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與周亦萱一番契闊，才拉著的手給介紹：“這就是你三舅母……”

周亦萱早注意到顧錦朝坐在旁邊。

陌生子，年紀不到二十，又梳了婦人的髮髻，漂亮得驚人。早早就猜著這個是不是新進門的三舅母了。站起來向顧錦朝屈，笑道：“……早就想來見見您了，您人真是好看！”

說著心裡卻有點小別扭，這子看上去沒比大幾歲。

顧錦朝站起，把自己準備的見面禮給了。又客氣地誇了幾句。

周亦萱把錦盒打開了小小的隙往裡面看。

當面看人家送的禮不太好，但周亦萱並不在意。看到裡面不是什麼尋常的金銀之，而是個細長青釉的瓷瓶，不由咦了一聲：“三舅母，您這送的是什麼？樣子好別緻。”

“玫瑰罷了。你洗頭或沐浴的時候加一滴，香得很。”顧錦朝跟說。

周亦萱眼睛一亮，打開瓷瓶聞了聞，簡直不釋手。

拉著陳老夫人親親熱熱地說：“祖母，三舅母人真好！”

陳老夫人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微笑著說：“這是當然的！下次你嚐嚐做的荷葉飯，可香了。”

錦朝微微地笑。

自從上次給大家做了荷葉飯，陳老夫人逢別人誇的時候，都要提一提這荷葉飯的事。

周亦萱的母親雖然只是個庶，但卻是陳老夫人邊長大的唯一一個孩兒，很深，陳老夫人對周亦萱也很疼。周亦萱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更是護著的。所以子也很單純開朗。

再說一會兒話，陳老夫人就親自陪著周亦萱去了給暫住的地方。讓各房都先回去。

眼看著天已晚，錦朝讓小廚房備下了晚膳。

今天三爺回來得有些晚，就先在書房裡看了會兒書。書房外頭蟋蟀個不停。院子裡還有婆子端著木盆穿梭的影。錦朝從槅扇看到王媽媽正站在廡廊下訓一個小丫頭，那小丫頭背對著。哭得搭搭的。

了採芙進來問，說是小丫頭燒火的時候沒留神，燉在鍋裡的肘子糊了。“王媽媽就生氣了……要讓那丫頭賠肘子的錢，三錢銀子。”

顧錦朝皺了皺眉：“三錢銀子？”什麼肘子，這麼金貴。

讓採芙了王媽媽進來問話。

王媽媽福請安，笑意盈盈地問：“夫人找奴婢何事，奴婢正看著小廚房的做飯呢。”

錦朝微微一笑：“王媽媽管廚房，應該知各項東西的進價吧。我問你。如今這多米多錢一石？”

王媽媽回答：“這……約莫是四錢銀子。”

錦朝點點頭說，“四錢六分，夠一個四口之家吃半年的。我再問你，這上等的豬怎麼算？”

王媽媽有點不懂顧錦朝什麼意思了。把自己過來問這些做什麼？

雖然是管廚房，但這些進項，又不用一一來看，最多就是盯著竈上的功夫。

錦朝點點頭道：“王媽媽你常年在陳家當差，不瞭解這些柴米油鹽的也正常，那我告訴你，是二分銀子一斤。三錢銀子可以買多。王媽媽……不如你來替我算算。”

王媽媽聽到這裡，心裡頓時也明白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夫人。奴婢只是小罰那小丫頭，不罰不長記啊。”

顧錦朝淡淡地說：“所以你罰三錢銀子？你讓怎麼拿給你？這樣的話說出去了，豈不是要傳我苛待下人，連個剛留頭的小丫頭都不放過。”這樣買進來的小丫頭，連月例都沒有。

王媽媽又說：“夫人，三錢銀子實在不多！何況那肘子湯是燉給四小姐喝的。奴婢特地用了白肘子和火吊湯，熬了兩個多時辰。想給四小姐補補的……”

燉給陳曦的？

陳曦現在搬到木樨堂後面，錦朝看著方便，總會吩咐小廚房做了東西給。但肘子湯可沒吩咐過。

顧錦朝眼皮一跳：“……你私下去看四小姐？”

王媽媽有些急：“四小姐病得重。奴婢就和四小姐說了幾句話，勸好好養病之類的。”

顧錦朝冷冷問：“誰準你去看的？”

前世要不是王媽媽。陳曦怎麼可能養那樣！

現在還想接曦姐兒？

“這……奴婢好歹也是管事婆子，出月門恐怕也是可以的。”王媽媽心裡很不高興。罰去管廚房就算了，難不還什麼都不能做了？好歹也是江氏留下來的婆子，以前誰不給臉面，現在卻要被個黃丫頭收拾，連罰幾兩銀子都要管！

顧錦朝卻招過採芙，讓立刻去請陳曦過來。

陳曦和伺候的丫頭一起過來，乖巧地屈了母親，又好奇地咦了一聲：“王嬤嬤也在這裡？”

錦朝讓坐到自己邊來，笑著問：“曦姐兒，你好好告訴母親，王媽媽是不是去看過你，和你說過悄悄話？”

陳曦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點點頭：“王嬤嬤說不能和您說，說了您會罵我的……”

王媽媽臉一白，張了張。

顧錦朝深吸一口氣，了的發：“母親怎麼會罵你呢。你只告訴母親，王媽媽和你說了什麼？”

陳曦更是猶豫了。

半晌，輕輕地搖了搖頭。

顧錦朝聲問：“怎麼了？母親不會說你什麼的。”

陳曦才小聲說：“我怕您生氣……”

“你不說，我纔要生氣了。”

陳曦才決定下來，“王嬤嬤說……我不能跟著您的丫頭學踢毽子，孩子這樣不端莊。說青姐姐就是五大三的，年紀這麼大了連個婆家也沒尋，要我不和青姐姐一起玩。還說了我需要保重的話，別像我……母親一樣落下病了。以後早早的逝了，就沒有人記得了。”

顧錦朝面不變，笑著的頭：“你喜歡踢毽子嗎？”

陳曦嗯了一聲。又問：“母親，孩子踢毽子就不端莊了嗎？”

顧錦朝說：“怎麼會呢。”

陳曦點點頭。又問：“母親，是不是……以後就沒有人記得我的母親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太懂，卻好像有點懂了。“是不是就像我養的兔子死了，丫頭不記得它了，不給它喂吃的了。養它的籠子也不在了。”

顧錦朝心裡輕嘆了一聲。沒有孃的孩子真的會格外敏一些。

說：“不是還有曦姐兒記得嗎，還有你哥哥記得，你父親也記得。大家都記得呀。”

陳曦自己想了一會兒。若有所思。

顧錦朝讓採芙先送陳曦回去，要先把王媽媽的問題理了。

王媽媽囁嚅著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張了張：“夫……夫人……小孩子的話，是信不得的……”

顧錦朝手示意別說了，才說：“我原來想著你伺候過江姐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你張狂，我也沒有真的懲罰你。誰知道你膽子這麼大，敢在私底下排揎我，還是在曦姐兒面前說。”

了孫媽媽進來。“……把王媽媽的東西收拾了，明天就送去保定。王媽媽人老了，管廚房的事都做不好了。還是回家養老吧。”

王媽媽頓時驚慌起來，忙磕起頭來：“夫人，奴婢錯了！奴婢以後一心一意伺候您……這廚房的事，奴婢也一定上心管！夫人，您可要開恩啊！”

還沒有到六十歲就被趕出陳家，以後要怎麼做人？

顧錦朝繼續說：“太夫人那邊也說一聲，我明天再親自去解釋。要逢別人問起，就說王媽媽在私底下閒話主子，待人又嚴苛。實在不適合在陳家做事。”

王媽媽忙道：“夫人，您……您怎麼也要給奴婢一些臉面啊！”

顧錦朝笑盈盈地看：“要不是給你面子。就不會這麼客氣了。在私底下說主子閒話，最也是掌趕出去。或者杖打斃命，哪裡還能像王媽媽您一樣，有個告老還鄉的幌子！你再多說幾句，你看我還給不給你臉面。我還要告訴你，臉面不是別人給的，是你自己掙來的。你有嗎？”

王媽媽頓時說不出話來。

……做那些，可都是爲了陳曦啊！

突然大哭起來：“夫人！您沒良心啊，婆子我一心都是爲了四小姐啊……您怎麼能趕我走呢，您就是見不得四小姐好，就是想把四小姐給養歪了啊！”索什麼都不管了，大哭大鬧起來。

顧錦朝都懶得理，究竟是誰把陳曦帶歪了，用不著說！

很快就有兩個婆子走進來，堵著王媽媽的把拖出去了。

顧錦朝又了和王媽媽一起管竈的萬石媳婦進來，問：“平日裡王媽媽做什麼東西，你就沒有看著？爲什麼不到我這裡來說？”

萬石媳婦是府裡管事的兒媳婦，人長得忠厚老實，戴著一點油金簪，穿團花夾襖。

吱吱唔唔地說：“……王媽媽原先是管咱們的，就是發落到廚房裡來，大家也不敢說什麼。奴婢還以爲這是小事，就沒有多說……”

這些人都是陳老夫人撥給，或者是江氏留下來的。顧錦朝用著並不順手。

雖然沒有什麼大問題，但心思卻太多了。

顧錦朝把幾個管雜事的婆子、大丫頭找過來，集中訓話：“不管原來是什麼人……從外院過來的也好，原先就在三房伺候的也好。以後誰要是敢仗著資歷做事，你們都可以到我這裡來說。各人各司其職，不能抱著別的心思給我做事，都是三房裡頭管事的，眼睛放亮堂點……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們都清楚！”

幾個婆子丫頭忙應諾。

王媽媽就是前車之鑑啊，這新夫人可不能馬虎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