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罵著,我爹拿個扁擔也沖了上去:「跟這種畜生啰嗦什麼,趕緊打出去,別臟了家里地方。」
根本輪不著我出手,爹娘就這麼一路把他打出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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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打走了,他說的事卻未必是假的,咬咬牙,我準備把真相告訴他們,誰知才開口說了一句,我娘就不耐煩地擺手道:「行了行了,我跟你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嗎?」
這次輪到我傻在原地,我娘白了我一眼:「家里就你最傻,連你都看出來了,我們能不知道?誰家丫環這麼能耐,識字就算了,還能寫出秀才公的文章,那主家傻了才會把她賣掉。」
「唉,猜到歸猜到,你哥喜歡能怎麼辦?而且你嫂子是真能干,日子嘛,糊里糊涂過才能家和。」
原來早在那麼久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真相,還為了哥哥嫂嫂一直裝傻過日子。再一次,我覺得我真是個會投胎的,笑嘻嘻地拉著娘的胳膊撒嬌道:「您跟我爹一定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父母。」
我娘頭一昂:「那當然,我跟你爹要是種不好,能生下你們?」
話音剛落,嫂嫂回來了,她紅著眼,跪下給爹娘深深磕了幾個頭,娘趕緊去拉她:「這有什麼好跪的,做不了官就不做,誰能想京城的官兒管那麼寬,還管別人娶什麼媳婦。」
爹也幫口道:「就是就是,我們本來也只指望大郎考個秀才開私塾,現下他在府城都出名了,那都可以開老大的私塾了。」
嫂嫂還是不肯起,她哭道:「您不知道,可我知道啊,我知道我的身份會讓他官途多坎坷,所以我才讓他一口氣連著考博個名聲。
娘,是我貪心不愿錯過他,您怪我吧。」
我娘低低嘆了一聲:「你知道不就是大郎知道嗎,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自己選的就自己扛著,我怨不著你。」
嫂嫂這才抬起頭道:「您甘心,可是我不甘心埋沒相公,請您同意我親自上京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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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同意了,我私下問嫂嫂能有幾分把握,她說那個敗類家里的確依附宰輔生存,陛下當是真的看重我哥,這樣她有五分把握。
但家里誰也沒料到,鄉親們會給我們送來更大的依仗。
我本以為大家知道嫂嫂的事后會躲著我家走,嫂嫂也做好了讓我把作坊變成村產不影響工人生活的準備。
可嫂嫂臨出發那天,田先生卻帶來了一張請命書,那上面布滿大大小小各式筆跡的簽名,大部分寫得還沒有孩童齊整,有些甚至是田先生代寫名字他們按手印。
田先生說全鄉八百二十三戶,一戶不少,全都在上面,他們為哥哥嫂嫂求情,希望天下不要少一個好官。
這一次嫂嫂沒有哭,她接過那封厚厚的文書鄭重地道謝,她說她爹這一輩子都是個糊涂官,不貪腐卻也不懂民生,讓治下的百姓吃了好多苦,所以她才盡她所能想要彌補一些,但最后,還是百姓們還給她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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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爹娘從秋收等到冬雪,來年開春才等回一封信,信里的字神采飛揚,嫂嫂說他們贏了,陛下親自給哥哥指了差事,一個叫瓊海的地方的縣令,全國數一數二的窮。
朝里的人都覺得這是懲罰不再反對,沒人知道那正是哥哥的抱負。
信里還說那里的環境太惡劣,讓我跟爹娘安心待在家里,但我爹娘是誰,才不聽他們的呢。
我剛制好把作坊教給村里的章程,他們就馬不停蹄地帶著我上路,娘哼著氣說她的大孫子孫女說不定已經在嫂嫂肚子里,才不相信那兩個圓房都磨磨唧唧的能照顧好。
而我早就被嫂嫂養得不愿只在閨閣之中,行萬里路破萬卷書,那是何等人生暢快事。
到的時候正值傍晚,嫂嫂在滿天紅霞里跟空地上的人們講著布該怎麼織,他們激動地用我聽不懂的方言提問,而嫂嫂曬黑了很多,一開口,也是我聽不懂的方言。
不過一瞬,我仿佛看見這里以后也會變成另一個許家村,煥發著無限生機。
我忍不住跳下馬車奔跑過去,像宣誓一樣大喊道:「嫂嫂,我來幫你啦!」
-完-
白菜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