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滝十分虛弱地微笑著。
我不知道該給怎樣的回應,只能呆站在原地。
畢竟從年期的競爭過後,我就再也沒有和妹妹有什麼流了。
「哥哥,真對不起。在你百忙之中,還要為了我的問題⋯⋯」
病床上的妹妹看上去十分愧疚的樣子。
後的醫生代闡明了這中間的原委。醫生上來先詢問道「你就是相川滝的哥哥對嗎?」只是回答這樣簡單的問題,我就用了幾十秒的時間。再詳細地詢問過一番後,我得知是因為聯繫不上其他的親人,萬般無奈下才將我找來的。
醫生似乎是知道我們家現在發生了什麼,於是便將我當臨時的監護人解釋了起來。
可是在醫生向我解釋的期間,我卻自顧自地思忖著。
首先,妹妹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說到底,這些問題講給我一個未年人聽合適嗎?不,比起這些,我現在明明想弄清雙親的問題,可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呢?不覺得有些詭異嗎?如此有衝擊力的事件都集中在一天發生不覺得太奇怪了嗎?甚至都沒機會讓我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啊。拜託了,就一會兒,給我點時間冷靜一下吧⋯⋯我需要時間冷靜地思考──
疑問接踵而至,思緒始終未能捋順。
其間,醫生的解釋還在繼續。
醫生帶著幾分慍意將滝的狀態之差告知於我。
聽他的意思,年紀這麼小就過勞到這種程度是很罕見的。不過是稍微驗了下,數值異常的項目就上了兩位數。此外還有原因不明的哮癥狀,需要長期的檢查診斷。在此之上,僅對進行治療還不夠,心理上的治療也是必要的,這方面醫生會幫忙介紹。
就跟方才的晨間新聞一樣,突然間就有大量的信息被灌進我的腦袋,讓我的理解無從追及。
簡單來說,就是滝患病了是嗎⋯⋯?
可是,這太奇怪了。
滝不可能得病。
妹妹是完的。跟父親一樣完。
我從來沒見父親得過病。
那麼妹妹也應該是一樣的。
妹妹和父親一樣,都是天才,是蒙上天恩惠的人,是無論做什麼都能功的人──所以我才會嫉妒,才會恨。
可現在映我眼中的景卻訴說著完全相反的事實。
那曾經無所不能的妹妹,呈現以前所未有的孱弱的姿態。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都彩絶倫,無論是誰都以前途無量的天才來評價的妹妹,失去了曾有的所有輝。
「真的很抱歉⋯⋯除了哥哥我就再也沒有別人能依靠了⋯⋯──」
看到面發青幾癱倒的妹妹,我的大腦迅速冷卻了下來。
雖然有理不清的千思萬緒,但比起那些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在我面前痛苦不已的妹妹是真實的。
脈相連的妹妹在尋求我的幫助。
妹妹還是孩子。
是比我還要小的孩子。
這樣的不可能和父親一模一樣。明明如此,可我卻自顧自地說妹妹是完的,放棄了去理解。
妹妹並不完。很可能只是我因為年的敗北而擅自將滝絶對化了。或許妹妹確實比我更上天的恩惠,但沒道理擁有與堪稱惡之化的父親比肩的強大。
現在想來,妹妹從前總是會向我展笑容。儘管那時候的我以為是在嘲笑沒有才能的自己,但在長大人之後我已經明白了。
妹妹單純只是喜歡我這個哥哥,想要和我好好相罷了。
然而我卻一直──
我首先選擇了道歉,用雙手握住了妹妹那纖細的手腕。
「抱、抱歉,滝⋯⋯一直都是我不好⋯⋯是我在跟你賭氣。明明只是因為我太不而已,可我卻將一切都推到你上⋯⋯明明是哥哥,卻一直對你視而不見⋯⋯」
妹妹見狀出了由衷得到救贖的表。
「啊・啊,果・然⋯⋯哥哥果然很溫⋯⋯」
啊啊,果然。
妹妹果然一直都在期著我的幫助。這樣小的孩子不可能不因父母那異常的教育而痛苦。然而我卻對此視無睹。
「──不對⋯⋯!我一點都不溫。我一直都將你視作『無』啊⋯⋯滝明明是比我還小的孩子⋯⋯可我這個哥哥卻從來不曾對你出援手⋯⋯一次都沒有⋯⋯」
後悔。
我對自己將雙親的期待全部推到妹妹上,自己一個人厚無恥地逃到普通的生活中到後悔。
我明知相川家的異常,卻因嫉妒而擅自以為才能在我之上的妹妹即使置其中也能安然無恙。
「我果然是個廢⋯⋯何等愚蠢⋯⋯」
我對愚蠢的自己到怒火中燒。
握的雙拳幾乎要攥出鮮。
「哥哥現在的表足以證明你的溫。請哥哥對自己有自信一些。因為這份溫正是哥哥的強大所在啊。」
妹妹撐起,用右手輕我的臉頰。
接著稱讚說我很強大。這徹底超出意料的評價令我大為不解。
「強大⋯⋯?你在說什麼⋯⋯強大的應該是父親和母親他們那樣──」
「不是的。像我和父親母親這樣外強中乾的人不能稱之為強大。當然,如果只看『數值』的話,那確實很了不起吧。名聲、財產、能力──可是這都算不上真正的強大。見到哥哥之後,我現在終於確信了。」
滝制止了連連搖頭的我,以無比親切的口氣繼續稱讚道。
「──哥哥是個溫的人。這份溫才是強大。」
「我是個⋯⋯溫的人⋯⋯?」
──這一句話為了我的轉機。
從這一天起,一個全新的我誕生了。
到頭來,第一個予我以認可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作為家人給了我的,也是妹妹。不是父母。
「我知道的。哥哥如果見到有困難的人是絶對不會視而不見的。就算那是陌生人也一樣,哥哥一定會拚命想辦法去幫助他。這樣的哥哥真的很帥。」
我因初次人誇讚而到困,在此期間,滝還在為我獻以溢之詞。
可是我還是覺得謬贊了。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覺得我配得上這樣的稱讚。
「哥哥一直都在留意周圍的人,總是在乎他人的甚於自己的損益。看到別人笑了,哥哥自己也會出笑容。比起嫉妒更先想到祝福,哥哥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妹妹接二連三的話語卻不給我否定的機會。
不知為什麼,這些話一旦從優秀的滝口中講出,便有種事實果真如此的莫名的說服力。
簡直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樣,我漸漸為這些話折服了。
「我覺得這是很了不起的。雖然哥哥人有些好過頭了,但這絶不是壊事。哥哥從來都那樣正直,嫉惡如仇。你擁有這樣的⋯⋯絶不弱小的『正確的心』──」
不知不覺間,滝的雙眸已經近在眼前。
在那雙深邃的黑瞳中,映著我的面容。
妹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連番不斷地進行稱讚。
「哥哥即使是到迷茫,到痛苦,也會繼續前進。與之相比,我卻是不行的⋯⋯我已經無法前進了。」
在傾吐出今天最為傷的一句話後,妹妹拿開了在我臉頰上的手。
滝與我拉開距離,撇開視線,有些不安地呢喃道。
「拜託了⋯⋯今後我想和哥哥一起生活。比方說⋯⋯我想和哥哥念同一所學校。想和哥哥住在一個地方,想在同一個房間吃同樣的東西,想和哥哥睡在一起⋯⋯我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樣生活了⋯⋯」
妹妹如此懇求道。
坦白自己至今的人生太過痛苦,說想要和我生活在一起。
從來沒有被人認可也從來沒有被人拜託的我無法立即給答覆。
「全都給我吧」,這樣一句話始終沒有被我講出口,於是我為了尋找依靠而環顧起了周圍。
醫生就待在我後。
似乎是一直在守我們的流。
醫生見狀十分用力地點了點頭。作為專家,醫生的判斷從後推了我一把。
於是轉機不再可逆。
在提供給我選擇的複數的道路中,我選中了一條。
「⋯⋯嗯。」
我答應了妹妹的懇求。
接著我立刻上前,將床上的妹妹擁懷中,為了讓安心而安道。
「放心吧,滝。今後我們會在一起的。我們兩個永遠──」
這一天,我第一次主靠近自己的妹妹。
在意識到一直被我視作敵人的滝才是真正拯救了我的人之後,我深於我是如此珍重而不抱了。
妹妹的纖細得超出了想像。
原來是這樣纖細、瘦小、孱弱。
啊啊,果然是我搞錯了啊。
我從來都不該將滝視若『無』
我的妹妹並不強大。不完。也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天才。
不,不管是什麼,是『我的妹妹』這一點都是不會變的。作為『滝的哥哥』,我必須要幫助才行。
可是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沒能完自己作為哥哥的『使命』──
不管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從此時此刻起,我絶對不會再走上錯誤的道路。作為哥哥,我絶對要將妹妹──
「⋯⋯呵呵。啊啊,終於肯看向我了。⋯⋯我的哥哥。」
聽到我暗藏決意的聲音,滝出了安詳的微笑。
在用力將妹妹擁的懷中,我到了的吐息。
這既給了我妹妹確實活在那裡的實,同時也賦予了我自己確實活著的實。
足以讓我意識到彼此都不再是『無』的實。
──就這樣,我們兄妹以雙親的消失為轉機,確認了彼此的存在。
彼此都從對方那裡得到了沒能從雙親那裡得到的家人的。
都得到了想要的話語,都填補了心的空。
所以⋯⋯正因如此。
我絶對要將滝守護好。
正是拜妹妹所賜,我才終於有了活著的實。
反過來說,如果沒有妹妹,那我的人生也就結束了。
我不會再變回『無』
也不會再將妹妹看作『無』
相川滝由我來守護。妹妹就是我的一切。
要永遠守護。無論以什麼為換都要守護好。要賭上我的一生去守護。
這就是我的『留──』
──渦・波・啊。真・的・是・那・樣・嗎?
「誒⋯⋯?」
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在我回想自己最久遠的記憶的時候,一道高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鳴響。
與此同時,一切都消失了。
原來的世界的病房。白的床舖和醫療。整潔的地面和牆壁。年的兄妹和守二人的醫生。所有這些都如霧靄一般消散而去。
在證明了一切都是夢之後,我被放逐到了一個空無一的漆黑的世界。
在那裡,我又一次聽到了聲音。
明明是從未有耳聞的聲音,可聽起來卻令人懷念,令人安心。
──你不是想得到父親的認同才對嗎?
這聲音不是從鼓,而是直接被灌進思考當中的。
就算我塞住耳朵也沒有用,聲音會強迫我聽取。
──你原本並不想得到妹妹的不是麼?你想得到的其實是父親的不是嗎?
一直憧憬著父親的你不應該對這再清楚不過了嗎?可是為什麼對象卻在中途變了妹妹滝呢?你就不覺得自己得到「守護妹妹便是一切」的答案的來龍去脈太過詭異了嗎?
「等、等一下⋯⋯」
對方以伶俐的口齒及了我心中不想被人及的部分,這令我不由得出聲制止。
但是聲音沒有停。這是使・徒・特・有的毫不顧忌談話對象心的風格。在此之上話語還是被直接送進腦袋裡的。
──你還沒有察覺到你自己的矛盾之嗎?
雖然你以為妹妹才是繼承了父親才能的人,但是這本是你想錯了。
滝此人,是極為異樣的「來歷不明的某種存在」
真正和父親相同的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啊。
你的父親雖然天資並不優越,但卻拼死努力,為了變強不擇手段。他為自己那與生俱來的審慎的格所迫,最終練就了不負於任何人的強大。明明如此,可最後卻在關鍵時刻敗得一塌涂地。這不正和你一模一樣嗎?
「⋯⋯你說我和父親一模一樣?」
沒錯,一模一樣。
你明明在千年前與緹婭拉・弗茨亞茨許下了永遠在一起的約定,可你現在不是給忘在了腦後麼?
你把於自己不利的事實全當作沒發生過,甚至坐視往生而無於衷不是麼?
在那之後你還跟比緹婭拉・弗茨亞茨更加麗的、與自己更相似更合得來的拉緹婭拉・弗茨亞茨為了人,現在還春風得意上了呢。
現在的你跟你的父親有什麼不同?
不正是一模一樣嗎?畢竟你是那個男人的兒子啊。
「那⋯⋯那種事⋯⋯」
也罷,這都不重要。不是這個時候該說的。
雖然也不算不重要⋯⋯但這一次比那更重要的,是一切的發展都如滝所想這一點。
「等等,剛才的問題你再講清楚一點──!」
就和你雙親那時候一樣。
表面上看起來一切的發展都如自己所願,但實際上真正如願的卻是滝。這是最大的問題。
你聽好了,渦波啊。
令你的雙親敗名裂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相川滝。
為了和你在一起,相川滝親自描繪了你們在原本世界的結局。
「──沒、沒那碼事!你給我胡說八道!說到底,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我的什麼!?」
我是迪・普・拉・庫・拉。
雖然曾經是為你盟友的使徒,但如今卻被困於植之中彈不得。
現在你終於來到了我能影響到的範圍之,所以就來跟你聊聊。
「迪普拉庫拉⋯⋯?你是使徒⋯⋯?」
不過,要問我是你的什麼嗎⋯⋯
我是你的⋯⋯罷了,你沒必要記起我的事。
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你只要記起你自己的使命就夠了。
為了實現使命,你必須要回想起來,「絶對不能抹殺自己弱小的心」
我之所以將你召喚到這個世界──是因為相川渦波「未能認真對待自己的人生」「沒能將自己真正的心意傳達給重要之人」「拼盡全力卻只是為了被他人賦予的使命」「到頭來,就連一直陪伴家人到最後都沒能做到」「只為了守護妹妹的理想而虛飾自己」「卻再也無法得到真正想要的」
相川渦波就是這樣一個人。
在靈魂的層面上就注定是這樣的存在。你的靈魂與生俱來地背負著所有『理的盜竊者』的『留』
正因如此,你很快便會「沒能拯救自己最之人」並「忘記一切,從現實中逃離」了吧。
我說這些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就因為你是比任何人都更『理的盜竊者』之本質的弱者,你才會為『理的盜竊者』們的希。正因如此,我才將你從異世界召喚至此。
讓你訂下契約為了拯救『理的盜竊者』們的靈魂,將之整合,聚集到一的存在。
然而,滝卻想要奪走你那份『為了理解大家而必須的弱小』
滝真是個善於換概念的傢伙。
那與是兄妹關係的你自然免不了會到的干涉吧。你現在的格和價值觀,你懷抱的憧憬和訴諸好意的對象,恐怕全部都是──
「──全部、你想說什麼⋯⋯」
即使如此,渦波啊。
我對你的期只有一個。而且非常簡單純粹。
你聽好了。
時候馬上就要到了。
再過不久就要結束了。
馬上就要到相川渦波的故事的『最後一頁(結束)』了。
諾斯菲麗德・弗茨亞茨就是作為『避免結束的替代者』而誕生的『理的盜竊者』。與做個了斷本質上就是這麼一回事。
待到諾斯菲麗德消失的時候──在結束的瞬間,你可千萬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啊。
不要違背與我之間的契約,務必要完自己的使命。
不論相川滝有多麼心積慮地想將你帶到與相同的領域,你也絶對不可讓稱心如意。
萬萬不可。
我將你召喚至此絶不是為了那種事。
你的『留』並不是什麼妹妹。
你的『留』是拯救我主。
僅此而已。
我主在等你。
一直都在等你。
在這個世界的『最深部』,一直等待著能夠與相川渦波『親和』的瞬間。
⋯⋯我的話就到這裡了。
務必不要搞錯了。
我們都希由你來予這個世界以救贖。
我以為,真正意義上的守護者唯有相川渦波一人而已⋯⋯
「⋯⋯看你是使徒我就乖乖聽你說了⋯⋯可是這容未免大過頭了。突然就要我拯救世界什麼的⋯⋯」
說什麼蠢話。
對現在的你來說這有什麼大的。
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力量吧。你那『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
再說這也沒什麼突然的。
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將你這個『異邦人』召喚到這邊,就是為了拯救世界。
就這一個目的。
放棄吧,渦波。
你注定要拯救這個世界。就和我主一樣。
你們兩人縱然可以拯救蕓蕓眾生,但自己卻是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救贖的。
『永遠』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