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催花落，雷聲不斷。

恍恍惚惚的夢境裡，看見謝珩俊臉青白的站在喜堂裡，一緋風華儘斂，就那樣一言不發的看著同謝琦拜堂親。

謝老夫人說：“長兄如父，小五阿酒也拜他一拜吧。”

風穿堂而過，層層紅紗飛揚，謝琦牽著紅繡球的另一端，謙謙如玉，眸中笑意溫和。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笑，四周全是“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祝詞。

彷彿誰都不看見年失魂落魄。

一襲火紅嫁的溫酒站在謝珩麵前，同謝琦齊齊躬而拜時，眼前的年一把掀飛了的紅蓋頭。

滿天飛雨落雨中，紅紗飛揚遍佈喜堂，所有人忘了言語，悄無聲息。

詫異的抬眸，卻被謝珩一把拉了過去，“溫酒，你敢說你對我冇有半分男之？”

年琥珀眸裡染，全然失了分寸，滿心滿眼隻有一個人，“你敢說……你不喜歡我？”

“長兄……”溫酒手腕被他拽著，疼痛一點點席捲而來。

可這些，都不敵桀驁年在麵前紅了眼，令人心神。

溫酒聽見自己嗓音溫淡的說：“我喜歡你啊，誰說我不喜歡你？”

謝珩暗淡無神的眸子裡一點點聚起了星，“阿酒……”

“我也就是個俗人，你這樣的好皮相，如何能不喜歡？我你容傾城，你風華正茂，如此種種皆是我自己冇有的東西，天底下不知道有多人慕你年的容，可是長兄。”溫酒微微笑著，麵容平靜如水，“我這樣庸俗不堪的人，畢生所求，也不過就是尋個可以安安分分相守一生的人，歡歡喜喜的過一生。而你……”

也曾像個尋常姑娘一樣，喜歡容貌過人的年，想著某一天嫁給自己的心上人。

可年華荏苒去，歲月催老人心，年時做的夢，都已經化作遙不可及的泡影。

如今，隻會想如何做能讓大家都好，自己想要什麼反倒不甚要了。

“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謝珩開口打斷。

目沉著而淩厲，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看穿辛辛苦苦編織的表象，將藏在最深最真實的剝離出來。

溫酒麵上的微笑幾乎要維持不住，不自覺的往後退去。

年如不滅的熊熊烈火，一頭紮進的寒潭靜水裡，一步步近，“溫酒，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

溫酒心悸不已，醒來時，耳邊還迴盪著年的質問。

天還冇亮，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隻餘下屋簷下水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聲響。

溫酒手了眉心，一晚上輾轉難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了，還做了這樣一個夢。

大抵是因為從來冇有對說過喜歡吧。

溫酒自嘲的笑了笑。

向來信奉買賣不仁義在，做不夫妻當兄妹也未必是壞事。

可一連三日都見不著謝珩，記掛著，卻了一樁心事，白日裡忙還不曾察覺，這了夜之後的夢境卻著實讓人……

難以言說。

同五公子親，傾儘所有保住他的命，讓謝家眾人都過的好一些，明明這一切都同溫酒原本想的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好一些。

可是，睡不著了。

溫酒默默的坐起來，把在枕頭底下的一整疊銀票拿在手裡數著。

數了好久，心口還是一片灼燙。

抱著銀票，輕聲唸叨：“平時你們不是管用的嗎？”

有了萬貫家財傍，溫酒已經很做噩夢，卻已經習慣在枕頭放銀票，求個心安。

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俗人。

將軍府的那麼小廝侍，還有暗裡守著的人，都冇有銀子讓心神安定。

隻是視作命的金銀，這回也冇用了。

溫酒靠著床頭坐了許久，直到天乍破，目看向窗外，枝頭新葉水盈盈，時不時有水滴落下來。

“夫人，夫人該起了！”

門外侍們歡歡喜喜的催促著。

謝三夫人也在，嗓門要比們還高出許多，“梳妝打扮要忙活好半天呢，阿酒，該起了啊。”

溫酒起打開房門，微微的笑了笑，“三嬸怎麼起的這麼早？”

謝三夫人拉著，“你這臉不太好啊，是不是冇睡著？冇事的，新嫁娘都這樣，當初我親前幾個晚上都睡不著，我阿孃都想直接把我打暈。哪個子嫁人心裡不張？不歡喜啊？三嬸是過來人，都曉得的。”

溫酒隻是笑笑。

歡喜嗎？兩三分而已。

張，卻是半點都冇有的。

謝三夫人把摁在梳妝前麵，一抬手，外頭七八個侍魚貫而，溫酒還冇坐穩就被們給圍住了，眾人流著一通忙活。

不用，卻連個開口的機會的都冇有。

過了好半天從，溫酒才緩過一口氣來，問了一句，“長兄……今日可在？”

謝三夫人的神有些微妙，“你長兄啊，當、當然是在的。”

隻是，一言難儘啊。

鬆鶴堂。

謝珩在雨裡跪了一夜，風雨飄搖，年依舊跪著的筆直，一緋，在上，狼狽不堪。

謝萬金帶著著喜服的謝琦來給老祖母請安，乍一眼，還不敢相信地上跪著的是長兄。

四公子愣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長兄，你這又是何苦？”

他正要手去扶。

屋裡謝老夫人冷聲喝道：“他要跪，就讓他跪去，你理他作甚，帶小五進來。”

謝珩依舊沉默不語。

謝萬金頓了頓，轉看一喜服的謝琦，眸複雜。

小五弟角揚起一幾不可見的弧度，走到長跪不起年麵前，微微俯首，低聲問道：“長兄，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何故跪在祖母門前啊？”

聲未落。

謝珩忽然起，一手扯下堂前飛揚的紅紗布，信手一揮。

頃刻間，便捆住了一襲火紅喜服的謝琦。

溫和病弱的年一愣，雙手疊翻飛，數十隻藍紫的蝴蝶飛過屋簷，徑直衝向謝珩的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