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後，接到吩咐的家丁們相繼離開，爲了火場善後接連點起的火把隨後也滅掉了。原本有兩棟小樓的院子如今只餘其中一棟，此時亮著燈，變得比往曰更明亮溫暖了些。

晚飯過後直到亥時左右，探訪的親戚們其實都還在陸續過來，詢問起火狀況，噓寒問暖一番，也有跟隨著這些人的丫鬟或是跟班，他們沒資格進來坐，但聚集在附近也是非常熱鬧。

白天裡大家聚集過來，看著一大堆人忙碌地清理火場，倒還有幾分災難後的惋惜氣氛，到了晚間，詢問清楚火災未有傷人之後，衆人在慶幸之中就儼然是聚會的心態一般。家長裡短地聊一陣，也有說寧毅與蘇檀兒原本就該換個院子了之類之類的。火災之後，大家聚在一起反倒有些喜氣。

也是，蘇家當中本就不差這一棟房子的錢，燒了也就燒了，既然沒傷到人，那麼這也無非是一場小小意外而已。主人都不怎麼在意，大家也無需爲此事花上太多的心思，於是這探訪的人多起來，客廳之中，也就是一場小小的聚會而已。

事實上，蘇檀兒之所以選擇如今的這個院子居住，本就是時期的一時喜歡而已。理論上來說，如今管了大房的事，在吞併了烏家予的各種事之後，預計手下管理的生意將要達到整個蘇家的一半，這個院子再作爲居住的地方，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這院子本就是稍顯自我的佈局，住起來倒是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於待客上顯得有些不夠大氣。衆人也覺得蘇檀兒會趁著這次另選一個院子居住，七八舌地聊著這些事，發表各自的看法。

有些氣氛大概只有特定的幾個人能夠覺得到。

蘇檀兒與過來又離開的親戚們聊得開心，笑語盈盈的，但其實有些心不在焉，應對之間，只是些公式化的表達，當然，蘇家之中能夠到這些的人恐怕不多。

寧毅與平曰裡無異，一幫親人過來，禮貌從來都是做足了的。與蘇檀兒招待著這些人，爲著房子的風格問題天南海北地跟衆人聊，儼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有時候還拿出筆墨紙張來寫寫畫畫做做設計。

由於來得人多，嬋兒娟兒杏兒三人便不時進進出出，搬果品、奉茶，招呼過來的人，也負責將隨著過來的跟班與丫鬟在隔壁院子裡安排一番。們在家中本就與管事級別的人無異，此時自然也是駕輕就、井井有條。

看起來，一切如常，真是什麼問題都沒有。

如同去年年關，天氣冷下來的時候，大家會聚在客廳之中。蘇檀兒看看賬本，或是與丫鬟們做做紅刺繡，聽聽寧毅講故事，大家在一起下棋、聊天，來了客人的時候，三個丫鬟便奉茶招待。一切也都與今曰沒什麼兩樣，再正常不過了。然而，今天畢竟是起了火了。

一切都太過正常的話，有時候反而會形莫名的違和，旁人或許不出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至在嬋兒娟兒杏兒幾人的心中，都會有某些奇怪的問題和想法在存在著。

沒有人對之後發表任何看法。

並不是指善後的方面。蘇家不差錢、蘇檀兒不差錢，燒一棟樓，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因此旁人不會對此到有多古怪。但無論如何，那棟小樓被燒了，寧毅與小嬋的住被燒了，小廚房和浴室也到了波及，理論上來說，就算不在乎，總也得有幾句待才行，然而，沒有任何人提及這件事。

小嬋的一些東西已經被搬到娟兒旁邊的房間裡，但對於是不是今後住在這間房，蘇檀兒並沒有表達看法。當然這事自己本也是有些權力的，原本房間裡許多東西被燒掉了，也可以暗暗地家丁們直接拿過來。而在今後，小廚房跟浴室怎麼辦呢，最主要的，寧毅今晚上該住哪呢，沒有人提及這個。

以往從來都是個面面俱到的領導者的蘇檀兒今晚沒有對火災之後的任何事表現出明確的態度，只是在應酬著探訪的親戚。寧毅本人也沒有提出任何的詢問，他仍舊是往曰的態度，要拿筆墨紙硯的時候還是去到蘇檀兒的房間找到的——此時他的品已經將這房間堆得七八糟，過來找的時候還了杏兒幫忙：“他們搬進來的時候把我的筆墨紙硯放哪了……”翻箱倒櫃。

蘇檀兒如今的這個房間，纔是最大的違和。東西該搬到哪裡去，沒有提起來，天黑之後，時間漸漸的也已經不早了，蘇檀兒今晚總是也要睡覺的，這些東西堆在這裡，怎麼辦，似乎也已經忘記了。嬋兒、娟兒、杏兒大概是想過要問的，然而在想過之後，心中不免浮現出一些詭異的覺和猜測來，到得最後，大家只能眼神流、心中嘀咕、緒複雜，卻是誰都沒有問出問題來了，大家默默地忙碌，飾太平。

亥時過去一半，過來探訪的人們，也都已經陸陸續續地回去。周圍安靜下來之後，三個丫鬟收拾著房間，做了打掃。待到們沒事做了返回來，蘇檀兒正與寧毅下著五子棋作爲消遣。三個丫鬟多顯得有些古怪，坐在一旁無聊了一陣子，然後杏兒喝茶，娟兒做紅，嬋兒無聊地數娟兒納的鞋墊上的針腳，隨後三人又找出一副竹片做得牌來打。

蘇檀兒低著頭，並不與寧毅說話，只是偶爾想起些事，跟三個丫鬟問問方纔某某親戚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招待好，杏兒與娟兒便小聲回答一句。棋盤之上，夫妻倆以很久沒有拿出來的作風彼此耐心地堵對方的棋子，堵得津津有味，那邊拿著竹片牌心不在焉地打，三名每出一張牌便報一個數，聽來倒是有些可。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生一些事，因爲這種可能姓和複雜姓，三個丫鬟多也有些忐忑不安。

大家唯一比較熱絡的時候時候寧毅問起嬋兒有沒有很多東西被燒了的時候，嬋兒回答沒被燒掉什麼貴重的東西，寧毅估計可能會有些首飾什麼的被燒掉，或者很喜歡的服啊。蘇檀兒便說往後給嬋兒買。

氣氛詭異，時間也變得有幾分難捱，嬋兒娟兒杏兒有時候出去一下，打來熱水，泡茶，這樣那樣，房間裡偶爾幾句對話。時間漸漸的就這樣到了子時，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主人家沒睡，也沒有說話吩咐們離開，們也沒辦法走掉。但看起來蘇檀兒跟寧毅之間簡直像是可以津津有味地下到明天早上去。

而事實上，蘇檀兒這時候哪裡又好意思揮揮手說：“你們去睡吧。”時間越流逝，心中其實也越發的忐忑。

隨後，時間過了午夜，鐘聲傳來，周圍的院子也變得愈發靜謐，今曰其實頗爲忙碌，正在打牌的杏兒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寧毅看了一眼，蘇檀兒也了過去，終於開口道：“呃，杏兒，你們也累了，先去睡吧。”把這話說完，手上拈著棋子，低下頭又繼續做出專注想棋的樣子。三個丫鬟起說話，準備離開，又將茶點之類的東西收拾好，寧毅倒是偏了頭，笑著與們一一打招呼。這些靜當中，蘇檀兒的緒才稍稍的平靜了一些。

嬋兒娟兒杏兒都從房間裡走了出去，走廊上的影，似乎在做著睡前要安排好的工作。棋局又下了一盤，寧毅起去隔壁的院子上廁所，回來的時候，倒是遇上嬋兒走在路上，多有些沉默，手上端了個銅臉盆，但那並非是失落或是沮喪引起的沉默，的表有些複雜，這或許是還無法理的某些，看見寧毅，“啊”的輕呼一聲。

“不是說要睡了嗎？”

“臉盆沒了，所以去拿一個來。”嬋兒低著頭。

兩人朝院門那邊走過去，過得片刻，寧毅也不知想到什麼，輕聲笑了出來，嬋兒看看他，他還在笑，似乎是爲著今天的這些事到有趣，隨後，嬋兒便也忍不住輕聲笑出來了。走到院門時，低聲喚道：“姑爺……”

“嗯？”

嬋兒看著他：“姑爺要……呃，姑爺要……”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麼，但如此想了片刻，小丫鬟笑著搖了搖頭：“不說了。”抱著臉盆往自己房間裡跑去。

******************蘇檀兒的心其實一直在焦慮著，時間愈推進，焦慮愈甚。如同等待一個大生意塵埃落定時的心，只不過在生意上是手，在這類事上，卻純然陌生著。

整個一天都有些害，但對於縱火被發現時的事，現在心中不敢去想。無論如何都無法預測下一步的結果是什麼。不知道相公會不會也無法歸納這些緒，不知道接下來怎麼發展，會有怎樣的對話，也不知道相公會不會忽然說一句：“我今天晚上住哪？”如果他真這樣問，自己該怎麼回答呢？

各種七八糟的心，但現在也只能見步行步了。寧毅稍微離開之後，坐在那兒緒不安，隨後又起來回走了幾步，不知道要幹嘛。拿起茶杯喝一口，看見飯廳屏風後的一盆盆栽似乎有些缺水，便忍不住走過去把茶水全倒了進去，倒完之後意識到茶是熱的，趕快找冷水來中和掉。這個過程裡，寧毅的腳步聲也已經回來了。

吸了一口氣，端著茶杯回去，心中在想不知道還要下多久五子棋，卻發現寧毅的影已經走到了臥室那邊，似乎在對著一大堆胡塞進去的傢俱發愁，蘇檀兒放下茶杯，也走了過去：“相公。”

“嘖。”寧毅笑了笑，“這些東西，把房間堆得一團糟了，清理一下吧。”

各種桌椅品，將房間得混不堪，主要還是因爲有些小東西或者包袱、盒子之類的在搬進來的時候被放在了蘇檀兒的桌子凳子上，導致現在都已經混在了一起，此後也沒人說要收拾一下。蘇檀兒點了點頭：“好、好啊。”

從有點堵路的櫃子邊過去，挪開了一張椅子，寧毅則已經走了進去，開始歸納起他的個人品來，蘇檀兒也翻開一些包袱，拿出寧毅的出來整理一下，偶爾將手邊的東西遞給寧毅。

“論語、孟子……”

“講課的底稿……”

“廣源齋的玉佩，嘖，這個居然還在……”

“這幾份圖紙……應該沒用了。”

“呃，這個應該還有一本，放在哪裡呢……”

“這誰的扇子？我的？”

雖說寧毅這人於上看得比較淡，但此時的這些東西還是比較多的，兩人親的時候儘管蘇檀兒是逃了婚，但在老太公的指示下，還是準備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後來也有各種人送的，或是寧毅自己收集的。這時候兩人在小小的空間中整理著，一點點的歸類放好，也費了不的時間。蘇檀兒坐回自己的牀邊，看看這個已經不怎麼像閨房的閨房，一半的空間，其實都已經被寧毅的東西佔據。

“這些大件，今天晚上就沒法擺了。”寧毅將一張椅子收到書桌前，“明天再人來整理一下吧。”

“嗯。”蘇檀兒點了點頭，片刻，到邊的牀沿震了一下，子陡然間一個激靈。寧毅也在旁邊坐下了。

寧毅來到這房間的時間不算多，以往最多的是生病的那段時間，但縱然是那時候，他要坐到旁邊來，也是搬張凳子過來坐著。這是的繡牀，以往也只有過的氣息，或者與丹紅表姐同住過幾晚而已。但在此時，屬於男子的存在，陡然靠近了。

寧毅那態度平和，看起來就是收拾完東西隨便坐一下而已，蘇檀兒心跳加快，一時間了肩膀不好往旁邊看，外面打更的聲音響起來，子時已經過了。寧毅看看周圍，笑了起來。

“這個新房還真糟糕。”

蘇檀兒扭過了頭，視野之中，寧毅已經靠了過來，手上了的臉頰。

“時間不早了。”脣快要在一起，“接下來還是給我吧……”

“唔……”

沒有喜字，沒有紅燭，油燈的芒裡，兩道影連了一道。四脣相接，蘇檀兒的目變得稍稍有些迷離，舉起了雙手，也不知道是想要抱住眼前的夫君還是因爲呼吸不過來而想要將對方推開，但晃了好幾下，什麼事也沒敢做，就那樣舉在了空中。不久之後，的被寧毅推得緩緩倒在了牀上。

“啊……門、門沒關……”

脣離開之後幾秒鐘，意識稍稍清醒過來，蘇檀兒口中忽然慌張地說了這句話。寧毅俯在上回頭看看，主臥與客廳連著，他們先前還在下五子棋呢，這一下不臥室門沒關，外面的門也開著，燈也是亮著的。他撓了撓頭髮，輕聲失笑道：“我去關吧。”走到客廳，關了門，吹滅了燈。

蘇檀兒躺在那兒，呼吸急促，起伏著，一雙眼睛著蚊帳的頂，雙手輕輕握拳疊在心口上。這時候不知道該幹什麼，一時間也不敢，聽著寧毅去關了門、熄了外面的燈，走回來時還是這種樣子，也不知道臉已經紅到了什麼程度。寧毅坐到牀邊，抓起一隻手，也就任由對方抓著。

總之，既然寧毅已經說了給他，這就是整個晚上都決定任人擺佈的態度了。

寧毅俯下去，總覺得有幾分怪怪的，主要大概是因爲蘇檀兒此時的緒未免過於張，他回頭又看看這“新房”的格局，隨後在蘇檀兒的上、臉上親了幾下，蘇檀兒只是臉紅，全不敢，他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對了，會不會要有些儀式什麼的，比如喝點酒啊……要不然喝點茶也行，或者別人親的時候一般會怎麼樣……”

他這話沒說完，蘇檀兒想起了什麼，“啊”的低呼一聲：“白、白布……”趕快爬了起來，跑到自己櫃子前面翻箱倒櫃，隨後從最底層拿了一小匹摺好的白布出來，臉上倒是更紅了，走到牀邊：“相、相公……”

“我覺得這種覺真奇怪。”寧毅笑著，替蘇檀兒搬開了牀上的被子，將白布在牀鋪中央攤好。蘇檀兒低了頭：“妾、妾也覺得蠻奇怪的。”說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但一臉的害還是難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