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蘇蘭嬌是吧,難得你有如此心性,面對這麼多財寶,都不曾起貪欲,朕很欣賞你,說吧,想要什麼賞賜,朕都能滿足于你。」
19
我聞言,慢慢抬起頭,在殿內環視一圈。
最終目光,定格在趙晟身上。
他的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臣女什麼都不想要,臣女只想讓皇上,聽臣女講一個故事。」
「你且說。」
「臣女七歲之前,還是蘇家受盡寵愛的大小姐。就因為七歲那年,打了一個弄臟我裙子,還拒不道歉的女孩,便被對方蓄意報復,引人販子將我綁走。
「臣女忘記被綁架那段時日的記憶了,或許過于痛苦,所以大腦選擇將之遺忘。等臣女再次有記憶時,只記得臣女有個哥哥,待臣女極好。他只比臣女大四歲,十五歲別的少年還在長身體,他便去碼頭上扛水泥,每日換八枚銅板,給臣女吃肉包子,自己卻連白面饅頭都舍不得吃。
「后來哥哥賺了些小錢,帶臣女在桃源村買了塊地,村長人很壞,逼著哥哥交人頭費,哥哥為了帶我安家,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了。買完地后沒有錢,哥哥便自己上山砍樹、扛木頭做房子,我想幫忙,哥哥卻捧著我的手說,這般白嫩細膩的手,不該做這種重活。所以哥哥從未讓我干過任何活兒。
「后來我們有了家,哥哥白日里便帶著我上山,他狩獵,我挖野菜,生活倒也過得去。我原以為我一輩子都會同哥哥這般安居樂業,直到半年前,我與哥哥救了個人。對方身份尊貴,身后有許多人追殺,哥哥為他引開了追殺他的人,卻再也沒有回來,我則將他照顧到痊愈。
他留下了些銀錢后便離開,承諾我日后定會重謝。
「我并不在意,卻不想,這事落入了村長女兒白桃的耳中,她便是七年前被我打過一巴掌,報復我的女孩。她害怕我會恢復記憶,于是同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男子謀劃,想要奪走我的一切,甚至還在知道我哥哥的事后,大言不慚地想要冒充宣王來威懾我!
「好在我回到了蘇家,爹娘想替我出頭,整治白桃和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卻不想村長為了救女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冒充到底,卻不想我爹并不好糊弄,將人交給了縣衙,這才有了今日面圣之事。」
我的一番話,抑揚頓挫,精彩得像是話本子似的。
聽得大殿內眾人一愣一愣的。
片刻,我的目光再次掃過哥哥和趙晟。
我指了指哥哥:「他便是,我哥哥拿命救下的男人,他的命承載著哥哥的命,而他守護了我朝大好河山,哥哥的犧牲就是值得的!」
我又指了指趙晟:「而他,就是同村長之女一同殘害我的人,如今當著皇上的面,竟還有膽子演戲!」
20
大殿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幾個呼吸后,只聽趙晟氣急敗壞的嘶吼聲傳來:
「你撒謊,這男子明明才是你那個哥哥,你二人合伙騙我的玉佩,想要代替我!」
「你的意思是,他一個從未見過世面的孤兒,有膽子從你這在敵國臥薪嘗膽十余年的王爺手中騙取玉佩,然后拿著玉佩上京冒充你的身份,又領著數十萬南國鐵騎,攻占北國十六座城池,逼得北國皇帝簽訂各項條約?」
工部尚書不屑地問道。
趙晟:「……」
我暗暗攥了攥拳頭。
這種事,前世的哥哥是斷然做不出來的。
可他如今做得這般好。
我很難想象,前世的哥哥離開桃源村的那兩個月,與敵寇周旋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半晌,皇后才悠悠道:「按理說,宣王的身份,是臣妾命人親自驗明,一些細節之處,與臣妾了解的也并無出入。但若是諸位卿家不信,那唯有皇上親自引血,滴血驗明了。」
這下,沒人出聲反駁了。
就連之前那零星的一些疑惑聲,也徹底被風吹散。
唯有趙晟,語氣顫抖,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一個勁道:
「皇兄,您要相信我啊,驗血就驗血,我當真是您的弟弟,真正的宣王,臣弟在北國吃了那麼久的苦,您不能不認臣弟啊!!!」
皇上厭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寫著明晃晃的「蠢貨」兩個字。
「別說你這德行, 根本不像南國皇室所出,就算你真是宣王,那留著也是給朕丟人!」
皇上厭惡道:「行了,不耽誤眾卿家時間了, 這血不必再驗,朕相信皇后和蘇小姐。來人,將這膽大包天, 冒充宣王的狂徒押下去, 三日后斬首示眾。至于那跪在殿前的村婦, 蘇小姐,你想如何處置?」
我對上皇帝的眼神, 片刻后,一字一句道:「五馬分尸。」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
我若真「體諒、大度」地從輕發落,他恐怕會懷疑我別有用心。
這般明晃晃地表達出我的恨意,才讓他覺得我是個「無腦」的女子嘛。
21
從勤政殿出來, 耳邊還回蕩著趙晟和白桃的求饒和嘶吼聲。
哥哥在門口等我, 看見我后, 假模假樣地說:「蘇小姐,你哥哥的事, 我很抱歉。
」
我朝他眨了眨眼:「沒關系, 我失去了哥哥, 但國家多了一位驍勇善戰的宣王殿下呀。
」
哥哥輕松地笑了。
我們走了一段。
待到周遭都沒人后, 哥哥才歉疚道:「阿斐,抱歉,讓你獨自面對他們的刁難。」
我眼眶通紅, 看著哥哥許久:「你沒事就好。」
我們敘舊了會兒。
哥哥才又說:「其實你今日不必在大殿之上冒險,我與皇后早已商量好對策,她也已買通了太醫院眾人,就算你不出面,我也不會有事。況且你編的那個故事,實在是漏洞百出, 皇上若想探查, 很輕易就破解了你的謊言。」
我狡黠一笑:「哥哥,你錯了, 皇上并未相信我的話,他信的, 不過是我讓出來的那可抵十年賦稅的財寶而已。」
哥哥愣了片刻,也跟著笑了:「你倒是機靈,我記得你不是最貪財了麼?怎舍得又送鐵礦山, 又送金銀珠寶的?」
「哦?哥哥又怎知,我沒有藏私呢?」
「你啊你。」
……
三日后,趙晟在城門被斬首示眾。
白桃則在城郊被五馬分尸。
場面過于血腥,哥哥要替我蒙上眼睛, 我卻躲開了他的手。
「讓我親眼看看仇人的下場。」
直到趙晟的人頭落地。
白桃的尸體被五匹馬拉得東零西碎、慘不忍睹。
我心里的那塊大石頭, 才終于落了地。
回府的路上,我與哥哥同乘一輛馬車。
耳邊猶回蕩著白桃聲嘶力竭的咒罵。
我不確定地問哥哥:「一切都結束了嗎?」
「不,」哥哥堅定道, 「阿斐,我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