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正這樣一說，李彥鋒也就明白了，點點頭：“我聽說聖教主當年約戰周宗師，但周宗師始終不曾應戰，後來周宗師刺粘罕而死……聖教主是尊重他。”

“他與心魔也是一般，早些年，大明教與心魔有過沖突，幾次是咱們這邊居於下風，但兩人同爲當世宗師，未必沒有惺惺相惜之。這些年聖教主北上抗金，與西南走的也是一條路……但這次若是黑旗的人真來了江寧，聖教主說不定便要考慮與這些小輩對抗的事，他的心思，其實比較複雜。”

譚正與李彥鋒說起這些私的事，微帶白髮的臉上笑起來，更爲親近。李彥鋒想了想，目堅毅：“但是家父死於黑旗之手，若有機會，我是不會放過那心魔的。”

“有機會的。”譚正拍了拍李彥鋒未曾傷的一邊肩膀，“聖教主也不會放過他，我覺得啊，以後天下太平了，幾位宗師，必有一戰。”

兩人從讀書會閒聊到這些事，之後譚正讓李彥鋒回去休息，轉離開。出了這院落之後，走得不遠，便也看到了正從附近宅院中出現，準備上馬車的孟著桃，兩人打個招呼，發現彼此其實沒什麼重要事後，譚正開口：“一道走走？”

孟著桃點頭應下，舉步前行，讓馬車在後頭跟著：“譚公從猴王那邊出來？聽說他又捱揍了？”

“聖教主先前也在，竟沒能將刺客留下，出手的像是吞雲和尚。”譚正道，“若非知道孟兄格，我差點要猜測，他後頭兩次捱揍，是孟兄花錢僱的兇手，如此一來，吞雲收錢辦事，也就解釋得通了。”

孟著桃笑了笑，他豪邁，看李彥鋒不順眼時，當場就打了，對其它的卻是懶得解釋：“……吞云爲何要殺他？”

“在老夫看來，有三個可能。要麼，吞雲和尚不是吳啓梅那些人請的……是劉世的對家請的。當然，此事頗大，不好多猜。”

“那吳啓梅派來的一幫人，還真是倒黴……第二個可能呢？”

“吞雲收錢辦事，李賢侄得罪過的人請了他，這是另一筆易。那這件事就單純多了。”

“年輕人得罪的人多，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孟著桃神平淡，“第三個可能呢？”

“跟第二個可能差不多，他私下裡得罪了吞雲，因爲某些原因，又不肯說，吞雲非得做了他，也是有可能的，李賢侄這人心思重，偶爾有所保留，咱們猜來猜去，反倒沒什麼憑據……”

吞雲和尚行刺李彥鋒的這個舉，如果仔細探究其實會有不的可能蘊藏，李彥鋒說起城局勢，將話題隨意引開，譚正便也順著他說些口水話。其實他年老，何嘗看不懂李彥鋒那點小小的心思，此刻倒是微微的嘆了口氣。

孟著桃只是一笑：“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順風順水，又借勢打開一片地盤，把聰明掛在臉上，不奇怪。”他道，“將來吃點虧就好了。”

譚正也是一笑，兩人沿著街道往前走，前方的夜之中，又是火拼引起的靜，孟著桃挑了挑眉：“衛昫文又在趁報仇。”

譚正嘆了口氣：“孟兄弟，你說，咱們這邊，真的會與何文打起來嗎？”

孟著桃想了想，他看著前方：“譚兄……你說，何文他是真的……想走讀書會的那條路嗎？”

夜之下的長街蔓延，前方的城池，煙火延綿，一片黯淡而混的景象。

藉著西南提出來的口號，公平黨因何文而起，也因此迅速地擴大，對於這場劇烈的鬥爭，人們都會說何文一家未必打得過其它四家。然而在西南的理論伴隨著他無可置疑的強大戰績擴散開來的這一刻，離開了何文與公平的旗幟後、離開了西南的名義之後，公平黨這一龐然大還真能順利延續嗎？

在這一刻，這是夜中許許多多的人，都在面對的疑。

……

同一時刻，新虎宮。

理完李彥鋒的事，回到這邊後，許昭南登門拜見。

雙方對坐飲茶，在與何文決裂三天之後，似乎是仔仔細細地想過了整個問題，這一次過來的許昭南，看似閒聊的話語之中，也藏著極度嚴肅的神態。

林宗吾跟他輕鬆地聊完了關於李彥鋒的事，待到許昭南正襟危坐，開始拱手後，林宗吾微微一笑：“許公但說無妨。”

“昭南有罪。”許昭南拱手俯，沉默良久，“此次……擺王先生北上請聖教主出山，爲的是在戰場之上用到聖教主的教誨。只因西南大戰之後，那華夏軍軍人，藉著周宗師的訓練之法，小隊作戰，個個皆能爲斥候，此事若不解決，將來我等難以與之一戰，而事實上，公平黨五派，我方高手最多，他們桀驁，戰場之上不好統，因此一是借聖教主的智慧，訓練他們，而是借聖教主的威，也能住他們……”

“此次公平黨大會，原本也以爲五方合力，會平平穩穩，接下來便可全力練兵。誰知何文喜怒無常，突然倒戈、倒行逆施……若是外頭打起來，我們其實並不害怕，但偏有一事，如今何文扯虎皮做大旗，對外稱黑旗之人已至，站在了他們的一邊……若真是如此，咱們這裡，便不得不早做準備。而若是正面對抗真的開始，咱們這裡，能以堂堂之勢服黑旗的……其實並不算多……”

許昭南緩慢而謹慎地陳述著想法，林宗吾放下茶杯，他的表平靜，並不意外。腦海中想起來的，是這些年來，與黑旗的對抗——其實對抗早已停止，即便當初在晉地的那次驚鴻一瞥，也已算不上對抗了……

他講茶杯轉了一下。

“戰場上的對抗，私下裡的經營，寧毅是很厲害的。”

他道。

“許公……真的決定，不與何文合作了嗎？”

秋風蕭瑟，窗外的星寥落，許多人都會漸漸的走到，命運的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