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側的兩人亦是震驚地看著我。
裴知瑯反應迅速,在我收回手時鉗制住我的手腕,橫眉惡狠狠地道:「你別以為小爺不打女人就沒法治你,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他身量頎長清瘦,挺拔如竹,較我高大半個腦袋。
我抬頭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縱是紈绔子弟我也認了,大不了教他浪子回頭。
可他怎麼連基本的是非也不分。
真愁人。
「他們倆輕薄女子,我出手教訓一番有何錯?」
「輕薄女子?」他眉頭一蹙,似是不清楚真相,轉頭看著另外兩人求證,語氣頓時冷了幾分,「她說的可是真的?」
青衣男子神色復雜,抬手指著我,罵罵咧咧道:「你放屁,我們不過是同崔家小娘子開個玩笑,根本沒有輕薄。」
「就是,不過是開個……」
沒等另一人把話說完,裴知瑯松開我的手,上前一腳踹他腰上,隨即反手鉗制住青衣男子正指著我的手。
不見他如何使力,青衣男子已經痛苦得眉眼擠作一團,緊接著又被踹了一腳膝彎,「咚」的一聲直愣愣跪下。
裴知瑯垂眼俯視他們,冷森森道:「你們敢找崔嫣的麻煩,膽兒肥了?」
「老大,我們只是替你不平。你說你哪點比裴知瑯差,崔家小娘子為啥就不喜歡你……」
「哦?替我不平?」
眼前的裴知瑯薄唇微掀,格外和顏悅色地低笑一聲,狹長的眼角卻略向下壓。
我知道,他這是發怒的前兆。
果然,下一瞬他又踹了青衣男子一腳,抬腳踩在男子后背,眸光危險,聲音懶散,卻威懾力十足:「你們若再敢以小爺的名義胡來,記得先用自己那半斤八兩的腦袋仔細掂量掂量,你們想怎麼個死法。
斷臂斷腿都是輕的,小爺定打得你們半身不遂。」
說完他挪開腳,緩緩吐出一個字:「滾。」
得了裴知瑯的話,二人嚇得臉色煞白,一骨碌爬起來,再次落荒而逃。
裴知瑯沒再看我,徑自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熟悉的身影,緊張不安地攥緊衣袖,及時追問:「等等,你不是裴知瑯?那你是誰?」
方才聽他們的話,裴知瑯喜歡崔家娘子?
但崔家娘子不喜歡他,喜歡另一個裴知瑯?
上一世,我倒是聽說過他有一位孿生兄弟,不過去世早無緣得見。
我們相識時,他已是孤身一人。
可即便容貌能相似,為何聲音也一模一樣?
他步子一頓緩緩轉過身,神色頗有些不耐煩,目光鄙夷地上下打量我。
被他一看,我也低頭瞧了瞧自己。
因忙著趕路,我這會兒一身風塵,雖特意換了件自詡樣式時興的衣裙,可總共是布衣,與崔家娘子所穿的緞子一比,實在相形見絀。
更別說方才動粗教訓人,發髻也有些松散,此刻我應該非常狼狽。
我有些難堪,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袖。
他勾唇不屑道:「喲,方才你一口一個姓裴的,我還當你知道我是誰呢?原來你也瞎眼把我錯認成兄長了?他可真是愛招惹爛桃花,什麼貨色都不拒。」
頓了片刻,他拔高聲音鄭重道:「聽好了,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裴知珩是也。」
裴知珩?
完球。
我好像認錯人了?
還即將加入三角戀?
04
四角戀是不可能四角戀的。
若是裴知瑯和崔小娘子兩情相悅,總好過跟我在一起落個慘死的下場。
就算我再不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走老路。
上一世他被陷害入獄后受過極刑,身上鞭痕無數,皮開肉綻,烙鐵將胸口燙得體無完膚。
他們想嚴刑逼供,各種惡毒的酷刑都在他身上實施了一遍。
天牢守衛森嚴,縱使我花重金打點關系,也只是短暫地見了半刻鐘。
我見到他時,他挺直脊背端坐在獄中,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遍體鱗傷,襤褸衣衫染滿鮮血。
我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渾身發抖,嗚咽落淚,從鼓囊的包袱中找出金瘡藥,想替他上藥,卻又怕弄疼了他,無措地愣在原地,哭聲越來越大。
他將我輕輕攬在懷中,手虛弱無力地輕撫我后背,一個勁兒地安慰我說他不疼,甚至有閑心同我開玩笑。
「我家卿卿眼睛都哭紅了,跟兔子似的,真丑。」
他聲音虛弱,蒼白的臉上露出和煦笑意,抬手替我揩淚,繾綣的目光中藏著不舍的眷念,緊緊盯著我。
那破碎心疼的目光狠狠攝住我心魄,我總覺得他像是在同我訣別,眼眶一酸哭得更狠了,直跺腳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拿我開玩笑。」
他寵溺低笑:「嗯,兔子急了也愛跺腳,如今更像了。」
經他一番挖空心思的迂回安慰,我止住眼淚,顫抖著手給他上藥,低聲道:「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會盡全力救你出去。就算是血濺明堂告御狀,或是劫……」
劫獄的「獄」字尚未說出口,他已經截斷我的話:「有娘子替我上藥,現下就是死了也無憾。」
我忙嗔罵他胡言亂語。
卻沒想到一語成讖,那次見面果真成了永別。
我們沒說幾句話,獄卒便催促我趕緊離開。
我留下一個包袱,里面是干凈的衣衫,他最愛吃的桃花酥,還有一些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