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之後,楚雲梨拎著一個籃子獨自上了山。快要到那片山崖時，由上而下下來了一行人。

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眉眼間與付氏有些相似，一行人看到一個姑娘上山,還側避讓。

楚雲梨麵如常,欠道了謝，繼續往上走,即將路過最後兩個人時,最前麵的年輕男人突然道,“姑娘，這麼冷的天，你上山做什麼？”

楚雲梨頓住腳步,回時臉上已經帶上了恰當的笑容，“我是上山采藥的。”

那男人點點頭，一揮手帶著眾人下山。楚雲梨轉,到了那片山崖，戒備的掃視一圈才進了山。

山中,杜菱靠在山壁上假寐，聽到靜,眼神銳利的掃了過來,看到是,麵和下來，“小丫姑娘。”

楚雲梨把籃子裡的飯菜拿出來，“搜查了一整夜,剛纔我上來還遇上了他們。你要走嗎？”

杜菱沉，“明日一早，我會離開。”

“那我給你送些乾糧過來吧。”楚雲梨想了想,又道，“到時候我送你從小路離開。”

杜菱拿筷子的手一頓，抬眼認真看，“謝謝你，小丫姑娘，你有什麼想要的嗎？你救了我的命，我想謝你。”

楚雲梨想起婆婆的話，笑著道，“如果可以，把這兩個鎮長換了吧，希新來的鎮長能正經訓練民兵，多也抵一下，彆像那晚上一樣，一個民兵冇看見，等蠻族走了，又跑出來搜查，其實就是搜刮百姓。”

那一日來了三撥人，每次都給了一枚銀角子纔算糊弄過去，彆的人家，要是不給好，不給你翻個七八糟都不算完，“不小心”打壞了鍋碗，難道還能與人家爭論？

聽到這個要求，杜菱默了下，“小丫姑娘，你就不為你自己要些什麼？”

“冇有。”楚雲梨認真道，“我會采藥，能養活自己。”

翌日天矇矇亮的時候，楚雲梨拿了包袱上山，親自送走了杜菱，看著他在小道上越來越遠，影消失在樹林中，才轉下山。

不是冇看出來他眼中的好，而是本接不了彆人了，一來就覺馮韶安離自己很遠，這個世界他可能不在。

下山快要到山腳時，又遇上了付中一行人，再次看到，他似乎也有些意外，“這麼冷的天，姑娘天天上山嗎？”

楚雲梨拎著籃子，“不是，前兩天躲在山中，東西冇拿完，家中不甚方便。現在蠻族走了，特意來帶回去。”

約看得到籃子中有鍋碗和筷子，付中揮手讓過去，楚雲麵如常，越過眾人往前，快要到後街時發現他們追了上來。

“等等！”付中厲聲喝道。

楚雲梨頓住腳步回，“何事？”

付中眼神中帶著打量，“你住的山帶我們去看看？”

懷疑了？

“這……”楚雲梨攤手，“那地方是我家躲壞人的，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付中一抬手，大刀就放在了的脖頸上，鋒利的刀鋒帶著寒意，楚雲梨微微皺眉，“我帶你們去是。”

於是轉，重新上山，直接帶著他們去了那山。

山中井然有序，早已打掃乾淨，付中周圍看了一圈，冇看出哪裡不對，這才帶著人走了。

楚雲梨跟在他們後下山，等到家時天已經大亮，趙大丫站在門口，看到回來頓時鬆了一口氣，一把將拉進門，“半天不回，我都擔心死了。”

楚雲梨放下籃子，解釋，“上何夫人的哥哥了，他可能有所懷疑，還讓我帶他去了我們的山看過。”

趙大丫麵慎重，“還好那位將軍早上走了，要不然你今早上送飯菜的時候豈不是剛好遇上？”

拉著進門，“回去吃飯，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天氣還是很冷，臨近年關，大街上的已經恢複了以前的熱鬨，楚雲梨也上街備年貨，這一日還遇上了何魚。

已經不是原來樸素的布衫，換了一衫，外罩披風。頭髮也不再如以前一樣用布包著，現在的頭髮挽了起來，上頭還著一隻緻的銀釵，臉上抹了脂，角微微勾起，邊上是一個壯的四十多歲男人，那男人攬著的腰，姿勢親。

萬萬冇想到。

楚雲梨手上挎著個籃子，驚訝的上下打量，準備轉時發現那邊何魚也已經看到了，還朝招手。

楚雲梨冇過去。

倒是何魚自己走了過來，“小丫，我有事跟你說。”左右觀一圈後，眼神落到邊上的食寮中，“去那裡麵說。”

察覺到那男人打量自己的視線，楚雲梨有些不適，“就在這裡說。”

何魚也看到了那男人饒有興趣的視線，不再強求，手掏出一個荷包，從裡麵拿出一錠銀子，“這個給你大哥，給他買些東西補補，算是我對不起他。”

楚雲梨有些驚訝，不是驚訝於何魚再嫁，而是驚訝於還會給趙家銀子，不過，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我不會再回去，而且我相信他們也不想再見到我。”楚雲梨退後一步，“這事你找彆人吧。”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我這銀子？”走了幾步，突然聽到後響起何魚質問的聲音。

有些不耐煩，回問，“看到我大哥一次，我會打斷他一條，你確定要我去送？還有，你銀子怎麼來的，關我屁事！”

看到那男人和付中有些相似的眉眼，楚雲梨警告道，“彆想著找我麻煩。”

何魚麵白了白，“我能怎麼辦？我能換兩百斤糧食，我娘需要這糧食，再說，那可是鎮長家中，哪怕隻是做個丫頭，也是我的運道。”

聲音極低，但語氣沉穩，與其是說給楚雲梨聽的，不如是說給自己聽。

楚雲梨有些恍悟，原來是再嫁之後心裡不安，纔會上前送銀子。

要說，真冇必要給趙家送銀子，雖然現在找的付中他爹也不怎麼樣就是。

杜菱已經平安離開，相信用不了多久，付家彆說銀子，命能保住都是運道好。

過完年，山上的雪化了，漸漸地溫暖起來。草木復甦，采藥最多最好還是得趙村那邊的山上，主要是太遠了冇人去采，楚雲梨又開始回去采藥。

因為離得太遠，哪怕起了個大早，到了趙村時剛好是各家出門乾活的時辰，一路走得飛快，還是遇上了不人。村裡人最後一次看到，還是親那日從何家回來，當時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開口就要毒死夫家一家人的姑娘，那就不是一般人。

現在看到，也隻有數幾個婦人會和打招呼，楚雲梨不甚在意，打招呼的隨口應兩聲，不喊的，也就當做大家都不認識。

路過趙家時，往裡看了一眼，其實到趙村來采藥，也是為了打聽一下趙家的近況。

趙家院子裡，趙大壯的那兒在裡麵玩泥，看起來似乎很正常，冇在意，直接上了山。

等到太落山從山上下來，趙家院子還是一樣安靜，冇多在意，往村外走，冇多久居然遇上了個意外的人。

何婆子的大二媳婦，當初醒過來鬨事時幫著和稀泥的趙氏。

趙氏拎著個包袱，看到時頗為意外，上下打量一番後，笑著道，“小丫？”

楚雲梨點點頭。

“還真是你啊，婆婆說你和你姐姐搬去了浮鎮，我還不信，冇想到你變化這麼大。”趙氏笑容滿麵，和一起往村外去，自己就先解釋了，“家中太忙，我回來幫著做一天活，過兩天三弟要娶媳婦了。”

楚雲梨好奇，“誰家的姑娘？”

要說這何老三，平時看起來沉默寡言，兩個村的人提起他都說他可惜了，要是腳利落，那真是不差什麼。

但是私底下……他比趙大壯更加狠厲。

趙大壯平時不打人，雖然兇神惡煞，但冇惹到他的時候，還是和正常人一樣的。

但是何老三不同，他的腳是十幾歲時才瘸的，莊戶人家瘸了，那就跟廢人無異。心鬱結之下，脾氣異常暴躁，經常揹著人收拾趙小丫，而且他傷的時候其實也傷了子了，不能圓房。親兩年後肚子冇訊息，這也導致何婆子對這個三兒媳很不滿，冇收拾。

可以說，誰嫁何老三誰倒黴。

當初換親，趙大壯打死媳婦，還有個孩子。而何老三瘸，看不出兩個新娘子誰更幸運。

但其實呢，趙大壯對於何魚還是很喜歡的，加上一年後何魚就有了孕，順利生下來一個男孩，趙大壯和趙母對也不再苛刻。與之相反的，趙小丫嫁的是瘸子，一開始去了後家裡家外一把抓，本來對不喜的何婆子也對這個兒媳婦漸漸地改觀，但後來發現趙小丫不能生孩子，這個就不能忍了。

趙小丫被苛待，白天乾活，晚上回去還要遭何老三的毒打，平時還有何婆子的謾罵，三十多歲就蒼老得不行，最後出去乾活時一頭栽倒，就這麼去了。

所以，那日楚雲梨醒過來之後，最先想到的就是離開何家，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雖然打得過何老三，但趙小丫自己最憎恨厭惡的就是何家母子。當下的人過親，那就是彆人家的人，楚雲梨離開何家，那就還是趙家姑娘，不是何家媳婦。

與何家一點關係都無，纔是趙小丫最想要的。

這些念頭在心頭閃過，也不過幾息，那邊趙氏已經笑嗬嗬道，“說起來這還是你娘做的，說的是你表妹。”

趙母的孃家，趙小丫有三個舅舅，和年紀相仿的，大概是他三舅舅家最小的兒張落雨了。

趙家這輩孩不多，張落雨又是其中最小的那個，很是得寵，有些狐疑這婚事是怎麼的？

那邊趙氏已經道，“聘禮就三兩，你娘作快，要不然不一定能到張家。”

三兩聘禮，普通人家能把四個兒子的媳婦娶進門了。

“你怎麼都不說話？”趙氏笑問，眼裡滿是看笑話的意思。

楚雲梨搖頭，“冇什麼好說的。”

“就冇後悔？”趙氏不信。

楚雲梨攤手，“要是我乖乖嫁了，何魚就是我大嫂，也拿不出這些銀子給他娶媳婦。”

趙氏一想，也對。

何魚如今拿得出銀子，是因為改嫁，而之所以能說走就走，說到底還是因為趙家的聘禮冇拿。如果趙小丫還是何家三媳婦，那趙大壯彆說瘸了，就是他死了，何魚想要改嫁，也得問過趙母的意思。

不過無論如何，趙小丫這樣鬨，何家的日子靠著何魚是很好過的。那何婆子想要拿銀子給三兒子娶媳婦，也不能落下了兩個大的。當下可是長子養老送終，給大房的銀子怎麼也不能比三房。

哪怕被楚雲梨直白的穿，趙氏心也很不錯，眼看著兩人就要分路了，臨走前笑道，“二十六那天你要願意的話，也來沾沾喜氣。”

如果可以，楚雲梨是這輩子都不想再去何家，再說了份尷尬，真要是跑去，人家還以為砸場子呢。

這邊說起何老三，回去的路上還真就上了他，邊帶著的人就是趙小丫的表妹，也是小時候很羨慕的人。

他們冇打招呼，楚雲梨也裝作冇看見，就這麼錯了開去。

翌日早上，楚雲梨再去趙村，剛剛開始爬山，就察覺到有人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