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朔九年之後,真人第四次南下,一路過來的場面,大夥兒都知道了。”
孟著桃的聲音響在寬闊的庭院裡,下了因他師弟師妹親而來的些許喧鬧。
“大軍過徐州後,武朝於江北的軍隊匆匆南逃,千上萬的百姓,又是倉皇逃離。我在山間有寨子,避開了大道,因此未太大的衝擊。寨有存糧,是我在先前幾年時間裡心積慮攢的,後來又收了流民,因此多活了數千人!”
“至於俞家村的百姓,我先一步喚了他們轉移,百姓當中若有想做事、能做事的青壯,孟某在山寨之中皆有安置。當然,這中間也難免有過一些爭鬥,一些強人甚至是武朝的兒,見我這邊準備妥善,便想要過來搶奪,因此便被我殺了,不瞞大家,這期間,孟某還劫過府的糧倉,若要說殺人,孟著桃手上跡斑斑,絕對算不得無辜,可若說活人,孟某救人之時,比許多府可稱職得多!”
他的話說到這裡,人羣當中不綠林人已經開始點頭。
有人道:“府的糧,即便留下,後來也落真人的手中了。”
又有人道:“孟先生能做到這些,確實已經極不容易,不愧是‘量天尺’。”
亦有人說:“莫非做了這些,便能殺了他師父麼?”
孟著桃對於這些年的救人舉,顯然也是頗爲自豪,此時頓了頓,目掃過周遭。
“孟某與家師的分歧,倒有兩項,也不是不能說與大家聽。”
他道:“其中一項,乃是家師子耿直,真人南下時,他一直希孟某能率兵出擊,進攻金國軍隊,仗義死節……”
這句話一出,人羣中便又是一片轟響,均覺得這凌生威著實過於強人所難。金人殺來時,武朝百萬大軍尚且不斷潰退,孟著桃一個小山寨,若真的殺出去,無非是在真陣前死了,復有何用?
孟著桃搖了搖頭:“家師的理念,是極好的想法,孟某極能理解他的心。只是這世上各人的選擇,在那等況下,已經說不清對錯了。孟某有自己的堅持,而且在這一點上,與幾位師弟師妹的想法不同,凌老英雄雖然曾經有過勸說,但對我的想法,也是理解的……”
“可與此同時,師父他……一直覺得孟某有些時候手段過重,殺人過多,其實事後想想,有時候或許也確實不該殺那麼多人,可前兩年的局,許多時候,分不清了。”
真離去之後,留下江南的這個爛攤子,隨後是公平黨的大規模起事,殺富民,奪吃食,在此期間,揚旗而起的各路梟雄又何嘗不是勾心鬥角、相互廝殺。這裡頭的腥風雨,孟著桃雖然並不明說,衆人幾乎也能聞到那滲人的腥味。
只聽孟著桃長長地嘆了口氣。
“師父他老人家不願隨我上山,後來……江北況惡劣,山下已易子而食了,我寨中的東西不多,手底下……出過一些子。師父他每次找我分說,大大小小的事,已經攪合在一起,最後是沒法說了……師父說,我輩武人,以武爲道,既然上已經說不清楚,那便以武藝來衛道吧。”
“……我們打過一場,是堂堂正正的比鬥。凌老英雄說,這是謝師禮,從此,送我出師。”
孟著桃在那兒靜靜地站了片刻,他擡起一隻手,看著自己的右手。
“諸位英雄,孟某這些年,都是在激流中打拼,手上的武藝,不是給人好看的花架子。我的尺上、手上沾太多,既然如此,功夫必定暴戾極端。師父他老人家,使出鋼鞭之中的幾門絕藝,我收手不及,打傷了他……這是孟某的罪孽。可要說老英雄因我而死,我不同意,凌老英雄他最後,也並未說是我錯了。他只是說,我等道路不同,只好分道揚鑣。而對於凌家的鞭法,孟某從不曾辜負了它。”
“殺了凌老英雄的,是這個世道!”
孟著桃轉,緩緩走上屋檐下的臺階,隨後又轉過來,朗聲道。
“諸位,我與凌老英雄的分歧,是武道的分歧。老英雄他想要慷慨而死,孟某心中敬佩,可孟某的道路,是爲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孟某讓這些人,活下來了。”
他將手指指向庭院中央的四人。
“在山中,孟某讓寨子裡的人,活下來了……在俞家村,孟某讓俞家村的人活下來了……真人殺過來時,孟某讓數千百姓,活下來了……此外還有公平黨的數萬人,孟某讓他們活下來了。”
“你若說著活下來的過程裡有沒有人無辜者死去,孟某想說,那不僅有,或許還很多……這樣的世道,你讓一些人活下來,另外便必然有一些人,活不下去。。爲什麼?這是因爲真人肆之後,這天下的米糧,已經不夠吃了——”
“這樣的時刻,有些人一人家中依然存了十人的口糧,你說他有罪嗎?他無罪卻又有罪!這無糧的十人眼看著就要死,我們便只能奪出這一人的口糧,令十個人能夠活著。諸位英雄,公平黨爲不了無米之炊,整個江南,千百萬人要死了!我們只能採取一些手段,讓死的人能稍微一些!等到事態稍微緩解,再盡力的,讓更多人,甚至全部的人,活下來!”
“我方纔聽人說起,孟著桃夠不夠資格執掌‘怨憎會’,諸位英雄,能不能執掌‘怨憎會’,不是以理而論。那不是因爲孟某會做人,不是因爲孟某在面對真人時,慷慨地衝了上去然後死了,而是因爲孟某能夠讓更多的人,活下來,是因爲孟某能在兩個壞的選擇裡,選一個不是最壞的。”
“各位啊,怨憎之會,只要做了選擇,怨憎就永遠在這人上匯,你讓人活下來了,死了的那些人會恨你,你爲一方主持了公道,被理的那些人會恨你,這就是所謂的怨憎會。而不做選擇之人,從無業障……”
孟著桃著下方庭院間的師弟師妹們,院子周圍的人羣中竊竊私語,對於此事,終究是難以評判的。
若孟著桃自稱是個道德無缺的君子,那或許還能指責一番。可對方自承手上染無數,他是亦正亦邪之人,與凌生威因做事分歧分道揚鑣,並非是完全說不過去。最重要的是,他方纔這一番說話,表面上從容大氣,實則蘊強無比,一時間卻沒有幾人敢就此開口,拿簡單的道德來“審判”於他。
幾名師弟師妹面變幻,那位去了師妹的四師弟此刻倒是咬著牙,憋出一句話來:“你如此巧舌如簧,歪理無數,便想將這等潑天仇怨揭過麼?”
“並非如此。”
孟著桃搖了搖頭。坦然道:“我與凌老英雄的分歧,乃是說給天下人聽的道理,這對對錯錯,既不在凌老英雄上,也不在我的上,比武那日凌老英雄送我出師,心懷暢快,爾等何知?你們是我的師弟師妹,過往我將你們視爲孩子,但你們已然長大,要來複仇,卻是理所當然,理之中的事。”
他道:“俞斌,你們往日裡想著過來尋仇,卻又瞻前顧後,擔心我指使手下人隨隨便便就將你們如何了,這也實在太小看你們的師哥。武者以武爲道,你們若心堅定,要殺過來,師哥心裡只有高興而已。”
“那麼,今日,此刻,你們要來尋仇,是一人來,還是四人其上,孟某也只一人接下便了……如何?”
孟著桃說到這裡,朝著前方攤了攤手。
圍觀衆人興起來,知道雖然先前過了口舌,但孟著桃心底實則是了怒,此刻終究還是會有一場打鬥。
這凌家的四人武藝或許並不高強,但若是四人齊上,對於作爲八執之一的“量天尺”孟著桃的武藝到底有多高,大夥兒便多能夠看出些端倪來。
孟著桃的話語落下,庭院當中沉默了片刻,那過來尋仇的四人雖然言語慷慨,但對於孟著桃直接的約架,卻是微微的有些猶豫了。
人羣之中一時間竊竊私語,二樓之上,平等王麾下的大掌櫃金勇笙開口道:“今日之事既然到了這裡,我等可以做個保,凌家衆人的尋仇堂堂正正,待會若與孟先生打起來,無論哪一邊的死傷,此事都需到此爲止。即便孟先生死在這裡,大夥兒也不許尋仇,而若是凌家的衆人,還有那位……俞斌小兄弟去了,也不許因此再生仇怨。大家說,如何啊?”
“天刀”譚正道:“自該如此。”
李彥鋒、果勝天等人也隨之出聲:“我等也可作保,誰若是沒完沒了,便是不給今日過來的衆多英雄前輩面子!”
衆人的話說到這裡,人羣之中有人朝外頭出來,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在場諸人聽得心頭一震,都能覺到這聲佛號的力渾厚,彷彿直接沉所有人的心中。
只見此時出來的是一名鬍鬚斑白,穿著破舊灰袍,持月牙鏟的高大和尚。這和尚走出人羣,朝著場地中央過來,場地中央的四人便彷彿找到了救星,各自合十見禮。只見這年紀在五十上下的和尚向著前方豎起單掌,笑道:“孟施主,可還認得我麼?”
“原來是曇濟大師。”孟著桃抱拳行禮,“許久不見了。”
“十年前見凌施主時,你的武藝已然不俗,老衲當時便斷言,你必有一日能令凌家鞭法大放異彩,卻想不到,十年之後你我再見,卻是這樣的狀況了。”
那和尚一笑之後,面容肅穆起來:“不久之前,你的這幾位師弟師妹找到老衲,要老衲爲凌施主的死主持公道,老衲憶及十年前所見,知道施主素有見識,因此今日讓他們幾位先行出面,激施主出來說話,辨明原委。此時看來,倒真是……一場孽債。”
聽他如此說完,那邊的孟著桃也微微地吐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本察覺幾名師弟師妹行得此事,背後或許有人指使,擔心他們爲壞人利用。想不到是曇濟大師過來,那便無事了。”
“要說無事,卻也未必。”
“……大師此言何意?”
孟著桃的神,微微錯愕。
對面那位曇濟和尚豎著單掌,微微嘆息。
“阿彌陀佛,老衲出家之前,與凌生威施主便是舊識,當年凌施主與我徹夜論武,將手中鞭法義不吝賜告,方令老衲補足中所學,最終能殺了敵人,報家中大仇……孟施主,你與凌施主道路不同,但即便如此,你坦坦,老衲也不能說你做的事就錯了,因此對大道,老衲無話可說……”
“可除此之外,之於私怨這樣的小事,老衲卻囿於因果,有不得不爲之事……”
……
老和尚的目,略帶疲憊地向了那邊的孟著桃。
……
孟著桃目復雜,微微地張了張,如此持續片刻,但終於還是嘆息出聲。
……
“……罷了。”
******
夜迷濛,火照耀的金樓庭院之中,一衆綠林人朝著後方靠去,給預備生死相搏的兩人,騰出更大的地方來。
陳爵方、金勇笙、譚正、李彥鋒等人此時也從樓上下來了。
原本以爲接下來的打鬥便是孟著桃欺負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朋友,誰知那位老和尚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這位出五臺山的曇濟和尚在綠林間並非寂寂無名之輩,他的武藝高強,而最重要的是在中原淪陷的十餘年裡,他活躍於黃河兩岸敵佔區,做下了不的俠義之事。
武藝加上名氣,令他爲了在場一衆豪傑都不得不尊重的人,即便是譚正、金勇笙等人,此時在對方面前也只能平輩論,至於李彥鋒,在這裡便只能與孟著桃一般自稱晚輩。
這一次凌家的三男一抱著牌位出來,表面上看乃是尋仇和求個公道,但八執之一的位子,孟著桃擔心的則是更多有心人的縱。他以一番話將俞斌等人推到比武決鬥的選擇上,本是想要給幾名師弟師妹施,以出可能的背後推手,誰知道隨著曇濟和尚的出現,他的這番話,倒將自己給困住了。
是他自己承認對方尋私仇的合理的。
此時的場地當中,譚正等人使用話稍作勸說,或是說兩位都是有用之,要保留力量爲抗金攜手,或是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凌生威老英雄畢竟也不算是孟著桃打死的……然而曇濟作爲和尚明心見,平日裡又是打慣了機鋒的,如何會被這等簡單話說,衆人勸說間,也只是無奈地搖頭笑笑。
他與凌生威的太過特殊,凌生威死後,他也不得不爲私仇就此出手了。這並非大義,卻只能說是勢在必行。
孟著桃於場地之中站定,拄著手中的鐵尺,閉目養神。
他的材高大健壯,一生之中三度投師,先練法、槍法,後又練了鋼鞭的鞭法,此刻他手中的這鐵尺比一般的鋼鞭鐗要長,看起來與鐵無異,但在他的型上,卻可以單手雙手換使用,已經算是開宗立派的偏門兵。這鐵尺無鋒,但揮砸之間破壞力與鋼鞭無異,回收時又能如法般抵擋進攻,這些年裡,也不知砸碎過多人的骨頭。
曇濟和尚轉與凌家的幾人叮囑一番,隨後朝孟著桃這邊過來,他握著手中沉重的月牙鏟,道:“老衲練的是瘋魔杖,孟施主是知道的,一旦打得起興,便控制不住自己。今日之事只爲私怨,卻是不得不爲,實在慚愧。”
孟著桃睜開眼睛:“大師若是死了,我該將你葬在哪裡?”
“且燒做灰塵,隨手撒了吧。”
“……罷了。”
孟著桃嘆了口氣。
曇濟陡然間執起月牙鏟,在大喝之中,呼嘯而來!
……
夜幕之中的這一刻,金樓外頭的街道上,嚴雲芝穿著一蓑,正看著聚集的人羣朝前涌。
“要打起來了,要打起來了……”有人激地說道。
“原本不就在打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次可不同,乃是曇濟大師與‘怨憎會’的孟著桃做生死鬥,要不死不休了——”
街邊的好事者都屬於想要混進聚會卻因爲武藝低微資格不夠的那些,此時的話語之中充滿激。
嚴雲芝蹙眉往前,對於‘怨憎會’的孟著桃並無太多概念,只知道里頭接風洗塵,爲的是迎接他。但對曇濟大師在中原所行的義舉,這些年來卻聽父親嚴泰威說過多次。
(章節內容不全,請觀看另一本同名書籍)【1V1雙潔,種田,美食,醫術,日久生情】對于自己穿成名門望族賀家二公子賀嚴修的外室這件事,蘇玉錦對自己的未來做了一個簡單的規劃:第一,美食開道,發家致富第二,治好二爺隱疾,早日拿回身契,從此天高任鳥飛……但,多年后,蘇玉錦遲遲沒有完成第二項的后半部分在她納悶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時,有消息傳來,二爺今日在朝堂上,為她請封了一品誥命!排雷:男主無正妻,身心俱潔,主美食種田發家致富行醫
簡介:張超穿越武德四年,來到長安郊外灞上,成爲了老府兵之子,但他卻只想做個悠閒的大唐好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