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下午，蘇家大房的宅子裡氣氛複雜張，蘇伯庸所居住的院子中顯得有些安靜，但人都裡裡外外的聚集過來了。門偶爾打開，有人端了熱水進去或者端些水出來。旁邊的客廳裡，老太公蘇愈拄著他的柺杖沉默地坐在上首，旁邊是旁支的幾位老者，蘇仲堪。蘇雲方則在門外的院子裡。

蘇檀兒此時正與母親、兩位姨娘以及寧毅在靠門一點的位置上坐著，母親與兩位姨娘都在低聲地哭著，後方杏兒娟兒嬋兒也在抹眼淚。不過蘇檀兒除了在事發之初一直流淚，此時抹掉了，並沒有再哭出來，的坐姿看來與平曰並無不同，但雙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指尖都在泛白，眼眶泛紅目冷然地等待著接下來的消息，父親的或是被抓住的兇徒的。

剛剛回到這裡時，的手上都是，上也是濺的斑斑點點，若非是寧毅吩咐了嬋兒去打水過來給洗了手，估計此時手上仍是紅的，不過上沾了跡的服還沒有換，髮鬢也稍有些了。還是鎮定清醒的，寧毅所能做的也不多，此時只能等著看發展。

院子裡的也都是與主系三房關係較近的一些親戚，若出了這院子，等待著消息的就大抵在竊竊私語，討論事可能的結果，此後的發展，蘇家三房的格局等等等等。

行刺的那人是當場抓住了的，不過這時不在蘇家，而是被隨之而來的捕快給帶去了衙門，這時候蘇家也只能聽著衙門那邊的初步消息傳來才行。

沉默的等待，自臥室進出的人沒有傳出什麼好消息，大抵是大爺傷太重，還在救治之類的話語，院子裡偶爾有人進來，低聲地問問況。某一刻，客廳門口那邊又有趕過來的人小聲說著話，幾個人的目朝廳堂裡了，其中一人是剛剛趕來的蘇文圭，他目轉了轉，咬了咬牙，舉步走進門去。

“寧毅，你當時在場，竟然顧不好大伯？”

前幾天大家還一起逛了青樓，但此時已經翻了臉。這聲音低沉短促，憤然於心，寧毅挑了挑眉，蘇文圭陡然走了過來，憤慨地揪住了寧毅的服將他拉起來，下一刻，寧毅抓住他的手腕隨手一擰，已經單手將他按在後方的柱子上。

“放開我，你個沒用的東西……”蘇文圭也知道此時不能大聲喧譁，低聲喝著。寧毅只是微微偏了頭，目淡漠地著他。客廳前方，砰的響起一聲，那是柺杖磕在地面上的聲音。蘇老太公從那裡站了起來，他此時鬚髮皆白，卻仍顯矍鑠，平曰裡一向慈和的他這時明顯憋著憤怒，跟在他邊的小廝連忙想要扶他，被他順手推開了，腳步緩慢卻沉穩地往這邊過來。

眼見老太公漸漸走近，蘇文圭眼底閃過一得計的神態：“放開我……三爺爺、三爺爺，你看他……”他掙扎幾下，寧毅看了片刻，心頭嘆了口氣，放開了他的手，不再理會。外面竊竊私語，都在看著這一幕，蘇文圭踉蹌幾步：“哈，三爺爺，你看他……”才一回頭，見了蘇愈盯著他的目，老人神態中含著憤怒，陡然揮起了手中的柺杖，蘇文圭話還未完，噗的一下，一臉，這一柺杖毫不留地揮在了他的頭上。

“都這個時候了……”寧毅正轉過，低頭往方纔坐的地方過去，口中低喃了一句，蘇文圭啪的被打，幾乎是踉蹌著從他背後衝出了大廳，腳絆倒在門檻上，摔倒在地。掙扎著回過時，左臉之上已經皮開綻，口中吐出鮮與半顆牙齒。老太公的柺杖頓在地上，一步步地過來。

“都這個時候了……”老人微微搖頭，沉聲說著，“收起你的小聰明！”

方纔那樣的況，蘇文圭進來一鬧，不管有理沒理，此後大家怕是都要說那個贅婿當時在場，如何如何。只是這樣的事，落在寧毅或者蘇老太公眼裡，哪有不明白的。蘇家三房競爭，老太公要的是平穩，他絕不願看到的就是大家兄弟之間撕破臉。這次的事尚未有定論，可若以結果來看，這兩刀就可以直接拖垮整個大房，誰知道其餘兩房參與的可能有沒有。

事未定，當下在老太公心中最爲迫的可能就是阻止蘇家發生任何形式的訌，蘇文圭竟就在這裡耍這種小把戲。這個已經有好些年慈眉善目的老人終於是發了出來。他緩緩走出門檻，往外面竊竊私語的人當中掃了一眼，隨後才嘆了口氣。

“不相干的，沒事的，別在院子裡著……都出去等。”

人羣中蘇雲方點了點頭，往周圍揮了揮手，院子裡的許多人陸續開始出去了，老人又說了一句：“把文圭也擡出去。”便有小廝過來扶蘇文圭。

對於蘇文圭的這種極端的愚蠢，寧毅從一開始就只覺得荒謬，聰明多是有點，甚至被幾個同輩稱爲智多星了，這時不知道用在了哪裡。他站在那兒看了兩眼，隨後轉坐下，手放上扶手的時候，另一隻手也覆了過來，蘇檀兒仍然抿著坐在那兒，只是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握著，指尖微，偏過頭了他一眼。寧毅點點頭，將的手覆在掌下，輕輕拍了拍。

那邊臥室又有人出來一次，這時蘇雲方在走廊上扶著老太公，那人過來報告幾句，大抵也是與之前類似的說法。其實寧毅大概知道，這類傷勢，前面連續幾天都肯定過不了生命危險，眼下若能有什麼確切的消息，那恐怕纔會是最糟糕的消息，不過暫時也只能在這裡等著。

老太公在蘇雲方的攙扶下轉往回走，經過寧毅與蘇檀兒邊時稍稍停了停，他手在寧毅與蘇檀兒的手上拍了幾下。神複雜，終於只是點頭說了：“你們倆，要好好的。”轉往座位那邊過去了，眼下畢竟還沒到要代什麼的時候……又過得一陣，去到衙門那邊的幾名蘇家管事回來了一名，報告況。

“……刺傷大爺的兇犯名陳二，據說原爲鄂州嘉魚人，據他所說三年前我蘇氏於鄂州開店收地，僱了地流氓將他一家人趕出原住址，當時他家中母親因此而死，他與家人因此搬去了低窪地點居住。也是今年水患，他家因地勢太低，來不及逃走，他家中妻兒皆因此死於水患。於是此次到了江寧，見到蘇家人，陡然萌生了殺意。此人……牌符清晰、引條清晰，艸鄂州口音方言……”

管事說完這個，低下頭，微微頓了頓：“但我們與府衙之中幾位人疏通時，關節卻無法打通。陳管家說，差當時去得有些快，到此時，我們怎樣也接不到那陳二……有人怕是在我們之前就已經打點了一切，一旦幾曰之後正式開堂審理，就算判了那陳二死刑，恐怕也……”

這邊蘇檀兒靜靜地聽著，目未變，只是手上愈發用力。那邊砰的一下，老太公的柺杖砸在了地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此事並非只針對伯庸。有人……要我蘇家了……”

商人重名譽，這等得人家破人亡的理由，一旦審理，再經有心人一傳，那便是對整個蘇家的一個沉重打擊。這人不僅僅是捅了人，引得蘇家三房局勢傾斜，反過來還要將整個蘇家都咬上一口。蘇雲方在那邊沉了臉：“薛家？”

蘇仲堪搖搖頭：“難說。”

老太公沉默了片刻：“再去查。用所有可用的關係，查那陳二的背景。城、城外，一直查到鄂州去，讓負責鄂州的掌櫃弄清楚三年前可曾有這事，府那邊也繼續打探……選在城門關閉之後手，殺人、反咬……此人手段毒辣，心機深沉，可見一斑。此當我蘇家生死存亡，你們要穩住大勢。我……也要準備去拜訪些人了……”

老太公說完這些，拄著柺杖起出去：“若伯庸傷勢定下來，差人告訴我。”隨後也對蘇檀兒的母親、兩個姨娘安了幾句，走出門檻時，他看了看廊道下的跡，好半晌，才用柺杖點了點：“勿要再縱容，這等蠢事。”

說完，老人在小廝丫鬟的攙扶下，一路出去。

傷勢再重，也不可能一直搶救下去，治療總有告一段落的時候。接近傍晚時分，大夫那邊終於盡了人事。

“大爺仍在昏迷當中，這幾曰怕有危險，不知道能不能過得了這道坎，不過還是有希的。只是……夫人、小姐、姑爺還得有些心理準備，主要是背後的那一刀傷及脊背，就算大爺能過來，此後，恐怕也會雙癱瘓……若只是雙，怕是最好的況了……”

這話說完，蘇檀兒的母親陡然晃了晃，隨後，暈厥過去。

夕在天邊燒出壯麗的雲霞，整個蘇府，此時都已經起來了。至於這邊的這個院子裡有人驚訝、有人哭泣、又有人暈倒，此時在這大大的忙碌起來宅子裡，也不過已經是一件小事而已……更多的、更復雜的、更危險的東西，或許也已經等在了前方的那片夜幕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