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戊衛平時負責京都安全,等閒人去京城都見不到，何府雖然大，但被兩千兵一圍，那是被圍得不風,彆說反抗,就是逃跑的心思都不敢有。

不過半日，何家人無論男,全部都下了大獄,就是下人,也被圈進了一個偏院中，由京戊衛看管了起來。

見此形，眾人頓時就慌了。

那欽差大人是刑部侍郎,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刑部多年，最是剛正不阿,接管了縣衙後，從來不見凜城的人,有人想要送禮，一律不收。想要暗中求見,都被他拒絕。

眼看著縣衙那邊行不通,有人暗地裡跑去隔壁縣城理城,並且，還有那腦子活泛的，找上了李安。

雖然他如今不是凜城員,但已經踏仕途，又去京城待了一年，興許能找到門路呢？

結果,門房說，李安和友人出遊，不在家中。

這一日楚雲梨在家中，看著李安和黃泰下棋，說是出遊，但黃泰份貴重，容不得一一毫的大意，如今凜城正是多事之秋。哪兒敢帶他出去瞎逛？

所以，留在家中，也隻能下棋，楚雲梨這邊再尋一些凜城特有的菜給他嚐嚐，先把事完了再說。

還彆說，這黃泰其實還算好招待，人家不需要喝花酒，也不要人伺候，楚雲梨安排的膳食他還喜歡，據說宮中的廚雖然手藝好，但有些季節的菜，本不敢往上送，就怕上位者在冬日裡想要吃夏日的菜時抓瞎。

但是楚雲梨冇有這個顧慮呀，又不需要持他多久的飯菜，不過就是住在府中這段日子而已。

菜很好，但比起宮中來就很是糙，畢竟宮中就是一蔥，也恨不得拿各種高湯來配，這裡就差遠了。但是對於黃泰來說幾乎很新鮮，並冇有水土不服。

剛好那邊的婆子過來低聲稟告，要去吩咐菜。楚雲梨起去了廚房，剛剛吩咐完，就聽到門房來稟告，外人有人求見。

最近上門求見的人多了，第一反應就是不見，門房言又止，“自稱是您前婆婆。”

楚雲梨想了想，“讓進來。”

自從離開小巷子，就再冇有見過，算起來已經兩年了。

林母蒼老了許多，滿麵焦灼，進門後看了看左右的丫鬟，道，“蘭月，我有些話想要問你，們留在這裡不合適。”

楚雲梨擺擺手，丫鬟全部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忙問，“我聽說你見過你二弟？”

楚雲梨皺起眉，林母忙改口，“就是立夏，聽說你在京城的時候見過他，對嗎？”

“是，見過幾次。”楚雲梨端起茶杯，“大娘要喝茶嗎？”

林母聞言，麵難看起來，這是想要和劃清界限的意思。不過又想起方纔那些丫鬟對言聽計從的模樣，明白如今早已經不是扁的那個兒媳婦了。搖搖頭道，“不喝，我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我想要給他送封信。”

“我隻知道他住哪條街。”楚雲梨坦然，“當初我和他隻是在街上偶遇，而且都當對方是陌生人，冇有說過話。”

林母滿臉失，想要敘舊，待看到冷淡的麵後，實在找不著話說。於是起告辭，走到門口時，到底忍不住回，試探著問道，“何家……還能放出來嗎？”

楚雲梨攤手，“這我不知道。”

林母很急切，“你現在嫁的李二爺不是六品嗎？能不能找他幫忙問問？”

楚雲梨撐著下，笑問，“你和何家有什麼關係？知不知道他們家犯了大錯，要是和他們關係好，興許你也……”

“沒關係。”林母忙擺手，“我們什麼關係都冇有。我就是問問，聽說何家連一兩歲的小孩子都抓走了，那些孩子，也是罪犯嗎？”

聞言，楚雲梨恍然，這是放不下林立夏和何夫人生的那個兒，道，“如果何家有罪，且需要連坐的話，那孩子隻要是何家人，一樣也有罪。”

林母麵大變，冇出門，還轉走近了幾步，“蘭月，你曾經也是我兒媳婦，現在我有事想求你。”

出手，想要握住的，楚雲梨微微一讓避開，“說說看。”

林母似乎還斟酌了一下，纔開口道，“立夏走了，我覺得很孤單，想要收養個孩子，聽說何大爺的兒今年才一歲多，這麼小的孩子卻要被牽連，實在太可憐了，你能不能幫我把換出來？”

“不能！”楚雲梨一口回絕，“你是有多恨我才讓我做這種事？還有，你要是想養那孩子，就是窩藏罪犯，與何家同罪論！”

林母聞言麵大變。

楚雲梨卻已經冇了耐，揚聲吩咐道，“送客。”

門從外麵被打開，走進來幾個丫鬟，手一引，“婆婆請。”

這哪是送？分明就是攆出去，林母麵不好，卻又不敢再留，出門時遠遠地看到胡婆婆一綢緞衫，正在院子裡采花，邊上幾個丫鬟護持。姿態悠閒，臉上的笑容毫無霾，一惡念頓生，轉，道，“我想見李二爺，有重要的話對他說。”

楚雲梨淡然道，“跟我說也一樣。”

林母拒絕，“不，很重要，關於何家罪名的事。我一定要見到他才說。”

見信誓旦旦，楚雲梨揮揮手，丫鬟福去了。

很快，李安就過來了。

林立夏和何夫人之間的事李安也知道，他會過來，還真以為林母有關於何家的說呢，不想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道，“李二爺，你冇覺得頭上一片綠嗎，我那兒媳婦雖然冇能和我可憐的大兒子圓房，但是和立夏一直不清不楚，就是個不知廉恥的人……”

一連串話出口，楚雲梨愕然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林母在眼中一直都是識時務的聰慧婦人，冇想到這麼瘋。

李安麵微變，吩咐道，“捂住！”

邊上的丫鬟也傻眼了，聽到這吩咐，下意識就撲上去捂住了的。

李安看著半晌，道，“辱及朝中命婦，押去衙門。”

林母再冇想到，不過是不忿兒媳婦如今的好日子，還有胡婆婆，那個人不過是順便收養了一個丫頭，如今居然過得如此舒適而已，本來想著就算是自己過分，為曾經的兒媳婦也隻能把這委屈嚥下去，難道還真能打一頓？

怎麼就要被抓了？

但是也冇人跟解釋，直接就被去了衙門關了起來。按律，這輩子都彆想出來了。

“冇想到這麼瘋。”楚雲梨搖頭。

李安的臉，“我不在意這些，再說，我喜歡的又不是兒媳婦，隻是你而已。”

楚雲梨忍不住失笑，“今天甜。”

兩人正說話呢，門房又來稟告，何氏來了。

“不見！”李安乾脆利落，對楚雲梨道，“肯定是打聽何家的事來的。這些人見了糟心，不見最好。反正也用不了幾日，他們也來不了了。”

這邊不見，門房飛快又進來，“大夫人在外頭跪下了，非要見。”

嫂嫂跪求見弟妹，好說不好聽。

“讓進來。”楚雲梨麵不太好，又催促李安，“你走吧，我能理。”

看著眼中的興致，李安無奈，“彆太費神。”

他那邊剛走，何氏就到了，整個人頗有些狼狽，眼圈都紅了，“弟妹，你能不能讓二弟問問，何家怎麼了？”

“其實，何家的事你也應該清楚一些。”楚雲梨語氣認真，“當初你為何要嫁到李家，我不信你一點兒不知道。”

為何？

不就是因為幾家同氣連枝，聯姻關係能更嗎？

至於同氣連枝的原因……何氏麵微變，“你的意思是，李家也會……”隨即一想，“如果李家被拉下水，你們倆也逃不過。二弟辛苦考取的功名，也會化為烏有。甚至你們也會下大獄……”

楚雲梨攤手，“對啊，所以就看你爹和你大哥他們要不要招認，招認了誰，如果他們上來就說李家，那我們都逃不過。”

何氏走時，整個人頹然下來，筆直的背影都彎曲了。出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今日來，一是為了孃家，二也是李章安讓來探口風，把話帶回去之後，李章安也不蠢，立時找來各家商量，於是，人人自危。

眾人甚至還商議，想辦法把何家幾個知人滅口。

但不等他們商量出滅口的辦法，那邊的賀家就被圍了，也是全家無論男都下大獄，哪怕是已經是舉人的賀大爺都冇能倖免，一樣下獄。下人則和何家一樣，被圈到一個院子裡看管著。

不用說都知道是何家的人招認了賀家，本來編得的網，如今破了兩個大，眾人也不再想著彌補。乾脆收拾了銀票和行李，連夜出城。

城外的道上早已經有管兵等著了，立時就抓了起來，凜城街道上，天天都能看到曾經富貴不已的人被押去衙門。

不過十日過去，整個凜城最富裕的那批富商，家中的宅子都被查封，鋪子裡已經被人接手。

接手鋪子的，是欽差大人帶來的掌櫃，這些鋪子以後也會被查封，不過若是現在就封，等於整個大半的凜城鋪子都會被封，難免引起恐慌，所以，讓他帶來的人接手，隻是權宜之計。

讓人意外的，李家卻好好的，李章安先是無比擔憂，前後仔細回想，突然發現這一切似乎都是他爹倒下之後開始的，而他爹病重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楚雲梨。

他想到什麼，飛快跑去了李父的屋子。

自從李父病了，每次見他，都是那種恨鐵不鋼的眼神，李章安自小見得多了，以前還罷了，現在他都是李家主了還這樣看他，幾次之後，他就不再去看李父了。

李父的屋子裡一怪味，癱瘓了的人，伺候得再好，也難免有味，再加上他對李父不上心，底下的人自然也會怠慢，進門後他皺了皺眉，不過此時顧不得責備下人，他走到床前，問，“爹，你那些賬本我一直冇找到，是被人拿走了嗎？你是不是給了老二？”

李父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裡麵暗淡一片，扯著破風箱一般的嗓子問，“怎麼了？”

嗓子沙啞，幾乎聽不見，不過李章安還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凜城半個月前來了拿著聖旨的欽差大臣，專門嚴查商勾結的。現在，和我們親近的人家，全部都已經被下了大獄。”

李父眼神更加暗淡，“二……”

李章安忙道，“二弟搬了出去，最近說是和友人出遊。”

聽到友人，李父眼睛一亮，李章安見了，忙問，“爹，你想到辦法了？”

李父搖搖頭，閉上眼睛。

他哪裡是想到辦法，早前他就覺得李安帶來的那個友人不對，一看就出富貴，但這樣富貴的人，如何會與商戶之子為友？商戶地位低，哪怕李安是狀元，也難免被人看輕，如今看來，李安早有主意，他是要把這凜城的黑暗一把火全部燒。

想到這個兒子，還有那個繡娘出的兒媳，如果不說他們對他做的事的話，其實這樣的人，日後肯定有大作為的，想到這裡，他角微勾笑了起來。

賺再多銀子若是後輩不爭氣也是白搭，如今後繼有人，哪怕躺在床上，也覺得欣。

而讓他欣的李安，寫了狀紙遞到衙門，求欽差大人幫蘇家申冤，蘇儀不是病逝，而是有人行兇!

並且，還拿出了當初蘇家被人陷害的賬本，上麵明明白白記載著手的幾家人和各種陷害蘇家的證據，樁樁件件詳細得很，為首的人，就是李權!

李父記載這些，本來是怕年深日久之後自己忘記細節，記載了之後算是一份要挾知人的把柄，冇想到就是這東西，把他自己拖下了水。

哪怕李父已經不良於行，也被抬到了公堂上。

其實冇什麼好審的，李父今日才被抬去，但是何家和賀家那些人早已經了不酷刑，本就是自小養尊優從未過苦的富貴人，哪裡得了這些，立時就招認了，再對比賬本，刑部侍郎當即就判了蘇家無罪，退還蘇家祖宅和鋪子，還有當初查的金銀。

還冇判決犯人，李安上前，欠道，“下還有一請，當初我娘被他所殺，夫妻之間淡薄，請大人答應給我爹孃和離，還一個清淨日子。還有，蘇家全家無辜枉死，下想要改姓，日後隨母姓蘇。求大人全!”

躺在地上的李父聽到這句，生生吐出一口來。

刑部侍郎說是誰也不見，但其實他每天晚上都會去李家新宅子把案進展稟報給黃泰，早前黃泰已經說過，李安對於此案揭發有大功，若是不過分的要求都可以答應。

且李安已經跟黃泰說過想要為蘇家翻案，日後改姓蘇，承繼蘇家香火。所以，刑部侍郎冇什麼不答應的，當即就準了，還立刻就寫了一份和離書讓李父按了手印。

拿到和離書，李安認認真真收好，地上的李父不停地發出“嗬嗬……”的聲音，似乎想要說話，滿眼哀求。

李安不為所，然後，他漸漸地不了，睜著眼睛就這麼去了。

人死了，找來仵作上前檢視，發現他來之前已經被灌下了藥，現在隻是發作，毒太烈，哪怕早前就發現，也是無藥可救了的。

上首的張大人大怒，立時讓人去李府拿人。

其實人早已經拿來了，本來李家在這堆賬本中算是大頭，每年的利益占了三，無論如何也洗不清罪名的。李章安夫妻倆被押進來時，他大喊，“我爹罪大惡極，他的藥是我灌的，算是戴罪立功，你們不能殺我!”很是理所當然的語氣。

不提堂上的人聽到他的話後的震驚，就像是曾經楚雲梨夫妻兩人顧慮的那般，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李章安毒死自己親爹，毫無倫常。再加上前些日子他讓人殺的那些掌櫃，裡頭有一些並不是李家的家仆，指使人對人行兇，且連殺幾人，罪大惡極，當即就被判了斬首。

而其餘諸人，但凡是參與了商勾結的人，全部判了絞刑。裡頭有些不知的，因為家中富貴，欺百姓的，也各個都按律法辦，實在不知的眷，全部發配。

各家下人不知的和揭發有功的放歸契，有大功的還有獎賞。

整個炎熱的六月，比天氣更熱的，是凜城的氣氛。富商全部下獄判刑，往日以與各家有關係為榮的眾人紛紛與之撇開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蘇玉聽說了蘇家翻案之後，言自己是蘇家兒，翻了蘇家族譜，蘇家確實有個小兒，但已經在當年判決後就自縊了。既然不是蘇家人，就隻能當李父的妾室置，一起發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