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
「我不如他儒雅溫良,不如他學識淵博,不如他待你好。
「哦對,他還會唱小曲兒哄你。這些可都是你親口說的。
「口口聲聲對我一見鐘情,念念不忘。原來這些話都是幌子。
「小騙子,虧我為了救你挨一刀,差點命喪賊手。
「你倒好,戲耍我,將我當做別人的替代品。」
我心頭一緊:「你受傷了?你為何不告訴我?」
「與你無關。」
「你怎麼關鍵時刻一根筋呢?」我急切道,「我對你一見鐘情是假,但念念不忘是真,心悅你也是真。我說的他不是別人,更不是你兄長,一直都是你。之前是我認錯了人,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聽完我的話,他臉色依舊冷漠,唯有眼神漸漸柔和。
他大概在心中掙扎,該不該信我的話。
緘默良久,他還是一言不發地上了馬車。
正當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時,他忽然挑開車簾,冷幽幽道:「不是要解釋嗎?難道你就打算一直站這兒?一點兒誠意也沒有。」
「上來,我要你……」
「啊?」我老臉一紅,冒昧問,「進展會不會太快了?」
太突然了。
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雖然我們上一世該做的事一件也沒落下,但如今無媒無聘便是茍合。
可不能答應。
我在心底盤算,絲毫沒注意他一言難盡的神情。
他猛地放下車簾,冷淡地說出四個字:「請我吃飯。」
我無言望天:「……」
可惡。
居然會錯意了。
一句話麻溜地說完不行?
他一定是故意的。
23
臨安城最富麗堂皇的酒樓雅間內,我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肉疼得流血。
吃的哪是菜,分明是錢。
好家伙,合著我這幾個月在崔府做工,就為了這一頓飯。
白干了唄。
裴知珩眉頭一挑,似是讀懂我的心思:「這就心疼錢了?」
「怎麼會?」
為表達誠意,我拿起筷箸給他夾了一塊鱸魚片,樂呵呵道:「我聽獄卒說,你今日忙了一天還未進食,肯定餓壞了,這點小破費應該的。慢用,別噎著。」
大不了。
我就當養了一頭豬。
他沒動筷,只是笑吟吟地盯我,看得我背后一涼。
「陽奉陰違,你怕是在心頭罵我呢。讓我猜猜……」默了片刻,他篤定道,「罵我是豬。」
「……」
有這麼明顯嗎?
我自認掩藏心事的本領也不差。
為何他一猜一個準?
沒勁,和上一世一樣,在他面前真是一點心思都藏不住。
他冷俊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夾起鱸魚片喂進嘴里,慢條斯理地咀嚼。
我趁熱打鐵:「說好了,吃了我夾的菜,你可就不能生氣了。」
「我考慮考慮。」
「最好考慮清楚,可別得寸進尺啊。」
我咬著后牙槽,和顏悅色地威脅了一句,而后支著下頜輕嘆一息。
明明從前只有他哄我的份兒。
成婚前,阿爹提著幾壇陳釀私下和他聊了一整晚,說我脾氣壞性子直,讓他多多包容我。當然,這事兒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但他的確做到了。
不論我們因何事不快,總是他先向我低頭認錯。
記得他考中進士不久,帶我一同赴宴。
東道主是戶部尚書劉大人,明面上中立,暗里卻是太子一派。
歌舞笙簫中,裴知瑯盯著一名艷麗的舞姬瞧了好一晌沒移開眼。
我夾起一塊軟糯的豬蹄放他碗里,醋溜溜道:「趕緊吃你的吧。」
他回過神來,看著豬蹄輕笑,與我十指相扣,溫聲解釋道:「夫人,我錯了。
我只是覺得那名女子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見過,一時想入迷晃了神。別生氣。」
后來我才知道,那人是趙冀安插的眼線。
宴會后不出月余,戶部尚書被革職治罪了。
同樣的招數,趙冀想在裴知瑯身上重演,硬要給他塞幾名侍妾。
我自然第一個不干,提著鞭子堵在門口放話,要想她們進裴府,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此話一出,無異于在打趙冀的臉。
我自然明白,由我拒絕此事,就算得罪趙冀,也頂多落個善妒的名聲。
但若是由裴知瑯拒絕,難保趙冀不會在背后玩陰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戶部尚書劉大人就是前車之鑒。
僵持之下,裴知瑯匆匆從官署歸家,連公服都沒來得及換,清雋頎長的身影立在我身側,握緊我的手,對趙冀道:「我家卿卿被我寵壞了,脾氣是大了些,但她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一切皆因情之一字。王爺貿然帶人入裴府,且不說卿卿同意與否,就是我也不能接受。想來王爺也不愿做拆人姻緣的缺德事?」
話都到這兒份兒上,趙冀只好成全自己的名聲,陰沉著臉將人全都帶走。
24
在他吃飯的空當,我將前世的事情告訴他。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菜,默默聽著。
雖沒有表態,但從他的神情來看,只怕不會輕易相信。
不過這倒也正常。
若是有人同我說,她死而復生,還記得前世的事,恐怕我也會將她視為異類。
待我解釋完才發覺,窗外的月色已悄然爬上柳梢。
他身披如緞月華,舒展眉宇,放下筷箸,高深莫測地說了句:「難怪。
我還以為……」
聲音戛然而止。
等我追問細節時,他又什麼都不說,只道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