音自後院傳來，便徑直去了後院。

狹窄的後院裡，九爺，小福子，王寡婦仨正圍著土灶站著。

小福子正在劈柴生火，王寡婦往鍋裡加了幾瓢水，九爺站在一旁，好像是在指導王寡婦做事。

楚蘅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聽九爺對王寡婦說：「把這些研磨的香料都倒進鍋裡。」

見王寡婦端了一隻海碗，正準備往鍋裡傾倒，楚蘅疾步走去阻止。

「鍋裡這幾瓢水，用不了這麼多香料，香料放過多，滷味就濃了，不好吃。」

王寡婦停下作，手將海碗遞給楚蘅，楚蘅接過碗，取了一半的香料倒進鍋裡，然後往鍋裡加了冰糖跟醬油，再切了辣椒，拍了蔥薑丟進鍋裡，一邊練的做事，一邊教王寡婦。

王寡婦本就會做飯，又是一副心虛好學的模樣，楚蘅耐心教了一遍，便學會了。

「這就是滷啊，聞著就很香。」等滷起鍋，王寡婦聞到一濃濃的滷味，盯著簸箕裡鹵得上的，吸了吸，差點流出口水來。

「這滷味道香，又有賣相，一定比生豬好賣。」

九爺也是信心十足的，吩咐小福子將滷端出去擺攤。

早晨有風，小福子把裝滷的簸箕往攤子上一擱，一陣風把濃濃的鹵香味帶出去老遠，半條街都能聞到滷的香味。

滷擺上攤子，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有人聞著鹵香味找上了門。

冷清了兩日的不一般豬鋪，可算又熱鬧了。

小福子臉上一喜，放開嗓子吆喝，「賣滷吶，賣滷吶，香噴噴的滷，隻此一家，在別可吃不到哦，走過路過的大叔，大嬸，都過來瞧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