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才萬好整以暇的將他看著，眸子裡含著一嘲諷的笑容：「你覺得，我們迎客樓是收垃圾的地方嗎？」

垃圾？這薛掌櫃的可真毒。

齊天水看著蔡六臉忽青忽紅，急忙道：「掌櫃的，蔡六哥手上那批紅燒獅子頭跟滷味道真的不錯，您不妨先看看貨，若是不好，你不要便是。」

這薛才萬一向看重人才，齊天水一手好廚藝，在他麵前，倒是能說上幾句話。

齊天都這麼說了，他看蔡六的眼神和了幾分：「看在齊師傅的麵子上，蔡六，你先去將你的貨扛到迎客樓後廚來，我檢查完庫房，稍後來看看。」

「多謝薛掌櫃。」蔡六麵上一喜，這便去拿貨了。

迎客樓後門外，趙麻子等了許久，不見蔡六的人影，有些心急如焚。

難道這一招行不通。

正當他暗暗猜測之時，蔡六邁著疾步走來了，他急忙從車頭跳了下去，迎上去問蔡六：「蔡六哥，事辦得如何了？」

蔡六簡要將剛才發生的事，與趙麻子說了一遍：「幸好有驢蛋幫忙，否則，我早被迎客樓的安保給攆出來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趙麻子拍拍脯，「那驢蛋兄弟可真本事，連薛掌櫃都給他麵子。」

「那是。」蔡六一臉驕傲，然後催促趙麻子，「別磨蹭了，咱們倆趕將這些紅燒獅子頭跟滷搬去迎客樓的後廚給薛掌櫃過目。」

一番商量後，兩人卸車，旋即一人扛起一隻籮筐，往迎客樓後廚去了。

將紅燒獅子頭跟滷扛到後廚裡，兩人小等了片刻，便見薛才萬施施然走來了。

「嘿嘿，見過薛大掌櫃。」

等薛才萬走近了，趙蔡二人低頭哈腰的笑著與薛才萬打招呼，平日裡，如此很行霸道的兩人，此刻到了薛才萬的麵前，倒是規規矩矩的。

薛才萬略點了下頭，表示應答，目一轉，落在兩人麵前的籮筐上：「蔡六，你不是想讓我看貨嗎，還不將籮筐開啟。」

「好咧。」

蔡六與趙麻子同時手，揭掉籮筐上麵的蓋子。

蓋子被揭開，一滷跟紅燒獅子頭的香味飄了出來。

薛才萬吸了吸鼻子，不聲的將蔡六跟趙麻子看著。

蔡六將籮筐挪上前一些，讓薛才萬看得清楚：「薛掌櫃，這一筐是紅燒獅子頭，八十斤，這一筐是滷，七十斤。」

「可以嘗嘗味道嗎？」薛才萬挑了蔡六一眼。

「當然可以。」蔡六急忙點頭，先遞給薛才萬一隻紅燒獅子頭，然後才撕了一塊滷遞上去。

薛才萬品嘗過後，眸子瞇了瞇。

「蔡六，趙麻子，這些紅燒獅子頭與滷，你們打算如何賣？」

蔡六自然不想虧本，一咬牙，便回答：「便宜賣給薛掌櫃您，紅燒獅子頭一百五十文一斤，鹵豬蹄，鹵豬耳，鹵豬尾，鹵豬舌頭八十文一斤，滷六十文一斤。」

以這個價格賣出去，不會虧本，還能賺一些。

可惜，他蔡六明，薛才萬比他更明。

薛才萬笑了笑，手進裝紅燒獅子頭的籮筐裡，用手輕輕一翻攪，那些被日頭烤得有些乾焦，賣相大減的紅燒獅子頭暴出來。

「蔡六，趙麻子，你們自己看看這貨。」

蔡六，趙麻子尷尬得臉紅，可是，這還沒完，薛才萬又將手進裝著滷的籮筐裡，同樣輕輕一翻攪，一些賣相不佳的滷暴了出來。

薛才萬收回手，取了帕子拭手上的油汙，然後挑眉看著趙蔡二人，語氣平淡說著：「這紅燒獅子頭與滷的味道雖然不錯，但是賣相不佳，蔡六，你說的那個價，我給不了。」

蔡六臉都綠了，痛心疾首的吸了一口氣，問薛才萬：「薛掌櫃，你覺得什麼樣的價格合適？」

薛才萬不想耽擱時間，直接開門見山回答：「紅燒獅子頭一百文一斤，鹵豬蹄，鹵豬尾，鹵豬耳，鹵豬舌一斤六十文，滷一斤五十文，你若是覺得合算，這些貨，我都要了，你若是覺得不合算，那便算了。」

這乾脆利落的說話口吻，真是半分討價還價的餘地都不留給趙蔡二人。

「蔡六哥，賣了吧。」薛才萬肯要這些貨，趙麻子謝天謝地，生怕蔡六犯糊塗不賣，趕用手肘拐了拐蔡六的胳膊，「能賣一點錢算一點，總比賣不出去強。」

蔡六是明人，知道沒有跟薛才萬討價還價的餘地，再是不願意，也隻得咬牙點了頭。

「。」

「來人，過秤。」

薛才萬招了招手，兩名打雜的夥計走來，扛著籮筐去過秤，頃片刻，其中一名夥計回來稟報薛才萬：「掌櫃的，除去籮筐，紅燒獅子頭八十斤，滷四十斤，另外的鹵豬耳，鹵豬舌，鹵豬蹄，鹵豬尾一共是三十斤。」

薛才萬取了自己腰上的玉佩，遞給那夥計，吩咐道：「紅燒獅子頭一百文一斤，滷五十文一斤，鹵豬舌，鹵豬蹄這些六十文一斤，你帶蔡六跟趙麻子去賬房算賬。」

那夥計答應一聲，拿著薛才萬的玉佩，領著趙麻子與蔡六往賬房去了。

一刻鐘後，蔡六揣著十一兩八錢銀子從迎客樓的賬房裡出來。

雖說今兒被薛才萬那黑心肝的狠狠砍了價，但是趙蔡二人依舊沒有虧本，如此輕輕鬆鬆便賺取了這麼多銀子，可比殺豬賣強多了。

蔡六嘗到了甜頭，揣著銀子大步走時，心裡正在琢磨事。

這滷與紅燒獅子頭的生意必須得做下去，就算與九爺對著乾也要做下去。

他走得飛快，步履帶風，不知不覺將趙麻子甩在後老遠。

趙麻子以為，他這是要卷銀子跑，急忙追了上去。

「蔡六哥，你拿銀子走這麼快做什麼，你別忘了，還有我的四分利呢。」

「不了你的四分利。」蔡六停下腳步，取出銀子，給了趙麻子那四分利，「你咋呼什麼，我剛纔不過是在想事，不知不覺走得快了些。」

趙麻子對他的話，不信。

這蔡六賊得很，所說的話，十句能有五句是真的。

「今兒的滷與紅燒獅子頭已經賣出去了，蔡六哥，你還琢磨什麼事？」

「老趙，你就跟娘們似的，頭髮長見識短。」蔡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今兒的貨賣出去了就完事了，明兒的生意，咱們不做了？」

趙麻子道：「蔡六哥，你莫不是還打算賣滷跟紅燒獅子頭。」

蔡六指了指他手上的銀兩：「你不覺得，做滷跟紅燒獅子頭的生意，比做生豬的生意好賺錢嗎，這麼好賺錢，咱們為啥不繼續下去。」

「賺錢是賺錢，可是……可是那殺千刀的小福子今日砸了咱們的生意。」

趙麻子實在擔心，繼續經營下去，會本無歸。

「蔡六哥，今兒個，咱們是運氣好，上薛掌櫃願意收下那些紅燒獅子頭跟滷。」

「老趙，你怎麼這麼沒屁眼，這也怕，那也怕，跟個娘們似的。」

「我確實怕，我就那麼點積蓄，要是賠了，我喝西北風去嗎。」蔡六經常罵趙麻子，趙麻子都習慣了，抓頭撓耳的笑著，「要不，咱們去找驢蛋兄弟商量商量，他是迎客樓的大廚，說不定眼比咱們好。」

蔡六正打算，將那一分利拿去給齊天水，於是便對趙麻子點了頭。

兩人去迎客樓的後廚，恰好，這時候，齊天水做完了幾道菜，正在休息間裡小憩。

蔡六跟趙麻子打聽了一番，便直接去休息間裡找他。

走進休息間，蔡六見齊天水手裡握著一把紫砂壺，坐在竹椅上休息，便出那一的分利，遞向齊天水。

「天水，多虧了你引薦，哥哥才能賣出那些紅燒獅子頭跟滷，這一兩多銀子是你的。」

齊天水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腰包裡揣著那一兩多銀子，有些重量。

齊天水著這重量，不角往上揚，臉上堆滿了笑容。

「沒想到，賣滷跟紅燒獅子頭這般賺錢。」

他苦苦幹一個月，拿到手的工錢才六兩銀子，幫蔡六與趙麻子做滷與紅燒獅子頭，一日便賺了一兩多銀子，照如此算下去，他一個月豈不是能賺三十多兩銀子。

趙麻子冷哼一聲：「若不是那殺千刀的小福子搗，砸了咱們的生意，賺到的錢更多。」

提到小福子，齊天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蔡六哥，麻子哥，我聽說，九爺的不一般豬鋪與柳氏食齋合併，兩人準備聯合開辦酒樓，兩人把酒樓的名字都取好了，什麼仙悅食府。」

聞之，蔡六與趙麻子對看了一眼，兩人皆是一臉的嫉妒之。

同為屠夫，他們倆混得這般差勁，這都是九爺那挨雷劈的害了他們，九爺想開酒樓，沒那麼容易。

蔡六那雙鼠眼中閃爍著恨意，「天水，這事兒，你聽誰說的？」

齊天水道：「聽小山說的呀，那柳氏食齋將孜然蔥油餅賣給了我們迎客樓，最近這幾日，小山每日都要到柳氏食齋拿貨，聽到的訊息，必然假不了，據小山說，那仙悅食府後日開張呢。」

「後日開張，老趙，那咱們一定要去慶賀慶賀。」

蔡六心裡打的什麼主意，趙麻子明白，他跟蔡六一樣，心裡痛恨九爺，「蔡六哥，咱們一起去，咱倆一定要好好向九爺道賀。」

齊天水瞟了兩人一眼：「蔡六哥，麻子哥，你們若是沒什麼事了，就趕離開迎客樓吧，我還有事要做，沒空陪你們。」

趙麻子用手肘拐了拐蔡六，蔡六這纔想起還有一件事要徵求一下齊天水的意見。

「天水，這紅燒獅子頭跟滷的生意，哥跟趙麻子想繼續做下去。」

「做啊。」齊天水嘗到了甜頭，毫不猶豫的支援蔡六：「這麼好的一樁買賣，定不能放棄。」

蔡六重重嘆了口氣，繼續道：「可是那滷攤子的名聲讓小福子給敗壞了，哥跟趙麻子若繼續將攤子設在大王鎮菜市場，生意必是做不走的，天水兄弟，你在迎客樓做大廚，見多識廣，可否給哥出出主意，這滷跟紅燒獅子頭的生意到底做不做得？」

「做得，怎麼做不得了。」齊天水想了想，回答蔡六。

「在大王鎮菜市場賣不好，咱們換一個地方便是，那滷與紅燒獅子頭的味道這麼好，換個地方，必能暢銷。」

這確實是一條很好的出路。

趙麻子跟蔡六麵上同時一喜，這麼好的一條出路，他們怎麼沒想到呢。

「蔡六哥，驢蛋兄弟說的這個辦法好。」趙麻子稱讚的看了齊天水一眼：「要不，咱們直接把鋪子搬去縣城的菜市場裡。」

蔡六認同，崇華縣比大王鎮繁華，富人也比大王鎮多，直接將滷攤子搬去縣城菜市場，沒了不一般豬鋪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說不定生意能紅火。

「好是好，隻是縣城菜市場裡的攤位不太好弄到手。」

「弄攤位這件事，包在我上。」趙麻子拍了拍自己的脯，「我正好有個表哥，在那菜市場做管理，明兒個，我去他麵前說幾句，讓他幫我們弄一個攤位便是。」

「如此甚好。」攤位的事解決了，蔡六麵上表一鬆。

趙麻子趁機提要求：「蔡六哥，我解決了攤位的事，盈利分咱們是不是得重新談一談。」

蔡六臉一變，「老趙，你什麼意思。」

趙麻子冷道：「所賺的錢，分一給驢蛋兄弟後，剩下的，我與蔡六哥對半分，若是蔡六哥同意，明兒個，我便去崇華縣找我那位表哥，若是蔡六哥不答應，那這生意，咱們就做不了。」

蔡六臉上布滿雲，雙眼瞪著趙麻子。

這個趙麻子，真是越來越狡猾了。

「，對半分就對半分。」深思慮後，他咬牙切齒的答應了趙麻子。

「老趙，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搞不定攤子的事，利潤分，咱們還安原來的。」

趙麻子眉梢一挑，有些得意洋洋：「我老趙出馬，豈能搞不定，蔡六哥，驢蛋兄弟，你們就等著我老趙的好訊息吧。」

翌日，趙麻子一早進縣城，去找他那位管理菜場的表哥去了，下午的時候，他從縣城回來，去蔡六家，告訴蔡六，攤位的事搞定了，四日後，他那表兄便將位置頂好的一攤子給他。

蔡六一聽，心頭大喜，當下便吩咐自家媳婦兒去酒館勾了兩斤燒酒回來，與趙麻子一邊吃酒，一邊商量著明日去仙悅食府攪局的事。

趙麻子喝得微醺，臉紅得跟猴子屁似的，一拳憤憤敲在桌子上，差點將桌子敲散架。

「蔡六哥，那殺千刀的小福子砸了咱們的滷攤，明兒個咱們也要去砸了仙悅食府的招牌，這般，我老趙才能解氣。」

「對，砸了仙悅食府的招牌。」

兩個深九爺迫害的怨男，喝酒抱怨，最終，喝得爛醉如泥趴在了桌上，可憐了蔡六那媳婦兒，又要收拾傢什，又要伺候兩個臭男人。

那趙麻子因為醉得委實厲害了些，到天黑的時候，還不見醒酒，便留宿在了蔡六家裡。

第二天響午，兩人直接從蔡六家出發，往東大街而去。

今日，東大街上已經沒了柳氏食齋與不一般豬鋪，這兩家合併，換上了仙悅食府的招牌，剛勁有力，龍飛舞的四個大字，配上鍍銀邊框，十分霸氣上檔次。

由於仙悅食府開業的緣故，饒是響午，正烈，東大街上依舊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