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昭帝抓著我的手語氣焦急:「安陽,你是朕最為疼愛的女兒,你可千萬要安撫住他們啊!」
最疼愛的女兒。
如今跟最下賤的婢子一樣送了出去。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把我送出去可能會有什麼結果。
但他不在意。
他在乎的只有的自己的皇位。
我低下頭,遮住眼底的嘲諷:「是。」
送去的還有一個宋宛宛。
畢竟當初的安康公主會丟失,也和李成康有關。
他恨皇帝搶走自己心愛之人,于是設計帶走了皇帝最疼愛的女兒。
宋宛宛啞了。
異世之魂,曉未來之事。
我原本還想著宋宛宛為何沒告訴昭帝我是反賊之女,如今一看卻是被毒啞說不出話來了。
身邊跟著的也不是她的人。
「殿下放心,主子都安排好了。」
她身邊的侍女尋著機會輕聲告訴我。
是褚岐。
他并沒有回宋國,而是留在了大秦皇宮。
留在了,宋宛宛的身邊。
不是明智之舉。
宋國皇帝纏綿病榻,其他皇子蠢蠢欲動,褚岐已經失了先機。
可我看著宋宛宛偶爾神志不清的模樣, 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宋宛宛見到我時, 眼底露出了恨意和快感。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無非是覺得沒人知道我的身世, 而我又生得比她好看, 自然會被叛軍凌辱更甚。
然而等宋宛宛看到我被叛軍尊敬迎入,反倒是她被不斷凌辱時,宋宛宛徹底瘋了。
但我依舊殺不了宋宛宛。
天命依舊在。
我垂眸摩挲著酒盞,最后仰頭一飲而盡。
30
無人能猜到,昔日的安陽公主是叛軍之首李成康的女兒。
更無人猜到,大開城門迎接叛軍的,會是昔日的大秦國師景夙。
大秦皇室內里早就是破爛不堪, 搖搖欲墜。
只一夕之間,改朝換代。
而對于城里的百姓而言,不過是被迫待在家,又睡了一覺而已。
這是我和景夙的交易。
他護下了大秦百姓,但也成為大秦的罪人。
日日受罵, 夜夜不得安生。
宋宛宛也被帶了回來。
我讓人斷了她的手腳,又把她溺在泥沙中, 等只剩一口氣時將人拽了上來。
如此反復。
「本宮其實不大看得起你。」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如同一灘爛泥的宋宛宛,又笑:「你說,如今誰才是天命?」
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更何況前朝覆滅, 所謂天命自然也不在她身上了。
只是在看到景夙時, 宋宛宛竟迸發出強大生機, 抱著景夙的腿不斷「啊啊」求他救命。
可等來的卻是景夙的一劍。
我笑道:「她可是被你判有天凰之命的公主。」
「前朝已去,」景夙垂眸, 看不清神色:「如今殿下才是天命所歸。」
「可我從不信天命。」
我握住了景夙的劍。
長劍刺入身后偽裝成侍衛試圖刺殺景夙的前朝余孽。
血濺到景夙的臉上,襯著他難得慌亂的神色。
我朝他笑了笑:「我只信人定勝天。」
「景夙, 你得活著贖完你的罪。」
31
大秦覆滅, 李成康登基,建立東明王朝。
次年帝駕崩,其幼子登基, 改年號安元。
因新帝年幼, 故而由長公主安陽代管朝政。
自此, 開新朝盛世。
(尾聲)
我把持朝政的第四年,宋宛宛死在了一個破爛院子里。
看守院子的是一個毀了容的瞎子。
據說那瞎子全身生瘡, 面目駭人。
可唯獨只有他在時,宋宛宛才會死不了。
就這樣拖了三年。
直到那瞎子某日出去,給了宋宛宛尋死的機會。
那日, 是我的生辰。
可我去時,那瞎子躲著不肯見我。
我站在院子里,叫他:
「褚岐。」
但無人應我。
等我離開時, 背后隱約傳來絕望而又隱忍的哭聲。
我并沒有回頭。
然而宋宛宛死后,我的身體也每況愈下。
太醫院束手無策時, 有人送來了治病法子。
可我每次喝藥時總覺得有股血腥味。
直到后來我才知曉我的那些藥都需要景夙的心頭血作為藥引子。
這是以命換命的法子。
我去見景夙時, 他慌慌張張地掩面,但頭發已然變得雪白。
我難得打趣:「莫非是今日沒敷粉?」
景夙沒吭聲。
只在我要離開時,他才放下掩面的袖子,朝我行了大禮:
「殿下, 前塵俱了,莫要回頭。」
前塵俱了。
莫要回頭。
后來,我再也不曾見過那些故人。
-完-
我皆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