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菀青猛地別開了眼，不敢再看。可懷抱裡的，卻仿佛在發燙，直燙地心神不寧。半晌，艱地轉移話題：“羨羨，我買了蝦，你幫我剝去蝦頭好嗎？”

林羨聞言，一下子如所願般地離開了的懷抱，蹦到了活蝦前，又驚又喜：“蕭阿姨你居然買蝦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咧開笑得開懷：“蕭阿姨，你是不害怕了嗎？”

蕭菀青懷裡如願地空的了，可是，心底裡，卻沒有如預想地那般輕松一點，反而，多了一說不清道不明的難。

不敢深想，也不願深想，順著林羨的話頭，笑答道：“我還是怕的。可是，我怕你饞了呀。”

林羨盯著蕭菀青的眼眸晶亮亮的，頓時又地回到蕭菀青的後摟抱住了蕭菀青，歎道：“蕭阿姨你對我真好。”

蕭菀青的子，再次僵直住了。然而，奇異又可怕的是，心上方才因林羨的離去而生出的難，竟在這被抱住的轉瞬間，又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有一瞬間，甚至，想要放縱自己，就此下，近林羨的懷抱。

可不能。

拚命掙扎著告訴自己，蕭菀青，不可以，你不可以。

想，自己的心，大概真的是壞掉了吧。怎麼可以這麼矛盾地，仿佛被放置於冰火兩重天之中，一半火熱，一半冰冷，一半雀躍，一半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只有一秒，又像是有一個世紀，林羨，松開了，去認真地幫理活蝦了。

蕭菀青直著的背，像是在留地想要及林羨曾經在後留下的溫熱空氣，終於一點一點向後彎去松懈了下來。

六點半，盛的元宵晚餐新鮮出爐。由於火鍋擋住了兩邊的菜肴，蕭菀青和林羨為了方便夾菜，沒有如往常一般相對而坐，而是難得地並肩坐著。

這是這一周以來，蕭菀青第一次這樣悠哉地陪自己吃飯。林羨心大好，話不由地就多了起來。像從前一般，開始滔滔不絕地和蕭菀青說起自己這兩日的學校趣聞。漫談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琢磨了好幾天的一個念頭，笑問蕭菀青道：“蕭阿姨，我去學車好不好？你說，我是報學校附近的駕校好，還是報我們家附近的駕校好？”

那樣自然地說出“我們家”這三個字，惹地蕭菀青心頭又是一，眉眼，不自地就染上了：“怎麼突然就想學車了？你和你爸爸媽媽商量過了嗎？”

林羨嘟了嘟：“我還沒和他們說，不過他們應該不會有意見的。”抬眸看著蕭菀青，語氣分外認真道：“我要是會開車的話，以後你要是應酬喝酒了，我就可以去接你了。”聲音低落了些：“不然我在家裡總是很擔心，外面壞人那麼多，蕭阿姨你長得這麼好看，同行的或者代駕的要是不懷好意怎麼辦？”

蕭菀青沒有預料到林羨想學車的理由居然是這個，一下子愣住了。怔怔地看著林羨，心上湧過一不知道是喜還是痛的知覺，直得心口發疼。

許久後，才垂眸，低低道：“可是羨羨，你一個小孩，自己一個人晚上坐車過去接我，我也會很擔心啊。”

猝不及防，邊，忽然就有一節溫的指腹輕輕過。蕭菀青本能地側頭往作源頭看去，便看見，林羨白皙纖長的食指上染上了點點棕褐的醬料。

“蕭阿姨你邊沾到的。”孩眼眸裡，點點如星。

蕭菀青尷尬地紙想要遞給林羨，不意卻看見孩微微垂下了頭，鼻尖因火鍋沁出了一層蒙蒙的細汗，白裡紅。出了可的小舌尖，輕輕地，緩緩地掉了手上的醬料。

舌尖，嫣紅，潤……

“原來蕭阿姨你自己調的醬料是這個味道的啊。”孩天真明地對笑著。

像是想起了方才蕭菀青對說的話，俏地接著話問：“在蕭阿姨你心裡，我也是很漂亮，容易引人犯罪的那種嗎？”仿佛，含帶，又帶著一點點人的坦然自信。

蕭菀青的腦海裡，像是有一弦猛然地崩了，不控制地不停回放剛剛林羨手指的人作。心，恥又開始反覆猛烈地替地折磨著，徹底，了的心跳與神智。

蕭菀青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一般，回答林羨：“很漂亮。”

容易，引人犯罪的那種。

頭號犯人，是，蕭菀青。

清楚地聽見，自己防線，瀕臨崩潰的崩裂聲，駭人，又人。

再無心認真傾聽後面林羨都與說了什麼話，更沒有心思認真品味和林羨一點一點親手烹飪的食，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坐立難安。

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像是救星一般，挽救了蕭菀青已經潰了的神思。飛快地拾起，看見是溫桐發來的，尋常地問候節日怎麼樣。然而下一秒，卻下意識地對著林羨撒了一個謊：“對不起，羨羨，我下午提早下班了，有一部分工作沒有完，現在同事臨時通知我，急著要一份稿件，我得先去改稿了。你接著吃，鍋碗留著我工作完來洗。”

說完，等不及林羨反應，就匆匆忙忙逃一般的離開了，甚至不敢再看林羨一眼。走向書房不過短短幾米的路，卻走得異常艱難，甚至平地踉蹌了好幾下險些摔倒。

太慌了，以至於忘記了，曾想過的，今晚，要好好陪一陪林羨，甚至忘記了，這樣中途離開，林羨一個人吃得會有多難過。

得救一般地閉了書房的大門，燈都沒開，靠著門，一點一點落了下去。手機又震了一下，取出手機，看著收信人為溫桐，沒有看溫桐說了什麼，自顧地一字一字打了上百字。

可最後，又一字一字地刪空了。

半晌，站起子，打開了燈，來到了書桌旁坐下，而後，取了一張白紙，執起筆筒裡的鉛筆，在白紙上一點一點地畫著。

爸爸以前笑過，說學什麼都快，什麼都好，就是畫畫不行，太笨了，畫什麼不像什麼。可是不管怎麼笨，每次畫完了畫，爸爸還是總能找到優點誇一誇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時候，突然就想起了爸爸，想起了他對說的最後一句話。

2b鉛筆筆頭明明那樣，可竟然，像大力士一般，稍稍一用力，就折斷了。換了一支，筆尖剛剛到白紙，竟是再一次折斷了。

蕭菀青愈發心煩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林羨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蕭阿姨，我……”

蕭菀青執著小刀，看著滿桌的鉛筆碎屑和鉛筆頭，第一次這樣不耐煩地回應林羨：“羨羨，等我忙完了再說。”

片刻後，門外響起了孩沉悶又乖巧的回答：“好。”

畫，一點點在白紙上顯現，時間的流逝，仿佛慢慢地緩了下來，蕭菀青的心，也跟著筆尖溫的走，一點一點冷靜了下來。

盯著自己剛剛作出的畫，理智漸漸回籠。終於有心神，回想起自己沒陪林羨吃完的晚飯，思考，林羨一個人怎麼可能還能吃得好。腦海裡像是有什麼閃過，一下子更是想起，方才林羨是不是喊過，，語氣很糟糕地回了什麼？

一下子，蕭菀青再也坐不住了，心疼愧疚過了一切，湮沒了的心扉。站起了子，心疼歉疚地快步往門外走去。

然而，沒有想到，門一打開，映眼簾的竟是，林羨靠在書房對面的牆上，微微著頭闔眸站著。

聽到聲響，孩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蕭菀青，了惺忪的睡眼，像純真的小天使一般，彎起就是輕一笑：“蕭阿姨你忙完了嗎？”

蕭菀青覺得，頭，像是被什麼哽塞住了一般，地，再發不出聲。從剛剛，就一直站在這裡等著嗎？

咬著，艱難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林羨的問話。

心疼地，像是要碎一片一片了。

林羨邊的弧度越發上揚了，眉目溫地道：“晚餐蕭阿姨你都沒有吃多，我怕蕭阿姨你忙完了會，但太晚了吃太油膩又不好，所以我煮了小米雜糧粥，蕭阿姨你要不要喝一點？”

的問話，那樣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給蕭菀青帶去了困擾，又像是生怕遭到蕭菀青再次暴的拒絕。

眼眸裡，期冀那樣明顯，又那樣忍。

以前，林羨是多張揚多活潑的孩子啊。

剛剛，一定讓林羨委屈了。

讓的孩委屈了。

蕭菀青鼻頭一酸，眼眶發漲，險些要落下淚來。

“要是蕭阿姨你不，不喝也沒關系。”見蕭菀青久久沒有回答，林羨垂下眸，輕輕地，帶著幾不可覺的失落又乖巧地補充了一句。

像是死駱駝的最後一稻草。

蕭菀青再也忍不住了。

想要讓開心，想要讓笑，想要抱抱的念頭，像被終於被放出牢籠的兇猛獅子一般，吞噬了的所有其他猶豫和彷徨。

抖地出手，輕地抱住了孩的，在孩潔的額頭上，落下虔誠的一吻，溫歉然道：“對不起羨羨，剛剛對你那麼兇，讓你擔心了。”

的著林羨額頭的溫熱，心在雀躍地發燙。

想，投降了 。

喜歡林羨，是齷齪是無恥是讓人唾棄。

可是，因為的過錯傷害無辜的林羨，更是錯上加錯。

如果的喜歡，不需要回應；如果的喜歡，只是單純地對林羨好；如果的喜歡，能讓開心，看帶給笑容。

那的罪，是不是就能輕一點了？

這是蕭菀青，第一次親吻。

林羨，瞪大了眼睛，寵若驚，驚喜地連笑都忘記了。

蕭菀青深深地凝著，眼眸裡，如水的溫似要滿溢出來了。慢慢地勾起了角，久違地刮了刮林羨的鼻子，沒頭沒尾地溫問：“羨羨，還要去放孔明燈嗎？”

仿佛看見，在斷崖邊上，有一個黑影，兩腳踏空，在深淵急速墜落，最終，沉海底，了無生息。

可也看見，林羨明豔懵懂的臉上，漸漸有甜燦然的笑容綻放，越開，越盛。

這就夠了。

蕭菀青想，是心甘願的。

願意給林羨一切想要的，一分一毫都會不吝嗇。

可以只要一點林羨想給的，一分一毫都不會貪心。

只要，林羨開心。

含笑飲砒霜——

甘之如飴。

書房裡，掩藏在凌的鉛筆隨屑下的紙張上，是一隻醜陋的撲火飛蛾，在蠟燭中熾熱燃燒。

心甘願。

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