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可能心理變態了。只要他願意,整個城市都會爲他的獵殺場。”
白錦曦講完這句話,所有人都沉默著。
自己卻怔住了。
一種很奇怪的覺。之前在湖派出所,當然不可能辦過連環殺人這種大案。可爲什麼剛纔說出那番話,心中卻涌出一種悉的覺:張、冷肅,以及的……刺激。
就好象,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沒來得及細想,因爲一名刑警將死者陳西賢對門的鄰居領了過來。和小篆立刻走了過去。
——
鄰居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家庭主婦,站在發生了命案的屋門外,臉有些蒼白。
“對面的小夥子,我們平時本沒什麼接。倒是在樓道里到幾次,他整天獨來獨往戴個耳機,也不理人。”說,“不過一看就是不務正業,整天窩在家裡,垃圾全堆在門口,保潔來每次都罵。警察同志,他是不是被那些混混殺了啊?”
錦曦問:“你爲什麼這麼說?”
答:“這些小青年,很多都吸毒的。我聽樓上的趙阿姨說,有一次還看到他在小區門口被兩個混混打,說是沒給買搖頭丸的錢。現在吸毒的人都很囂張的。”
“他平時有什麼親戚朋友嗎?”
主婦想了想,嘆了口氣答:“親戚沒看到。但是他之前有個朋友,經常來,人還和氣,那段時間也沒見往外扔垃圾了,看著人不錯。不過好人命都不長,聽說那孩後來出車禍死了,這小夥子那幾天一直在小區裡燒紙錢,還被保安罵了。唉……的也死男的也死,吸毒的就沒有個好下場!”
送走了這位主婦,小篆說:“陳西賢是個社會敗類,他的朋友死了,然後自己也被幹掉了。你說,殺手是不是覺得陳西賢沒必要活在這世界上,所以挑中了他啊?”
錦曦腳步一頓。別說,小篆的話聽著還有點道理。
拍拍他的肩膀:“行啊,有長進!不過現在下結論還爲之過早,看完另一個死者再說。”
兩人走進屋,就見韓沉三人站在留有彈的窗玻璃旁。嘮叨哥在口袋裡掏啊掏,掏出了一個……量角。
錦曦和小篆都被這極其原始的工震了一下,嘮叨哥卻一臉嚴肅半蹲下來,拿著量角對著彈孔前後左右地量。
錦曦走到韓沉邊,小聲問:“這樣也行?”
“你以爲我會招低手?”他眼睛盯著彈孔,左手把右手的黑手套了。
不招低手,那意思是招的全都是高手了?錦曦彎了彎脣,誰知就聽到他說:“除了犯罪心理,就沒高手。”
錦曦:“……”
這人!
這時嘮叨哥了額頭的汗,站了起來:“子彈並不是從正前方垂直玻璃面的,而是有一個50。3度角的偏移。也就是說——”他的手往臺右前方一指:“子彈是從那個方向來的。而那個方向,狙擊槍的有效程,只有那一棟建築。”
衆人全隨著他的手過去。那是相隔一、兩百米遠的一幢18層住宅樓,周圍有一些樓房,高矮林立,都是些老樓,十分擁。另外還有一些棚戶區。
嘮叨哥繼續說道:“而子彈與水平線的角是13。8度,兩棟樓之間的距離是155米,這兩棟樓的平均層高大約都是3。5米,所以子彈是從……”
“天臺。”韓沉轉朝外走去。
冷麪哥立刻隨其後。嘮叨哥愣了一下,也跟上去,還不忘唸叨:“我神的腦子,真他媽快。”
錦曦撞撞小篆胳膊:“考試帝,你怎麼沒算出來?”
小篆:“我還沒來得及掏計算……”
——
這一帶的房子雖然不新,但好歹是市中心,比較繁華和擁。他們一路走過去,就看到路旁停車線或者停車場裡,停了不車。還有一些車違章停。卻不知一個小時前案發時,兇手是否就藏匿在其中某輛車裡?從他的暗世界,混普通人的生活中,準備實施他的獵殺?
一上天臺,他們就看到了那個標誌。
“t”。
一個紅的、酷似大寫字母“t”的圖案,被人用油漆噴在天臺一側壁上。而那個方向,正好對著死者居住的樓房。
嘮叨哥幾乎是第一個撲上去,左手掏出一把遊標卡尺,右手出一把螺旋測微,就開始量。
其他幾人也跟過去。冷麪哥在壁旁蹲下,手套在地面輕輕一,擡頭看著韓沉:“周圍都有灰土,唯獨這一塊被人仔細拭過。”
韓沉點點頭。
嘮叨哥接口:“角度也剛好,這裡就是擊點。我靠,在擊點留下個‘t’,小白妹,趕分析下,他這是什麼心態?”
白錦曦瞥他一眼:“你當我神仙啊,一個t看得出什麼。搞不好他想表達的不是t,而是一顆釘子呢?”
話雖這麼說,卻仔細打量著這個t。一眼去,只覺得如,很是刺目。又正對著陳的方向,覺就像是……
把這個標誌,釘在了上。
擡起頭,卻見韓沉一個人沿著天臺邊緣,慢慢地繞行著,眼睛著下方,不知道在幹什麼。嘮叨哥還在原地玩耍,而冷麪哥忽然轉,往右前方走了一步、兩步、三步……然後蹲了下來,他面前恰好堆放著一堆雜,而他開始在其中翻找。
錦曦看著他們,心中忽然涌起一激盪。
韓沉說得對,他們都是高手。
於是也原地蹲下,捧著下,開始全神貫注地思考。
“找到了。”冷麪哥忽然站了起來,臉上居然極其罕見地出一笑容,舉起手裡的東西:“彈殼。”
韓沉走過來接過,看了看,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找到彈殼,意味著可以用專業儀分析出關於那把槍的更多線索。小篆立馬掏出證袋,接過彈殼放進去,然後有些崇拜地看著冷麪哥:“冷麪哥,你是怎麼知道彈殼藏在這裡的?”
冷麪哥已經對這個外號沒有緒反應了,擡頭看了看天,答:“今天無風,這個型號的狙擊槍,擊後彈殼基本往右方彈,彈距離也可以推斷。”
小篆:“哦……”
這時韓沉朝小篆手:“紙、筆。”
小篆立馬從包裡掏出筆記本和圓珠筆,遞給他。韓沉撕下一張,丟還給他,走向了天臺邊緣。
錦曦一直看著他的作,見狀起,湊了過去。
“你在幹什麼?”
他的手指本就修長白皙,握筆的姿勢也格外漂亮,在紙上畫了數道彎曲折線,纔看一眼:“看不懂?”
“嗯……”
“正常。”他將筆丟給,轉頭,“冷麪。”
被省略的冷麪哥神如常地走過來,韓沉將紙遞給他。
“你從樓梯下到八層,再從八層平臺跳到那棟樓頂。後面的路線不用我說,你應該能看懂。”他說。
小篆和嘮叨哥都圍了過來,冷麪哥拿著他畫的地圖看了一會兒,出微笑:“這是兇手的逃生路線。”
“嗯。”韓沉偏頭點了菸,淡淡吐出個菸圈,“跑吧。小篆計時。終點位置再安排一個人計時。”
除了冷麪哥鎮定地了外套扔給嘮叨哥,又原地活了一下筋骨,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這怎麼……就把逃生路線給畫出來了啊?
——
兩分鐘後。
站在天臺,遙遙著冷麪哥的影如同獵豹般,奔跑跳躍在一排低矮的樓房頂上,錦曦三人眼睛都看直了。
嘮叨哥最先耐不住困,開口:“老大,這路線怎麼畫出來的啊,你怎知道兇手一定是走這條路?”
香菸夾在黑手套的指間,韓沉輕吸了一口,答:“狙擊槍積大,兇手一定不會一路揹著步行往返,那樣太引人注目。他會開車,並且平時將槍藏在車裡。”
三人同時點頭。
“他不會把車停在停車場,因爲有攝像頭。只會把車停在公路邊的停車帶裡。”他說。
小篆:“這附近很多人違章停車,他也可以隨便找個蔽的地方停啊。”
“不會。”
“不會。”
韓沉和白錦曦的聲音同時響起。
兩人對視一眼,錦曦開口:“任何一個練冷靜的罪犯,作案時都不會違章停車。因爲萬一被警抓住,等於是把自己送到警察手裡。更何況他還是職業素養更高的殺手,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小篆和嘮叨哥同時“哦”了一聲。
韓沉繼續說道:“來的路上我看過地圖,這附近有五條馬路上,畫了停車帶。其中一條就在樓下,但兇手肯定不會用,因爲那是我們首要搜索範圍。”他微闔眼眸吸了口眼,看著前方:“冷麪跑的,就是能通往其中一條停車帶的,最近的路。其他路線都太遠,會留下更多痕跡,他一定不會選。”
嘮叨哥已經聽得滿眼崇拜,不再發問。小篆飛快用筆記錄著韓沉說的要點,而錦曦眼珠一轉,問:“你怎麼知道你畫的路線,就一定是最近的?”
韓沉單手搭在天臺邊緣,另一隻手撣了撣菸灰:“嘮叨,怎麼才能讓一個路癡明白路?”
嘮叨哥和小篆嘿嘿一笑,錦曦“切”了一聲,扭頭看向一側。
韓沉擡眸看著微紅的臉,笑了。
“所以……”嘮叨哥接著韓沉的推理說下去,“槍響案發時間很清楚,我們只要計算出兇手逃離的時間,再篩查那條公路周圍、那個時間點附近的監控錄像,兇手的車就一定在其中!範圍一下子就小了!”
“嗯。”韓沉含著煙應了一聲。
小篆激得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低喃:“那就離破案不遠了,太快了太快了。”
“不一定。”韓沉說,“只是找到了車。”
儘管他這麼說,小篆和嘮叨哥依然是笑瞇瞇。
錦曦心也有點複雜。既高興,又驚訝。而看著他的側臉,還有那烏黑的眉目,又有那麼點欽佩。
誰知這時韓沉忽然偏頭,看向:“準備一下。”
錦曦:“幹嘛?”
“你下一個跑,我帶你。”他說,“時間張,再找一個警很難有你的手。我剛纔看了,需要跳躍的垂直落差都不大。你應該可以。”
“……好。”
兩人都掉外套,並且活筋骨。小篆和嘮叨哥也明白過來,小篆點點頭:“還是老大想得周到!兇手也有可能是,所以讓小白跑一次。不過又不認識路,所以老大親自帶。”
錦曦原本沒覺得什麼,現在聽他對韓沉一口一個老大,就似笑非笑看著他:“小篆,不如舊,人不如新哪。”
小篆沒聽明白,一臉懵懂。
錦曦的後腦卻被人拍了一下。
“心眼兒。”他摘下手套丟給小篆。
這聲“心眼兒”說得是低沉散漫,京腔十足,還帶著點淡淡的橫勁兒,錦曦莫名心頭一甜,居然用。
兩人並肩站在畫著t的天臺邊緣,錦曦揹著小篆的包,裡面還放著幾塊磚頭,以模擬狙擊槍袋的重量。剛剛冷麪就是揹著這個包跑的。
韓沉轉頭看著:“一路小心,跟我。不要往下看。”
“好。”
小篆一揮手,韓沉便跑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樓梯口。錦曦一鼓作氣,跟了上去。
——
八樓樓梯口多了扇門,一推門出去,就是開闊的平臺。此時已經是下午兩三點鐘,正是熾烈,錦曦一擡頭,就看到韓沉手撐在臺邊緣,一躍而下,黑影轉瞬即逝。
好在臺與另一座樓房的頂層是挨著的,垂直距離只有一米多。錦曦在臺邊緣一停,閉著眼也跳了下去。
一落地,手撐在地上,就見韓沉已經跑到了樓頂另一側,正要下樓梯。見無事,他轉就消失了。
錦曦忽然微愣。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覺得自己剛纔一瞬間的走神有點莫名其妙,於是收斂心神,繼續追了上去。
這棟樓下到5層,就有條走廊,連接到另一幢樓的樓頂。上世紀90年代,很多單位就喜歡修這樣的樓。錦曦穿過走廊,一眼就看到韓沉在下天臺邊緣的一段樓梯。
錦曦突然又愣了一下。
照在他上,他的臉非常清晰。他一隻手搭在樓梯扶手上,眼睛看著下方。黑短髮垂落額頭,側臉棱角分明。
他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轉過臉去,一躍而下。
太就在頭頂,錦曦一低頭,就看到他的影子消失在平臺上,而的影子跟隨,還在奔跑。而周圍,繁華都市,綿延千里,空囂無聲。
就在這麼一瞬間,覺到自己的心臟突然狠狠一。
狠狠的。毫無預兆,全無防備。
心臟部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瞬間蔓延開。如脈般侵襲全。
錦曦腳步猛地一頓。
但下一秒,馬上意識到正在辦案,立刻又跑了起來。
可再擡頭,雙眼已經掉落淚水。
……
怎麼回事?
爲什麼跟韓沉這樣奔跑追逐的一幕,會讓覺得似曾相識?
爲什麼心口抑地就快不過氣來?
爲什麼眼淚不控制地往下掉,就像那天在夢中哭得難以自抑?
……
理智令保持速度奔跑著,也許是因爲剩下的路比較好跑了,韓沉與的距離逐漸拉開,也沒發現的異樣。
然而的雙眼已徹底模糊,跑過一段又一段屋頂,跳過一道又一道阻隔。明明跑在這裡,人卻好像在另一個場景裡。
那個場景裡,有同樣一個沉穩而矯健的男人,在前方跑著。而跟隨。他們的影子,就像此刻一樣,彼此遙,卻又追逐纏繞,只爲一個共同的目標。
世上再沒有另一個人,能夠取代他們對彼此的意義。
……
錦曦沒法跑了。
慢慢停下來,把臉埋進雙手裡,蹲了下來。
那個夢中的男人。
他也曾經跟這樣一起奔跑過嗎?
他是否也曾頻頻回首,看是否安然無恙?
他也曾,跟追逐過同樣的理想和目標嗎?正義、公平、刑警的職責,還有他們曾經刻骨銘心的?
爲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什麼?趙什麼?已經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而他也已在他娶妻生子。可爲什麼這份,在被忘的記憶深,還濃烈得像火。一旦被喚起哪怕一點端倪,就灼痛的全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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